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
燕雲一連吃了三碗,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見獨臂老人望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獨臂老人道:“你燒剛退身體還虛,接著睡吧。”
燕雲點點頭,獨臂老人隨即起身離去,燕雲又睜目看了眼門外,掙紮著坐了起來,五心朝天凝神修煉起來。
剛剛進入忘我境界,紫氣朝聖訣剛剛運轉,從丹田中就傳來一股劇痛,不由悶哼一聲,一下子睜開雙目,喘著粗氣,汗水一下子從額頭上冒出,好半天才恢複過來。
燕雲不死心的接著運轉誅天神魔訣,凝神歸元訣,甚至是十三虛無等知道的修真功法,無一例外,剛剛運轉功法,真氣剛要凝聚,丹田就一陣陣劇痛傳來,根本無法修煉。
歎息一聲,燕雲不打算在嚐試了,問題一定出在鑽進肚裏的那隻小獸,現在他甚至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一時間心亂如麻,索性下了地,許是睡足吃飽的緣故,比之前醒來時有了些力氣,雖然仍手臂無力,渾身酸軟,但已經勉強能行走了。
燕雲出得門來,舉目四望,四周屋宇座座,距離城牆十分近,邊上幾個大灶台,裏麵還生著火,煮著粥,獨臂老人正一個人給灶台加材,燕雲走了過去,幫忙添了一把。
獨臂老人看了一眼火光,微笑道:“頭一次燒火吧?”
見燕雲點頭,老人一指灶台,道:“粥已經煮熟了,隻是一直熱著,材不要放多,火莫太大,保持這個熱度就行。”
燕雲點頭,問道:“都這麽晚了,怎麽還熱著粥?”
老人笑道:“趙將軍體恤下情,這些是給守夜的兵士準備的。”
燕雲歎了口氣,自己全身半點真氣也沒有,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原本滿不在乎的戰爭,似乎對自己也性命攸關起來,更何況現在身在一線關城內,想要離開也是不能。
老人側頭瞧了他一眼,問道:“小子,你叫什麽?”
燕雲想了一下,如實答了。
老人嗯了一聲,道:“我姓程,大家都叫我程老軍,你也這樣叫我吧。”
燕雲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禮,道:“多謝程老軍救命之恩。”
程老軍隻是笑笑,不在意的道:“人都是要互相幫助的,當初要不是……別人幫助了我,我也活不下來。”
燕雲對這個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也有了好奇心,看對方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更想知道對方的身世,不由問道:“能和小子說說以前的事情嗎?我看您老並不在意戰爭的來臨,是因為看淡生死嗎?”
程老軍沒有回答,呆看著灶台中的火光,映照著臉上忽明忽黯,半晌才幽幽歎了一聲,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程老軍老家就在元州,隻是更靠近炎州,家裏世代以做豆腐為生,父母替他跟鄰居一個美貌的姑娘定了親,兩家人都很同意,他和那姑娘更是從小一起長大,情投意合,該是一對美滿的婚姻,隻是當地風俗十分重視男方家的聘禮,若聘禮少了,不僅鄰居們要笑話,親家的親友也會說閑話,家裏就想在積蓄幾年,如此過了幾年,兩家商定過完年,就給他們完婚。
這年十二月,城裏的一家財主叫他去磨做年糕的米粉,這家財主在城裏勢力很大,開了不少商鋪,可以說在當地有權有勢,臨近年關了,財主家給的價格比以往高了一倍,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要連夜將米粉磨出來。
財主家大業大,家裏人也多,需要的米粉自然也多,何況開的價錢太有誘惑力了,磨米粉和磨豆腐差不多,以前也給別人家磨過,自然是歡天喜地的接下了這工作,當天夜裏,正在財主家後廳上磨米粉,突然前院裏一陣混亂,接著噪雜聲四起,就聽有人喊道:“有賊!莫讓賊人跑了。”之後就看到一個黑影從門前跑過,他好奇的跑了出去,正看到那人的背影跑進了後麵的花園。
程老軍說到這裏,深深的歎了口氣,才接著說下去:見到了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他連忙跟了上去,後麵財主家的家丁仆人也一起追來,誰知他一奔進花園,就給人幾棍子打倒在地,不由分說就是一頓亂棍,邊打還有人喊道:“賊子,給你大價錢讓你來做工,你卻是個賊,大家給我打。”
