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字訣
群英嶺內,歌舞昇平。
李晉歪了頭,吐了吐嘴裡殘存的草末,示意那無面之人最好能讓條路出來。肩頭的傷口依舊像是個漩渦,不斷侵擾著李晉周身的真氣運轉,但他卻渾不在意似的。
而無面之人並未回頭,只是由衷感嘆一聲:「以如此身手,竟然甘心在李家一直默默無聞,可想而知閣下的胸襟氣魄有多大。」
言語之中,倒是包含著幾分惺惺相惜之感。然而這份親切,卻令那身後的李晉格外不自在:「我說,你讓開。」
無面之人明明是背對著李晉,忽然間腰間一挺——李晉驚訝發現,此人的正臉和後背從內里調轉了方向,左手變右手,左肩變右肩。
趁著李晉走神的瞬間,無面之人張開五指,朝著他的胸口按了上去。招式不重,非常輕盈,卻在李晉心口留下了一個異常明顯的淺黃色巴掌印。
李晉吃不準對方意圖,又礙於那精工鬼道就在一旁,只得一把推開了無面之人,保持了一個自己認為安全的距離。
「我且問一句……」無面之人已經布局妥當,料想精工鬼道走不了,便集中了精神瞄住了李晉肩頭的舊傷:「閣下身手,在執金吾之中行排第幾?」
李晉皺了皺眉,認真想了想執金吾現在還有多少人後,才開口答道:「一百多位……吧?」
無面之人笑了一聲,猛然拍了個巴掌。李晉只覺心口一陣瘙癢,低頭一望,剛才的巴掌印竟然冒出了無數瘋狂生長的嫩綠野草。哮天一陣嗚咽,銀色光芒也是漸弱,看來被那些野草榨取了不少妖氣。
李晉並沒有在意,反而橫舉左手然後右臂后彎,赤手空拳,憑空做出了一個拉弓的姿勢。看到這個架勢,無面之人頻頻點頭:「想起來了,有一個用弓箭的,也是天字訣之一,聽說一招便能吞得日月無光——天地一色。聞名不如見面,原來就是閣下。」
「不,不是我。」李晉急忙辯解,然後小聲自言自語道:「這招呢,嚴格來說,是哮天的……不過,你竟然知道李家的『天字訣』,看來真不是什麼小人物啊。」
無面之人不置可否。倒是李晉的這番猜測,和剛才精工鬼道的不安如出一轍。
「天字訣」,乃是執金吾各自深藏不露的絕技,需要經過李家認可后,才能獲得無上的典賜,而且每一招都是以「天」為名。哮天的「天地一色」、袁天罡的「天誅地滅」、李靖的「天羅地網」等等揚名絕技,盡在此列。
按道理來說,除了執金吾自己人對於神秘的天字訣略知一二外,大部分見過天字訣的敵手都已經死無葬身之地。而眼下這個無面之人卻一語道破,顯然來路相當不一般。
無面之人並不還口,靜等李晉胸口的野草長出三寸有餘,忽然間連根斷落,化作了一根一根失去了生命的枯萎草芥。隨著無面之人手指一卷,那些草芥便飛回到了他的手心裡。
「得罪了。」話一出口,無面之人順勢捏碎了手中的草芥;一陣煙霧散去,李晉不由愣住——面前的無面之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身著執金吾大袍的李晉。無論肩膀上詭異的傷勢,還是那鬍子拉碴的下巴,都一模一樣,簡直是在照鏡子。唯一的區別,便在於無面之人化作的李晉,身上沒有哮天紋身。
哮天也是一驚,急忙嗅了嗅,然後扭頭看著自己的主人——分不出來,一點也分不出來。對面的無面之人,現在連氣味都是一模一樣。
「這倒是稀奇了。」李晉頓了頓,終是感嘆一句。
那無面之人自己抬起手左右看看,隨即捏了捏拳頭,試了試新肉身的力道。
「大師……你趕緊跑吧。」李晉心知事情不妙,隔著無面之人對那精工鬼道吆喝道:「看來他是不肯善罷甘休了。」
精工鬼道點點頭,剛要掄起手裡的木工槌,李晉卻已經被無面之人一拳揍在臉上。他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連大地都發出了一陣顫抖。
