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臨行道別無以回
夜卿凰吃點心的動作一滯,拿著梅花酥的手停在半空中,笑容凝滯地看著九翕一眼,眼底有什麼東西瞬間消失,九翕看在眼裡,不禁一陣心疼,「放心,我一定會儘快回來
的。」
「呵呵……」夜卿凰移開目光,咽下梅花酥,冷笑了兩聲,「你愛回不回,誰管你呢?」
九翕只能無奈地搖頭淺笑,目光落在她那隻受傷的手臂上時微微一沉,「你受傷了?」
夜卿凰睇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九翕伸手拉過她那隻受傷的手臂,「受傷的手和沒受傷的手用力的方式和動作不同,更何況,你身上有藥味兒。」說著,他將她的衣袖往上捋了捋,果然看到白色布條包紮
的地方還隱隱殷出一絲血紅色。
「誰傷了你?」
「就是一個普通人。」夜卿凰抽回手,「不礙事的。」
九翕卻緊追著不妨:「什麼普通人?」
夜卿凰撇撇嘴,道:「就是這城裡一個普通的百姓,前不久他的夫人因為重症不治身故,因而對大夫心有怨恨,一時神志不清,去臨淵寺鬧了些事。」
她邊說邊搖搖頭道:「放心吧,沒什麼大礙,昨天已經清理好了,再過兩天就會癒合,不會有什麼問題。」
九翕還想再說什麼,可見她一臉淡然,似乎對這事並沒有放在心上,便不再糾纏於此事,轉而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閣里的大小事務你全權處理。」
夜卿凰白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不是全權處理了?」
「所以,你便下令白月樓不準給我酒喝?」
夜卿凰輕輕一笑,「你既給了我這等權利,我就必然要好好利用,再說,這種命令也不是不能解除,只要你能主動來看我一次,不就解除了嗎?」九翕點著頭站起身來,俯視著她,她現在的動作就像是一隻緊緊蜷縮在一起的兔子,整個人都縮在並不大的凳子上,外面寒風呼嘯,她雖然披了外衣,方才碰觸到她的手
,依舊是冰冰涼涼的,九翕輕嘆一聲,解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而後將她整個人抱起在懷裡,走了兩步,嘀咕道:「該長點肉了。」
夜卿凰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要把我送哪兒去?」
九翕道:「我該啟程了,你身上有傷,多休息會兒。」說話間,他已經抱著夜卿凰走到裡屋的床前,一手攜著她,一手將凌亂的被子掀起,把她放進去之後又拉好被子,正要起身,夜卿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他
拉住。
也許對於九翕而言,這並不算什麼,她還小的時候,經常在山莊里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睡著,每次都是九翕把她抱回屋裡,所以,也許在他而言,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夜卿凰心中卻不由輕輕一顫,前一世時九翕說過的話一句句地在耳邊掠過,每次他看著她的時候,眼底的寵溺都似乎能將人融化掉,她知道,那個時候的九翕心裡是有她
的。
「九翕……」她柔柔笑著,緊盯著九翕的眼睛,嗓音輕微卻帶著一股無形的魅惑,「我不是小孩子了。」
九翕轉瞬便回過神來,回望著她淺淺一笑,「我知道,從你回到右相府那時起,我就知道。可我卻更寧願,你永遠都只是個孩子。」
「為什麼?」「那樣,你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的煩惱,也不用想那麼多的煩心事,你只是鳳兮閣的副閣,可以肆無忌憚、任性胡為,不管怎樣耍小脾氣、使小性子,都不會有人說什麼。
」
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句話:你怎麼胡鬧,我都可以寵著你,有任何事,我也都可以替你處理乾淨。
若說從小到底九翕有什麼從來沒有變過,除了他的神秘之外,便是他對她的極寵。
「可我終究會長大,我不可能永遠都是個孩子。」夜卿凰的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反倒又往自己拉近了些,「九翕,你為何到現在都不娶妻成家?」
「我一個閑雲野鶴,自由慣了。」「不……」夜卿凰搖搖頭,「小時候我一直覺得你不成家,是因為你在等我長大,現在我已經長大了,你為什麼還不娶我呢?我知道,這世上,你再也不可能對除了我以外的
第二個人這麼好,而我,也不會有除了你以外的第二個人對我這麼好,我們抱團取暖不好嗎?」聞言,九翕先是微微一怔,突然彎眉輕輕笑出聲來,他握住夜卿凰抓著他的那隻手,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裡捂了會兒,而後塞進來被子里,輕撫著她的額頭,「時候還早
,再睡會兒吧。」
說罷,不顧夜卿凰緊緊蹙起的眉,起身大步離開了她的房間。
出了瀾玥閣,他臉上的笑意漸漸凝滯、收起,低頭看了看被她抓得微微皺起的衣襟,耳邊迴響著她方才所說的話。
她問:「你為什麼還不娶我呢?」
為什麼?
