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寺中陰魂
秦思俏起身幫忙,子桑還給他們送來了茶水、面巾,考慮得十分周到。
「施主用完放著便是,小僧一會兒來取。」說著便鞠了一躬出門去了。
待二人離開,四人揭開盤子上的白布一看,果然清淡,白米飯配上蘿蔔青椒,外加四個玉米面饅頭,分量足,管飽。
「這當和尚可真是清苦啊!每天念經打坐還只吃這些沒油水、不長肉的,嘖嘖嘖!」宋子昭夾起一片蘿蔔左瞧瞧右看看。無奈外面酒家都沒有開門迎客,他也只能吃這些祭五臟廟了。
「我覺得味道不錯,這青椒一點兒也不辣,爽口得很。」秦思俏吃得美滋滋的。
楊續不禁笑道:「我的這些也給你吧。」說著將自己那碗青椒推給秦思俏。
「我夠了,你自己吃吧!」秦思俏又將青椒推了回去。
「我本就不愛辣椒。」楊續又推給秦思俏。
……
宋子昭在兩人三番五次相讓后終於忍不住「啪」的一下放下筷子,一把抓住那碗令他頭暈眼花的青椒,拉長臉道:「一碗青椒!你們至於么!秦思俏,你想吃多少吃多少,楊續他老爹每年往這兒砸的銀子可夠你吃一輩子、住一輩子!」
「宰相大人?」秦思俏問道,「你爹他信佛?」
楊續點點頭,「我爹常給善因寺捐香火錢,愛聽僧人講經,每年至少要抽空來這兒一次,因此與方丈交好。」
「沒想到宰相大人日理萬機還能抽出空閑來這兒燒香拜佛……」
楊續並未開口,只若有所思地呷著茶,突然皺起了眉頭朝茶水看了一眼,「這是新茶。」
「嗯……」宋子昭一臉陶醉地聞了聞茶香,「上等的雀舌,此處竟藏有貢品!」
秦思俏一聽是貢品,也倒了一杯,捧在手心看了好一會兒,又聞了聞,「我怎麼沒看出來,只是味道濃點罷了。」說完一杯下肚,全當解渴了。
宋子昭白了秦思俏一眼,「焚琴煮鶴!暴殄天物!」
「今年的新茶居然在這裡喝到……真是想不到。」楊續沉吟道。
「說不定是陛下賞賜給宰相大人的,你爹轉手送給方丈了唄。」宋子昭意味深長地看向楊續,「到頭來又用這好東西來招待你了!」
楊續搖搖頭,「陛下知我爹有失眠症,向來不飲茶,不會賞賜茶葉給他。」
「那一定是南康王爺送的!」秦思俏開口道:「陛下送點好茶葉給自己的胞弟,也是情理之中的!」
「沒錯!沒錯!」宋子昭說著又給自己倒上了一小杯,「有芝蘭之氣,齒頰留香……」
楊續接著說:「清冽醇厚,回味無窮……南康王爺好慷慨,可從未聽說王爺信佛啊……」
「究竟從何而來,一會兒問問不就知道了!」宋子昭不以為意地說,「總之,這兒是佛門凈地,不可能偷也不可能搶!」
四人用完飯喝完茶,子桑很適時地敲門進來,「四位施主,小僧來收碗筷。」
「子桑小師傅,方丈現在何處?」
「方丈在和幾位師傅商量明日澄觀師傅遺蛻火化一事。」
「哦……」楊續心想,彌光法師有要事要忙,還是不要用瑣事煩擾他了,「如此……我等明日再去拜會,小師傅請慢走。」
「施主請早些歇息,方丈交代了,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子桑,小僧今夜就在法堂內。」
「明白了,子桑師傅快去忙吧,有事我們自會來尋你。」楊續聽聞子桑夜裡要在法堂內,便知他是要給澄觀師傅守靈。
「小僧告辭。」
「等等!」宋子昭叫住他,「你可知這壺茶是從何而來?」
子桑愣了一下道:「這是方丈特意吩咐的,說是寺內最好的茶了。至於從何而來……小僧也不清楚。」
「行了,你去吧!」
……
「看來只有明天去問問方丈了,順便再向他討一些來!」宋子昭沖楊續挑眉道。
楊續橫了宋子昭一眼,「恐怕到了明日,你連彌光法師的人影都見不著!」
「為何?」
「明日是澄觀師傅的葬禮,一定是由方丈主持。其他寺院的僧人以及俗家施主都要登門上祭。然後起棺出喪,由喪司、維那進香,做起棺佛事,鳴鐘鼓等法器送喪。主喪帶領眾人齊步并行至火化場所,由小師、鄉人及法眷看守火化並收攏遺骨。最後,遺骨要送入舍利塔內安放,僧人的牌位進入祖堂供奉,葬禮方能結束。」
「澄觀師傅如此德高望重,葬禮怕是要進行一整天。」秦思俏猜測道。
蘇兔忍不住開口道:「我們是來查玄鐵,並非貢茶。」
楊續開口道:「明日正是好時機,去參加澄觀葬禮的人一定不在少數,我們正好可以潛入鐵官府上一探究竟。」
「那我們何時行動?」蘇兔問。
「明日一早便打聽一下雲州的鐵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計劃好了晚上行動。」楊續說完又對蘇兔囑咐道:「我知你心急,但越是到緊急關頭,我們越要穩住,切不可忙中出錯。」
「是。」蘇兔應聲道。
宋子昭伸了個懶腰說:「明早我就不和你們湊熱鬧了,我胳膊疼得很,晚上記得叫上我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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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見天色不早了,便各自回禪房睡下了,楊續也早早地吹了燈躺下,可不知為何總是睡不著,他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白玉,心裡隱隱地有種熟悉而又不祥的預感,楊續起身重新點燃油燈,躺在榻上閉目養神,過了片刻,終於有些倦意,便闔上眼睛睡了。到了半夜,一股陰氣直衝其腦門而來,楊續猛然驚醒,眼睛一睜,室內那盞油燈卻頃刻滅了。楊續對這樣的事情再熟悉不過了,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裝睡,可即使緊閉雙眼依舊能看到白影不斷閃過,森寒的氣息直往他身上撲,有個力量一直在拉扯他,想要將他喚醒……
