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 大餡餅

  「讓你幫它縫合沒問題。」


  她心中的想法,樂鰲還是猜到幾分的,但他卻不在意,而是在笑了笑后突然轉了話題,「不過你之前說的為我們好又是什麼意思?」


  比如,他剛才好像記得,她說讓他們最好不要動這頭鹿……


  這一次,夏秋別開了眼,隨口說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怕你們會傷害它才會這麼說的,你們就當沒聽過好了。」


  說著,她的視線投向了桌子上的針線盒,立即將話題岔開:「我需要用開水給針線消毒,你們去找個爐子過來吧,實在不行,火盆也成!」


  看到她竟敢指使他們做事,陸天岐正要發作,卻被樂鰲一個眼色制止了,只得吞下趕人的話,不情不願的從後面拿來一個火盆和一口砂鍋,然後他將火盆往夏秋面前一放,冷冰冰的說道:「我家從不開火,這是取暖用的。」


  火盆里的炭是上好的銀絲炭,一點兒都不熏人,陸天岐甚至還幫她拿來一個爐圈。


  夏秋在砂鍋中注了些水,放在架在火盆上的爐圈上,然後又把針和一團乾淨的白色棉線扔了進去,於是,不一會兒功夫,水就沸騰了。


  給針和線消好了毒,夏秋就把砂鍋里的水倒掉,凈了手后再次穿針引線,而這個時候,樂鰲和陸天岐已經把鹿放倒了,讓它側躺在一塊氈子上。


  這頭鹿出人意料的聽話,讓夏秋也很意外,但是,如今這種情形,聽話總比不聽話要好,於是她拿著針線走近它,在又檢查了它的傷口一番后,猶豫了一下說道:「縫合我沒問題,不過缺少麻醉劑,只怕它會很疼,到時候它若是發了狂,恐怕就不好辦了,所以,你們要按緊它……」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見樂鰲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幾片葉子,然後在鹿腿上的那道傷口上蹭了幾下,這才看向夏秋,低聲道:「這個你不用擔心。」


  「那是曼陀羅草?」夏秋眼睛一亮。


  這種草據說是以前華佗製作麻沸散的秘葯,聽說價值不菲,夏秋也只是在《本草綱目》上看過圖片,沒想到被眼前這個男人用在了一頭鹿的身上。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相信樂鰲之前說的話了,看來他們是真的想救治這頭鹿,否則的話,他們又怎麼會捨得給鹿用這種葯。


  傷口既然已被麻醉,夏秋也就沒什麼顧慮了,下手自然也非常利落,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就將這頭鹿撕裂的傷口縫合好了。


  去年實習的時候,她輪到外科,剛好遇到幾個混混在街上火拚,其中有一個頭目被人砍了好幾刀,當時醫生剛巧不在,那頭目的手下鬧騰的厲害,不得已她只得硬著頭皮上去縫合。


  好在那個頭目的傷勢看著兇險,卻並沒有傷到什麼要害,經過她的縫合后,很快就痊癒了,不然的話,那頭目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要跟著倒大霉了。


  在她縫合的過程中,這頭鹿果然一動都沒動,顯然是曼陀羅草起了大作用,簡直比醫院的麻醉藥還管用,這也讓她更對這個樂善堂好奇起來。


  所有的事情做完,針線也重新收回到針線盒裡,夏秋也準備告辭了,而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樂鰲給那頭鹿吃了什麼葯,它已經安靜的睡著了。


  夏秋猶豫了一下,在離開前又來到了已經熟睡的梅花鹿旁,然後蹲下來,輕輕地撫了撫它的額頭,低低的說道:「冤有頭,債有主,誰傷了你,你找誰去就是。還有,日後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被人抓到了。」


  她說話的時候,樂鰲和陸天岐都不在她身邊,她也以為他們聽不到,只是,當她重新站起來,打算要走的時候,卻被樂鰲叫住了。


  「你叫什麼名字?」


  夏秋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真名說了出來:「夏秋,夏天的夏,秋天的秋。」


  「嗯。」樂鰲應了一聲,繼續問道,「剛才你說,你是來找事做的?」


  夏秋神色一黯,掃了旁邊一臉不屑的陸天岐一眼,點點頭:「是,因為我聽說,六大葯堂在年初開市前會很忙,人手也不夠,而我家以前就是開藥堂的,對葯很熟悉,便想找份葯工的事情做,結果沒想到……」