「厲害。」無面之人看著對面左臉腫脹起來的李晉,情不自禁說道;他不斷撫摸著新的肉身,尤其是雙臂,簡直是在撫摸一件自己愛不釋手的兵器:「這個級別的軀體,用起來真順手。如果有了這個力道的話,那天圓地方……」
無面之人抬起頭,帶著些許欣喜的表情望向了天圓地方的方向——有了這個力道的話,再加上這個執金吾的天地一色——想必,對付老爺子的那招天羅地網也不在話下。
主子,沒想到轉機來得這麼突然。
未等精工鬼道和李晉有所反應,無面之人再次甩出草芥捏碎,漫天的草絮叫人無法直視。再睜眼,地上除了草末,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哮天,下來……」李晉掙扎了一下身子,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力氣,只是感覺附在自己身上的哮天彷彿重達千斤。哮天很聽話,剎那間便已經落地,然後舔舐著李晉臉上的新傷。精工鬼道急忙湊上前,想要搭把手。
「大師,外面有紅衣大軍,我要出去。」李晉念念不忘剛才的任務,對於離去的無面之人即將採取的舉動,反而絲毫無感。
「他冒充了你,你就不怕……」精工鬼道慌亂的摸索著身上每一個口袋;精工鬼道記得,應該還有一包來世仙送給自己防身的葯留在身邊。
「沒聽他最後念叨么,他要去天圓地方湊熱鬧。」李晉喘口氣,扶著哮天坐直了身子:「去送死的人,有什麼值得惦記的。眼下,摸到眼前的紅衣大軍才是重點,天圓地方里那群傢伙打架有什麼熱鬧可看……」
「你不知道么?」精工鬼道倒是吃驚——畢竟天圓地方里可是疑似猴子現身的大事,任何人都不該如此平靜。
李晉,確實對天圓地方里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他已經從其他執金吾口中得知了裡面發生的一切,無非就是天蓬反了——又不是猴子的事兒,自己幹嘛要去狗拿耗子。這種小麻煩,交給大器和老爺子足矣。
精工鬼道終於找到了藥包,急忙遞給了李晉。誰知道李晉卻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吃:「還請大師行個方便,我要出去看看。」
精工鬼道略一思忖,急忙起身,拿著木工槌對著一面石牆有節奏的敲敲打打。猛然間,石壁裂開,出現了一條小路。
「出去后,便是李家林子正中。」精工鬼道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李晉費儘力氣才站起來,勉強的身影不像是能夠繼續執行任務。李晉卻一往直前,跌跌撞撞便進了石門。哮天跟在李晉身後,正欲跟進去,李晉卻揮揮手,說道:「哮天,留下照顧大師。」
哮天似乎非常擔心,輕輕吠了幾聲。李晉聽完后忍不住笑了,轉過身摸了哮天毛茸茸的腦袋:「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說罷,李晉不再遲疑,直直進了那黑洞洞的小路。身後的石門,在他邁出二十步后觸發機關,轟隆隆便關上了。這裡,只剩下了狹隘而又無邊的黑暗。李晉忍不住雙腳一軟,跌坐在原地。
「媽的……」李晉揉著肩頭的傷,萬沒想到袁天罡的遺招會是如此厲害。且不說自己現在行動不便,單是周身運轉的真氣也非常不聽使喚,這才叫那無面之人輕易得手。看來,平日里自己倒真是小瞧了那窩裡橫的小矮子。眼下新傷舊傷一併發難,李晉真覺得頭暈眼花。