與此同時,京城一座氣派的府邸內。
「稟告大人……」一黑衣人跪在暗室的地上,「屬下無能,未能完成使命!」
「無用!」一個渾厚低沉的男聲響起。
那人身體微微發抖,「請大人責罰!」
「他們人在何處?」
「稟大人,逃往山林后便不見蹤影。」
那位大人沉默了片刻道:「是我低估了他……」
「本來已經得手,可……」地上那人頭埋得更低了,「公子替那女捕快擋了一箭。」
暗室內的氣氛一時降到冰點,而那黑衣人卻滿頭大汗。
「罷了……既是誤傷,不怪你。」男子沉聲道。
跪著的那人終於鬆了口氣,抬起頭來,「屬下願將功折罪!」
「好……你再領幾人前去,記住,不得與那護衛硬碰,務必拿到鳴冤鼓。至於那女子!我改變主意了,要活的……」
「屬下明白!」
「路秀……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如若失敗,你知道後果。」
「是!」那黑衣人咬牙道,眼中閃過一道凶煞的寒光。
「下去吧。」
「屬下告退!」黑衣人躬身退到門外,月光下,圓月彎刀散發著凜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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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沁涼入體,恢宏華美的皇宮在月色下安靜而又神秘,借著淡淡月光,那漢白玉石雕就的騰龍像是蒙上了一層金甲,似欲騰空飛去,一排排深紅色的宮殿巍峨壯觀,幾個宮女模樣的人提著宮燈往一座宮殿里走,大殿門口的兩隻石獅子將一切盡收眼底,沉靜地俯視著點點燈火。
「大人,是密信送到了。」一個宮女跪於大殿中央,兩邊的長壽燈將宮女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寂靜無聲的大殿內有幾分詭異。
沒過多久,一位女官模樣的人挑起帘子從內室走了出來,接過那密函,冷冷地低聲道:「不用等了,已經睡下了……」
「是,大人。」那宮女提著宮燈起身就往外退,腳下一丁點兒聲音也無,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頭來。
那女官悄然走入內室,裡面燭火幽幽,水晶珠簾后隱約可見一人身蓋錦被,側卧於鎏金的軟榻上。兩名窈窕纖瘦低眉順目的宮女分別跪坐於床頭、床尾侍候著。女官將密信塞進袖口便垂首立於門帘外,一動不動,直到東方隱隱泛起魚肚白,榻上人翻了個身,「蘭瓊,什麼時辰了?」
「回太後娘娘的話,寅時了。」那名女官回應到。
「哀家是老了……睡得越發少了……蘭瓊啊……」
「臣在。」
「那事可有消息了?」
「回太后的話,子時來了一道密函。」
「呈上來。」
「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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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俏一夜無夢,睡得極為舒服,早晨被善因寺的晨鐘敲醒,沐浴著裊裊香煙,神清氣爽,渾身有勁兒。剛收拾好出門便看見楊續站在菩提樹下。
「楊續!」秦思俏笑著迎了上去,「在看什麼呢?」
楊續朝向秦思俏,「我在看這樹上的一窩小鳥……你睡得可好?」
「好!」秦思俏說著伸手去捋楊續右手袖子,楊續淺笑著由她抓著自己右手翻來覆去地看。
「嗯……好像又往上爬了一點兒……」秦思俏蹙眉道,轉而抬頭看向楊續,眉間溝壑更深了,「你臉色不太好啊!」
「昨夜沒睡好。」
「怎麼了?」
楊續正欲開口,只見子桑小師傅朝他們走來,「二位施主早,可以用齋飯了。」
「有勞師傅送至我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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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宋子昭伸出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你開玩笑呢吧!」
楊續搖搖頭,「我怎會拿此事開玩笑。」
「這兒可是善因寺啊!何方妖孽敢在寺廟作祟!不怕魂飛魄散吶!」宋子昭面色蒼白地環顧這間禪房。
「似乎不怕……纏了我一晚……」楊續往嘴裡送了口飯。
「不會是個寂寞難耐的女鬼吧 !」宋子昭放下碗筷,一本正經地說。
楊續斜了宋子昭一眼,「不如今夜幫你問問。」
「免了免了!」宋子昭連連擺手,「秦思俏,鳴冤鼓沒動靜嗎?」
秦思俏皺起了眉頭,「沒有啊……會不會是什麼惡鬼?」
「這就奇了!」宋子昭摸摸下巴,「寺廟這種地方有鬼魂真是聞所未聞,每日聽和尚的誦經念佛,也早就超度了,竟然還在此作亂!」
「作亂倒談不上,它既沒有露真身,也未試圖上我的身,只是陰魂不散罷了。」
「嗬,還算是個有良心的鬼!」宋子昭嘲諷道。
「不如請善因寺里的僧人來做場法事。」蘇兔提議道。
「不妥。」楊續搖搖頭,「一來,這幾日善因寺事務繁多。二來,要以何種名義做法事呢?」
秦思俏開口道:「不如我與你同住吧!」話一出口覺得不對,「我們四個待在一起,陽氣盛,它不敢來的!」
楊續笑道:「犯不著躲著它,我倒有些好奇它的來歷了。」
「會不會……」秦思俏忍不住道出心中猜測,「是澄觀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