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話:大人小人
「那我更要恭喜張大人了……不對,應該說是張局長。」林鴻升拍馬道。
張子文又笑了笑,算是對林鴻升的回應,但是馬上,他又看向原田:「我聽菁菁小姐說,你對她說過,你們原田家是巫女世家,以前還是侍奉皇族的?」
張子文的打探讓原田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我家是侍奉天照大神的。張長官,你問這些做什麼?」
張子文眯了眯眼:「我只是好奇罷了,因為聽說東洋的巫女身上都會有一些異於常人的能力,不知道原田小姐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不但原田的臉色變了,就連林鴻升的臉色也變了,因為他深知原田晴子的脾氣,生怕她一怒之下再把張副官給得罪了,於是不等原田開口,他便連忙道:「張局長,巫女只是一個稱號而已,您可別聽別人胡說。」
原田的臉色此時果然變得鐵青:「張長官,我若真會異能,對這臨城裡的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呢!」
而這「很多人」里,自然也包括他張子文、張副官。
這下,原田有些明白這位張副官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針對林家鹿場了,而且還一點情面都不講,原來竟是因為那件事。
他既然連她同樂善堂起爭執的事情都查得出來,就更不要說幾日前樂鰲送她回林家的事情了,而且,只怕他隨便一查,便可以得知,他那位狐妖妻子的失蹤時間同他們去靈霧山的時間基本上相同,自然也會很容易聯想到她同樂鰲的身上。
可那又如何?
原田心中連連冷笑——一隻狐妖罷了,要不是自己此次來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想惹太多麻煩,她倒真想將那個麗娘的真實身份告訴這位張副官,想必到了那時,這位張副官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靈霧山的事情,林鴻升根本就不知情,這會兒聽到原田的語氣里充滿了火藥味,而張副官的臉色也一下子變了,他完全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能在一旁陪著小心和稀泥,乾巴巴的笑道:「晴子,你什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呵呵,呵呵呵!」
林鴻升在這邊假惺惺的笑,可除了他,在場的其他兩人誰也笑不出來,原田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撇了撇嘴:「我昨天晚上幾乎沒合眼,我先去休息了。」
說著,她一轉身,便招呼也不打一聲的離開了客廳,往林鴻升特意給她準備的房間去了。
林鴻升就這麼被晾在了一旁,假笑自然也僵在了臉上,而張副官此時斜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道:「林少爺,別怪我沒提醒你,以前也就算了,這一陣子,連街上的車夫都不敢載東洋人了,你這鹿場竟然還有東洋人給你作保,你可要好好掂量下。」
「車夫都不敢載東洋人了?」林鴻升一怔。
臨城的學潮他雖然也聽林管家從城裡回來的時候說過,可這一陣子他腦子裡只有鹿場的事,哪裡知道竟然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
其實,從剛剛張副官說他接管了警察局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泛起了嘀咕,打算等一會兒找林主管過來好好詢問下。畢竟,軍隊上的人接管了警察局,那就等於是軍管了,若不是形勢危急到了一定程度,市政廳的那些老滑頭們,又怎麼敢讓護衛自己的警察局被軍隊給接手?