  「可惜……」不等夏秋說完,便聽樂鰲搖著頭打斷她,「我們家不缺葯工。」


  就在剛剛樂鰲叫住她的時候,夏秋還重新升起了一絲希望,只是沒想到,她滿心的期待,最終還是化作了泡影。不過,這也沒什麼,反正她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於是頓了頓后她點點頭:「我知道,是我打擾了,告辭。」


  「等一下!」她剛要轉身,卻又被樂鰲叫住了,他歪著頭看著她,「你縫合的手法很嫻熟,應該是專門學過的,你是在哪個醫專學的。」


  「我是雅濟醫專三年級的學生。」夏秋說著,掃了眼樂鰲旁邊的陸天岐,「我來的時候都對他說了,你想知道什麼,問他好了。」


  只是,樂鰲並沒有問陸天岐,而是看著夏秋繼續問道:「據我所知,在醫專學習的第三年,你們就已經在醫院實習了,而且,學校也不會再收你們的飯費。而等到明年畢業,你們實習期結束,就會成為雅濟醫院的正式護士,到時候每個月至少有五塊錢的工錢可拿。這個時候,你離開雅濟醫院,非但日後會失去雅濟醫院的護士工作,別的醫院只怕也不敢用你,甚至還要賠償一大筆錢給醫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決定離開那裡?難道,當護士不好嗎?」


  樂鰲的話讓夏秋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不過,雖然被說破自己此時尷尬的處境,夏秋卻並沒有在人前露出心中的情緒,仍舊硬著頭皮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告辭了。」


  這一次,她再不遲疑,立即快步走到了門邊。


  可她剛要開門,卻聽樂鰲的聲音再次響起:「想要被我們葯堂聘用,我自然要問清楚你的底細,還有你來這裡的原因,不然,用了身份不明的人,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他的話一下子讓夏秋站住了,她急忙轉回頭,用難以置信的口氣問道:「你說什麼,你要用我?可你……可你剛剛不是還說,你們不招葯工嗎?」


  此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豈止是他,陸天岐也一樣,他瞪圓了眼睛看向旁邊的樂鰲,然後又看了看門口的夏秋,大聲問道:「樂鰲,你是不是中邪了,咱們……咱們葯堂什麼時候招過外人!」


  樂鰲瞥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再次看向夏秋:「怎麼樣,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夏秋感覺自己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砸中了,但是她也知道,這世上絕不會有免費的午餐,在沒有弄明白眼前這個人的目的時,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輕易就被哄騙了去。


  於是她沉靜了下心情,慢慢的說道:「實在抱歉,這是我的私事,我並不想廣而告之,不過,我能保證的是,只要你們能僱用我,我一定不會給你們找麻煩,一定不會連累你們。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希望你們能理解我的心情。畢竟,這世上的事,並不是都能公之於眾的。」


  她的話讓大堂中沉靜了幾秒,場面也十分的尷尬,最後還是話最多的陸天岐率先打破了沉寂:「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我們總不能用一個……」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聽樂鰲又開口了,他點點頭:「你的嘴巴很緊……好吧,我們這還缺一個瘍科大夫,你可以在這裡坐堂,順便幫我們看鋪子,打打雜,工錢是八塊大洋,出診另算,包午飯,如何?」


  「啊!」


  樂鰲此話一出,不但是夏秋,連陸天岐都傻了,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樂鰲見夏秋不回答,又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他們這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樂鰲顯然誤會了夏秋的沉默,眉頭更是又皺了起來:「怎麼,嫌少?那就……」


  這個時候,夏秋終於醒過神來,腦袋像磕頭蟲一樣快速的點著,生怕樂鰲會反悔,同時忙不迭的說道:「不少,不少,我……我什麼時候可以上工!」


  樂鰲看了看桌上的座鐘,發現已經快要晚上九點了,於是抿抿唇:「明天!」


  「好,好!」


  這個時候,夏秋才相信這世上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後,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狂喜的心情了,臉上的笑容更是再也掩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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