整齊劃一的紅衣大軍……聽起何勇的描述,李晉猜測那多半應該是神機營。別的執金吾並不曉得他們的火器厲害,只是自信滿滿的嚴陣以待。如此部署,反而是讓神機營有機可乘——一旦李家宅邸進入了射程之內,後果不堪設想。既然吳承恩和青玄還在李家,那便不能任由他們炮轟。否則,他二人若是死了……
李晉心中焦急,身子卻始終不大聽話;即便掙扎著站起來,邁不了幾步,便會跌倒。黑暗中,李晉情不自禁一陣苦笑:
「猴子啊猴子,想見你一面,怎麼就這麼難呢……」
此時此刻,天圓地方之中。
李靖的入場,顯然是超乎了天蓬的意料。他抬頭四望,那縱橫交織的天羅地網已經切斷了自己的海市蜃樓,就連銀河也被掐斷了一部分。
本還以為,一向護犢子的李靖為了大器的顏面,會一直任由大器斗到死才會插手……
沙場正中的寶塔,顯然是天羅地網的正中;無數真氣如同觸鬚一般,有著不輕不重的生命波動。李靖只是擋在大器身前,不說攻,卻也不說退。
天蓬微微抬頭,看到銀河之中已經有了寶塔倒影——他即刻探出手,朝著鏡花水月之中的寶塔做了一個撥動的手勢。
銀河一陣漣漪,鏡像中的寶塔逆了天地,開始將李靖的真氣倒轉著吸了進去。
「老爺子……他要破陣了。」大器蹲坐在地上,開口說道。聽著嗓音,大器彷彿還略帶竊喜。
「讓他吸。」李靖顯然早就注意到了這一幕,卻依舊沒有行動:「我倒要看看,天蓬小兒怎麼破陣。」
地上的寶塔絲毫沒有變化,反倒是銀河中的倒影漲得越來越大,幾乎已經不成塔形,反倒是像一個即將炸裂的葫蘆。
天蓬看到這般變化,急忙揮手——銀河之中,便不再有寶塔的倒影。
「算你聰明……」李靖捋了捋鬍子,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海:「再多一刻,連你的銀河也要一起炸了。」
說話間,天蓬難得的揮舞著釘耙,向著銀河之中李靖的倒影殺去。地上的李靖捋了捋鬍子,然後將照妖鏡抬起來些許,照向銀河中的幻象。幻象猛然間碎成了無數星光,重歸天際。天蓬撲了個空,釘耙穿過銀河,也只是激起了片片漣漪。
重新落地后,天蓬周身已經被層層真氣剝了一層皮。原來之前他每一個細微動作,都會被真氣不斷灼傷。
果然,在天羅地網之內,自己斷然是毫無勝算的……即便搶了先機,贏了大器半手;但是李家的高牆,一道比一道更牢不可破。
天蓬並沒有急於再攻過來,反倒是將釘耙垂下,忍不住一陣劇烈咳嗽。手心裡的血紅越來越多,周身圍繞的妖氣也是紊亂不堪。終於,胸口中的躁動再也無法壓抑,天蓬半跪在地上,從口出吐出了幾枚久違的紅錢。那幾枚銅幣落在地上,掙扎著閃爍了一下妖紅,便散盡了光芒。
還是太勉強了嗎……天蓬心中,略有苦笑。將滿天星海藏在身邊,本身就是一件異想天開的詭事,對身體的負擔自然是極大的。但是,也只有如此出人意料,才能破解李家布好的殺局,為自己去多博得一分勝算。
就在天蓬準備重新起身之際,他愕然發現那大器不知何時已經近在自己眼前——此等變故,即便穩如天蓬也是心裡一慌,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但是那大器卻並未出招,只是不斷刨掘著地面,一心想要尋出那幾枚銅錢。很快,那幾枚摻雜著臟土的銅錢被大器攥在了手裡,然後腦袋一仰,張口吞下。堅硬的銅幣不消片刻,便被李大器嚼碎,咽進了肚子里。
「不大好吃啊……」大器咂摸了一下嘴巴,長出了一口氣,身子卻什麼反應都沒有。其實,紅錢妖力被天蓬耗盡,大器倒是毫不意外。他只是擔心這幾枚落在地上的錢幣是否暗藏殺招,生怕老爺子吃了大虧。
畢竟,從五行來說,老爺子最怕的便是「土」。
看到大器重新身手利落,天蓬不得不重新警惕:「看山的,你不要逼人太甚,眼下重傷在身,別一而再、再而三前來送死。」