因為他是九翕,九翕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保護好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到她,九翕是她的守護神,卻不是她的良人。
「卿凰,別怨我。」心底一聲輕嘆,他大步往外走去。
「若是怨了,也無妨。」
夜南喬站在瀾玥閣外掃視四周,空無一人,可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上前輕輕叩了叩門,裡面傳來夜卿凰沒好氣的嗓音:「什麼人?」
「姐……」夜南喬猶豫著喊了一聲,「是我……」
一聽是夜南喬的聲音,夜卿凰心底的不悅不由收起幾分,「進來吧。」
夜南喬剛一進屋就四下里打量,試圖找到一絲有人來過的痕迹,可是,里裡外外沒見任何異常,就連桌案上的杯盞也只有一隻。
「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簾幕低垂,夜卿凰縮在簾后的被子里隨口問道。
夜南喬遲疑了一下,問道:「姐,有沒有人來過你房間?」
夜卿凰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我總覺得你這邊的氣勢不對,方才有一陣感覺特彆強,似乎有內息深厚的人來過,只是這個人身上的氣勢太強,我……」
夜卿凰聞之不由狠狠擰了擰眉,伸出頭來看著一臉躊躇的夜南喬,「你……你能感覺到?」
夜南喬點點頭,「能,內功越深厚,氣勢越強,我的感覺便越明顯。」
「嚯……」夜卿凰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我怎麼覺得我這是撿了塊寶?你這是沙漠綠洲、滄海遺珠啊。」
夜南喬聞言先是愣了愣,待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說的是真的?」
「你姐我從來不騙人。」
「啊?」夜南喬瞪了瞪眼,「那……」他本想說安蘭的事,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嗯,那不是騙,那只是智謀。
他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一番解釋,再看向夜卿凰時又是滿眼信任,用力點了點頭。
矅王府,秋水閣。
沈千矅面色凝重,來回踱著步,時不時地朝著坐在桌旁那個五十來歲的男子看一眼,末了終於忍不住在他身邊坐下,道:「舅舅,你倒是想想法子。」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左相閆璠,聞沈千矅所言,他抬眼看了看沈千矅,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先別這麼急躁,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我怎麼能不急呢?」沈千矅狠狠皺眉,「那日在宮中我看到那對鐲子,當真嚇了一跳,我們找了那麼多次都沒有找到的鐲子,竟然是被焦光撿了去!」閆璠點點頭,「當時舅舅也嚇得一愣,本以為這焦光會說些什麼不該說的,卻沒想到他竟然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既如此,那我們又何必擔憂?這不正好說明他們沒有找到
這對鐲子的真正來源?否則,以咱們聖上這行事作風和手段,你我早已不可能安然無恙坐在這裡。」
話雖如此,沈千矅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當初去打鐲子的人當真不會被人認出來?」
「你放心,這件事是語蘇身邊最貼身、最親信的丫頭去辦的,不會有事。」沈千矅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突然用力一拳砸在桌案上,「只可惜,我們布局那麼久,設了那麼多計,居然還是讓他們逃脫了。如今倒好,太子沒倒不說,連珩
王都沒能拉下水,經此一事,他們必定會加倍小心,咱們想要再動手,可就難了。」
說著,他長嘆一聲,看向閆璠,「舅舅該知道,這兩個可是咱們最大的絆腳石。」閆璠點點頭,「舅舅自然知道,這兩天舅舅和語蘇都在琢磨這件事,說到底,不是咱們的計劃有問題,而是這件事情中的變故太多,而其中最大的變故莫過於右相府那個丫
頭!」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面上閃過一抹殺意。
沈千矅擰了擰眉,「夜卿凰?」
閆璠頷首,「語蘇沒料到她竟然會出面,道破那迷香之惑。」
沈千矅垂首想了想,「確實沒想到她竟然會認出那個迷香……語蘇不是說,幾乎沒有人認得嗎?」「是我大意了。」門外傳來閆語蘇一貫平靜沉著的嗓音,而後她在丫頭的攙扶下進了門,回身揮揮手示意丫頭退下,自己走上前來,「這個夜卿凰……她自幼遊走在外,所見
所聞所知所曉遠比宮中那些老腐朽要多,更何況她還有個神醫穀穀主為師叔,師父又是臨淵寺無止大師,她會認出此香,本該在預料之中的,不過……」
她突然話鋒一轉,幽冷一笑,「這倒也未見得不是好事。」見兩人都以不解的眼神看著她,她便又道:「迷香出自青髓,可我承國上下與青髓關係密切之人,還不是德妃與珩王?就算清王要懷疑這迷香的來源,第一個懷疑的人也會是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