第一百九十六章 步涼和秦寒過往
步涼又做夢了。
不過不是接著上回。
而是夢到了一百年前……
薑國邊界。
步涼穿著薄衫,愁容滿麵的坐在戈壁灘上。
放眼望去,皆是荒漠,連株帶綠的小草都沒有。
起了陣寒風,塵土飛揚,步涼眯著眼,抬起胳膊捂住口鼻。
這個時候,身後傳來“噠噠噠”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
步涼回過頭。
來人灰頭土臉,眼窩深陷,臉色清白,唇瓣幹裂,要不是穿著盔甲,還真像是街邊餓了半個多月的乞丐。
步涼眉宇間自帶著淩厲,開口問道:“何事?”
“營中的馬又死了五匹,副將來信中說明日晌午敵軍便會大軍壓境。將軍,我們現在糧草不足,戰馬死的死,病的病,若子夜之前我們援軍還沒有到,恐怕……”
步涼倏地站起身子,快著步子往營帳走。
無匹戰馬被人從馬廄中抬出來,擺成了一排。
所有的將士圍成一圈,有些眼淚汪汪不舍,有些忍不住吞著口水。他們已經連續半個月以來一天三頓都喝米湯了,這馬死都死了……要是能燉了吃肉就好了。
步涼蹲下身子,檢查了五匹馬的情況。
旁邊的軍醫,低聲道:“將軍,這裏一點雜草不生,這五匹馬是被活活餓死的。”
步涼收回手,凝眉:“馬的飼料也沒有了?”
軍醫歎氣。
將士中有人大著膽子,說了句:“別說畜生吃的飼料了,我們人吃的都沒有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們想啃樹皮都沒辦法,有時候餓極了,也隻能抓一把黃沙充饑。”
其他人紛紛共情,不斷有人開口——
“將軍,聽說朝中五皇子和三皇子正在爭奪政,我們是不是被拋棄了……”
“大上個月說下個月到,上個月又來信說押送的糧草被劫,這個月,我們每天勒著肚子苦熬,原本昨天就應該到的,可是又副將有來信說要今晚,我看他們是想活活餓死我們。”
“就現在這種狀態,我們刀都拿不起來,別說應戰了。”
“將軍,我看要不我們撤了吧,宮中大亂,說不定以後誰當家做主,我們死守在這裏,就是白送人頭。”
唰——
要打退堂鼓離開的將士話音剛落,喉嚨就被劍尖抵住,雖然還尚未碰到皮膚,但是將士感覺他的喉嚨已經被割斷,嗓子裏火辣辣的一片,瞬間失聲。
步涼死死盯著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擾亂軍心者,其罪當誅。”
“將……將軍……”
站在將士旁邊的人戰戰兢兢的開口,想要求步涼手下留情。
步涼斜瞥了眼過去,將士們一個個都變得極為老實。
“在場的各位都是隨我征戰多年,應該知道我是什麽脾性。”
“白狼軍中不容貪生怕死之輩。但是我也知道,你們現在心中對朝廷,心中有諸多不滿。明日敵軍壓境,必然是一場死戰,麵對這樣的朝廷,我不強迫大家陪我一起送死,從現在開始,想要走的,立刻收拾包袱走人。”
說著,步涼收了劍。
屹立在人人群中央,目光堅毅。
這……
將士麵麵相覷,最後大家齊刷刷跪下,抱拳道:“爾等願意跟將軍戰死沙場!”
除了那個剛才被步涼指著喉嚨的將士,其他人都跪下了。
在他猶豫著也要跪下的時候,步涼開口道:“來人,把他逐出軍營,大戰當前,我不要任何一個沒有同我下必死決心的將士。”
“是!”