而如今聽張副官這麼一說,他終於有些明白了。
於是在短暫的呆愣后,他連忙對張副官拱了拱手:「多謝張局長,我一定會小心的。」
「你知道就好。」張子文笑了笑,「不過三天的期限一過,你這鹿場的瘟疫若是沒有消除,只怕到時候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感謝我了,我只是希望林少爺知道,我只是公事公辦,以後你不要記仇的好。」
「哪裡哪裡!」林鴻升連忙道,「張局長和旅長也是為了臨城,真要是到了那時……」
想到這裡,林鴻升咬了咬牙:「真要到了那時,樂大夫還是無法控制疫情的話,我們林家……我們林家……」
只是,不等林鴻升說完,卻見張副官眼睛的唇角向上揚了揚:「我也希望這疫情快點控制住,畢竟,不僅僅是日僑會館,樂大夫也算是給你們林家做了擔保的,所以,你們林家若是出了什麼事,樂善堂只怕也……」
張副官的話說到這裡,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了,而是立即站起身,對林鴻升拱了拱手:「我就是來看看疫情控制的如何了,既然還是老樣子,我就先告辭了。不過林少爺,我勸你一句,還是早作打算吧,畢竟,這瘟疫不同其他病症,可是拖不得的……」
張副官走了好久,林鴻升才稍稍回味過來,他看著門口張副官離開的方向,不知怎的竟打了個寒顫。然後他靜了靜心,立即往後面走去,他剛出門,卻從旁邊閃出一個人來,將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是原田,她果然沒有回房間休息。
原田此時也看著門口的方向,眉頭蹙了蹙后看向林鴻升:「林生,剛剛那個張長官是什麼意思?」
林鴻升使勁擠出一個笑容:「還不是希望咱們快點把疫情控制住。」
聽到他的回答,原田似乎陷入了沉思,看到她的樣子,林鴻升連忙道:「剛才沒顧上問你,怎麼樣,樂大夫出來了嗎?」
原田回過神來,搖頭:「沒有。」
到了這會兒,林鴻升哪裡還有心情睡覺休息,揮了揮手:「我再去看看。」
說著,他便往鹿場的方向走去,而原田想了想,也跟在他後面走了過去。
到了草棚門口,吳老正在門口穩穩噹噹的坐著,看到林鴻升同原田來了,這才站了起來:「少爺,原田小姐,你們怎麼不去休息?」
林鴻升搖了搖頭:「早上的時候,張大人又來了,剛剛才走。怎麼樣,裡面還是沒有樂大夫的動靜嗎?」
吳老點頭:「不過我相信,樂大夫一定能控制住這場瘟疫。」
「一定?」就在這個時候,林主管開口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該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吧。」
原田和林鴻升沒回房休息,林主管自然也不敢一個人獨自去休息,也跟了過來。
吳老看著他綳起了臉:「難道樂大夫救不了,你就能救了?」
樂鰲叮囑他們的時候,林主管並不在,是後來被林鴻升叫來陪原田的,所以,林主管並不知道當初樂鰲是如何一遍又一遍強調后才進的棚子,再加上因為夏秋的事情,還有之前林老爺子的事情,林主管的心中總有個心結在那裡解不開,總覺得樂善堂同這件事情有關係,所以對於樂鰲的話,並不是非常的信服。
此時看到吳老給他擺起了臉色,林主管心裡更不痛快了,冷哼道:「我剛才仔細聽了好久,都沒有聽到裡面有任何動靜,死寂死寂的,若不是你說樂大夫就在裡面,我根本就不會相信裡面有人。」
說著,他又撇了撇嘴:「說實在的,我要不是知道咱們這棚子既沒有大些的窗戶,又沒有通往外面的後門,我還以為樂大夫早就走了呢。可既然裡面有人,這棚子又不怎麼隔音,你說怎麼就連聲音都聽不到呢?」
「大概,這就是這法子的特點吧!」林鴻升眼神微閃,「所以樂大夫才讓咱們在外面等著,不可進去打攪他。」
聽了他的話,林主管嘆了口氣:「少爺,不要怪小的小人之心,您想想,若是咱們的鹿場三天後平息不了疫情,就只有聽張副官的,將鹿全殺了。可這個樂大當家治病也就罷了,卻非要三天後才出來,到了那個時候,萬一他失敗了,咱們的鹿場哪怕是想找別人幫忙,都沒有機會了,豈不是真的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
說到這裡,他一臉真誠的看向林鴻升:「少爺,我從小就生在鹿場,我家從我太爺爺的時候起就是林家的家生子,這是到了民國,承蒙老爺子開恩,我才一步步坐到主管的位置,這林家就像我的家似的,我怎麼會做對林家不利的事情呢?這件事情,我不是說樂大夫本事不行,我只是覺得,咱們不該一棵樹上吊死,應該再想想別的法子,搞不好,還能找到更好的法子了呢……您說是不是,少爺?」
別的法子?
林鴻升心中暗暗惱火——若非他找不到別的法子,又怎麼會聽樂鰲的,其實,在所有人中,他是最不想欠樂鰲人情的一個。
他正要開口駁斥,卻聽林主管繼續說道:「而且少爺,您再想想,這樂家同咱們林家的交情向來平平,怎麼這次咱們林家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樂家這麼熱心?還有上次老太爺的事情,樂大當家也在場。現在我只有一個疑問,為什麼這幾個月來,每到咱們林家出事的時候,樂大夫總能及時趕到?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可次數多了,再說巧合豈不是太牽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