一頓亂棍下去,將他打的遍體鱗傷,肋骨斷了好幾根,一直到昏死過去,對方才停了手,將他手腳都綁了仍在地上,等他醒了後,卻發現身邊多了許多金銀首飾,說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又在裝米粉的竹籮裏也搜出了金銀首飾,當下就有家丁押著他去了城裏的衙門。
人髒俱在,還有幾個家丁做人證,說看到他從內宅出來,他百般解釋,可誰會相信他一個人的話?給打了幾十板子,收進了監牢。
本來就算是賊被拿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罪名,但卻一直被收押在牢裏,父母親也從來沒來看過,他蒙冤無處伸,一直在牢裏呆了三年,直到有一天,一個鄰居因為酒後打架,拿刀失手將對方砍成重傷,也被收押在牢房裏,他才知道真相。
那家財主因為看上了他的未婚妻,才設計陷害了他,不僅如此,還賄賂了衙門口的老爺,師爺和獄卒,想將他在牢裏害死,以免出來知道真相後尋仇。
他的父母將結婚的錢都投了進來,衙門口兩邊通吃,雖沒害了他性命,卻也沒打算放他出去,拖了一年,親家來退了婚,他喜歡的姑娘被財主家的少爺娶了去做了妾侍,他父母洗冤無門,一氣之下重病不起,又無人照顧,沒多久就死了,父母的屍身還是街坊鄰居湊錢葬的。
這些消息立刻將他激的五雷轟頂一般,身在牢中,更是自暴自棄,連他自己都放棄了希望,不久就得了病,眼看就要病死獄中,沒想到命不該絕,就在這時竟然將他放了出來,原來是衙門換了老爺,平反了他的冤案,更花錢給他治病。
他自是對這新來的老爺感恩戴德,但父母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出來的一天深夜,身體剛好,就拿了把菜刀找到了財主家,畢竟來過,從花園翻牆進來,一直挨到深夜,才摸進了內宅,見人就坎,見人就殺,也是老天爺讓他報仇,第一個就將那少爺宰了,可看到和少爺一起睡的竟然就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姑娘,他沒忍下手,就出來繼續尋仇。
誰知他剛在殺了一人,外麵就湧上來了一大群家丁,原來是他喜歡的那個姑娘跑到了前院喊來的人,他豁出命去,也不在乎其他了,當下放火燒了屋子,趁著火勢向外衝,可人實在太多了,他衝殺了一陣,不僅沒衝出去,還被人用棍子打掉了手裏的菜刀,拿刀的右手更是被狠狠砍了一刀,他無奈又跑回了屋子,昏倒在地,等醒來時已經被財主家當作死人扔在了城外的亂墳崗。
雖然沒死,但整個右手臂傷的太重,又治療的不及時,從此就變成了獨臂,程老軍回憶起往事一陣陣歎息,燕雲以為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沒想到程老軍垂著頭,沉默半晌才繼續道:
“經此一事,雖然沒殺了那財主全家,但畢竟首惡已除,我心裏暢快了不少,就想回去給父母墳前上一炷香,磕個頭,反正我當時的樣子比乞丐還要慘,身上衣不遮體,全身被燒的焦黑,還少了一條胳膊,財主家的人看見了也未必認識我,就算認出了,我也不怕,大不了一死唄!”
程老軍抓著頭,痛苦的道:“可沒成想,我一進城,就聽到了一個消息,那位將我放了的衙門老爺,成了財主家報複的對象,原來那個少爺的妹妹早年嫁給了洪武國的皇家,是一位王爺的側妃,財主家將一切怒火撒在了放我出來的老爺身上,不僅丟官罷職,還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滿門抄斬。”
程老軍老淚縱橫,哭道:“我一個殘廢想報仇都不能,連財主家的院牆都翻不進去,正想一死了之,沒想到聽城裏人說那位老爺有一個兒子流落在外,我打聽好下落就趕了來,一想告訴他家裏發生的事,二就是想死在他麵前謝罪,沒想到輾轉來了這裏,他非但沒有怪我,還給我安排了營生。”
燕雲聽到這裏心裏一動,問道:“那位老爺的公子,就是趙牧將軍?”
程老軍點了點頭,用手展了一下淚水,苦笑道:“人老了,看見你就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和你說了這麽多,夜了,你去休息吧。”
燕雲對那位一線關的鎮守將軍又有了一層觀感,這時一隊兵士過來,正是剛職過夜下城來的兵士,燕雲看程老軍一個人忙不過來,也過來幫忙。
眾兵士剛走,一個聲音在身後歉然的道:“唉呦,沒想到睡過了,多謝你了小兄弟。”卻是白天那個漢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