那個人被拖了出去。
步涼把劍收入劍鞘,垂眸掃了眼地上的五匹戰馬,五指收攏,繞過了它們走進了帳篷。
軍師和她貼身下屬,跟隨著走進來。
步涼在桌案後麵坐下,雙腿岔開,雙手握著膝蓋,抬眸對著下屬道:“帶著人把那五匹馬找個地方好好安葬。”
下屬略有猶豫。
步涼:“我知道你們想什麽。但那五匹馬和我們多次征戰沙場,出生入死。喝戰友的血,吃戰友的肉,滿足了飽腹之欲後,試問良心過得去嗎?”
下屬連忙俯首抱拳,道:“是。將軍,屬下這就帶人將其好好安葬。”
步涼嗯了聲。
下屬離開後,軍師捋了捋胡子,笑著道:“將軍是有情有義之人。”
步涼抬手示意了下,語氣中有幾分恭敬:“老師,您請坐。”
軍師走過去,在步涼對麵坐下。
步涼身子前傾,麵露幾分焦躁道:“老師,宮中是什麽情況?這次押送糧草的不是太後的人嗎?為什麽……”
“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這個時間理應該有回信的,這麽久還沒有回信,隻能說宮中那邊情況複雜,搞不好……鬧了起來。”
“將軍,有句話,我說來可能會多有冒犯。”
步涼笑了下道:“老師,我三歲便被家父,交給您教導,您如我親生父親般,不必避諱,但說無妨。”
軍師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太後為何要讓你來駐守邊關?”
為何……
她一年前為薑國攻占下五個城池,班師回朝,得到的不是嘉獎,而是一道駐守邊關的聖旨。
這個問題,早在當年聖旨下來,她就有想過。
步涼抿了下唇,身子往後靠了靠,道:“當年年輕氣盛,在外殺紅了眼,惹得朝中大臣,皇上忌憚。太後此舉,其實也有保護我的成分。”
她手中握著重兵,朝中的幾個爭奪皇位的皇子都爭先恐後的想要拉攏她,她想太後是想要讓她遠離分派。
不過她說完後,軍師卻搖了搖頭,道:“太後是將軍的親姑姑,將軍信任無可厚非,但是依老臣所見,太後是想要架空你。”
步涼臉色大變,當即道:“老師,這話可不能亂講。我父親當年蒙冤慘死,是太後抵住眾多大臣的壓力,為我父親沉冤昭雪。太後……不可能害我。”
軍師:“那為何,糧草遲遲送不到?”
步涼一噎。
軍師麵色嚴肅:“半年前皇上忽然病重,朝廷之事由太後代為管理,太後的背後有整個南塢國撐腰,即便是皇後和下麵幾個皇子都不敢妄動。可咱們來這邊一年多,糧草戰資,哪次運輸,都會出現差錯。”
“將軍,你且自己好好想想。”
步涼臉色一陣陣發白。
她不願意相信,太後會害她。
怎麽會呢……
太後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從小對她最好的人之一。
但是老師所言,又……
軍師這個時候起身,朝著步涼欠了欠身,道:“將軍,明日之戰,我們怕是隻有兩條路,選哪條,你仔細斟酌。我回去再去書信一封,催催糧草。”
步涼魂不守舍的點了點頭:“好……”
帳內一片靜寂之時,刮了陣微風,步涼抬起頭,隻見帳篷門口被一道結界封住,麵前站了位豐神俊朗的男人。
一般來說,看到眼前這種俊美的不可方物的男人,哪個女人都會忍不住尖叫聲,就不尖叫,眼睛多少也得發直片刻。
但是步涼臉色直接黑了,拍著桌子起身,咬牙切齒:“秦——寒!”死冰塊,居然還有臉出現!
她就是打碎他幾個茶盞,好聲好氣的去給他道歉,讓他手下留情,不要讓他管理那些亂七八糟辣眼睛的世界。
他呢,一袖子就把她揮到了人間,讓她帶著記憶重生,但是沒有法力。
如今的她,是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氣死了。
步涼雙目欲裂,撐在桌案的手攥的咯咯作響。
要不是知道打不過他,真想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