「執金吾什麼時候需要你的同情了?」大器擦了擦嘴巴,已經能夠站起身來。這等變故,引得一旁的青玄直拍手,臉上也是驚喜異常,彷彿看了一場好戲。
「你別得意。」大器抬起頭,朝著他指了指:「我收拾了他,下一個,就是你。」
眼神對上的瞬間,青玄幾乎沒有思索,手裡的禪杖便已經砸了過來——大器深吸一口氣,然後抬手硬碰硬的一擋——雙腳踩著的地面,陷下去了幾寸有餘。先不說大器,就連青玄看到交手結果,也是停了身子,歪著腦袋打量著自己手中的禪杖,一臉生疑。
這一招,不僅輕了許多,而且慢了許多……大器心裡有數,知道是因為天羅地網的存在,限制住了青玄的舉動。老爺子明裡說自己不干涉勝負,暗地裡卻給大器的勝局不斷鋪路。自打剛才,一陣一陣真氣便悄無聲息地替大器不斷療傷,大器只是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恢復,卻並沒有多想。但是現在看來,多半是老爺子的真氣功效。
老爺子……這麼下去,大器我勝之不武啊。
大器心中的懊惱十分矛盾——李靖的安排已經昭然若揭:老爺子是要讓大器以一敵二,成就出一個新的讓百妖聞風喪膽的執金吾傳說。
哪怕這個傳說,是建立在不公與謊言之上的。
「我老了。」李靖聽得出大器的氣息之中那份不安和焦慮,自顧自開口:「本想著交差給二當家,自己便能歸隱。但是眼下,卻也只能如此了。想統領執金吾,想保護好李家,想照顧好咱們家小姐——有些委屈,自打你穿上了執金吾的制服,你就必須承擔下來。」
「嗯。」大器垂著頭不再多說,抬起手,喚回了那幾枚落在地上的骰子。這個行動,簡直順風順水,毫不費力。真氣幾乎是托舉著骰子,按照大器的意願,返還手中。
而反觀天蓬,只是想要站起來,就彷彿逆流而上,需要費上不少氣力。看到大器已經開始重新拋玩著手中的三枚骰子,天蓬明白,剛才投機取巧的一招已經不可能故技重施了。
「許久沒有見過你認真了。」天蓬說著,橫握釘耙,第一次進入了防禦的姿態:「朕想知道,到底是你自不量力的手下留情呢,還是因為真的沒有必要動真格。說起來……」
朕,還沒有見過你的「天字訣」。
大器聽到這裡,拋玩的骰子猛然一攥:「找死是么?」
大器聲名在外的招式,廣為流傳的也只有一招「與天一搏」。以大器的實力,真說這便是他的最後絕招,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天蓬心裡清楚自己拖延不得:這個邋裡邋遢的李大器,肯定還藏著其他秘密。
握住骰子的大器冷靜了片刻,搔搔頭,忍不住朝著李靖望了一眼吐了吐舌頭:「他知道的還真多……怎麼辦,老爺子?」
「自己拿主意。」李靖別無他言,倒是捋了捋鬍子。
「若是我動手,能否請你收了天羅地網?」大器遲疑再三,還是開口——他實在是不想在佔盡便宜的情況下出手。
只是,李靖沒有搭腔。這個沉默,已是最終回答。
大器抖了抖自己的腦袋,扶著肩膀站起了身子——平日里邋遢的模樣看不出個頭,真的站直了雙腿后,大器竟然比李靖還要高半頭有餘——他搖搖晃晃地如同醉漢,嘴裡面不情不願念叨著:「其實,我是真不想用的……你說的所謂『天字訣』呢,確有此事。但是呢,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這天字訣,每一招都是李家的軍師袁守誠所擬定名稱。一想到要和那個老不死的有所牽連,我就覺得來氣。」
「嘴巴乾淨點。」李靖忍不住提醒道,同時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似乎是在擔心看不到的角落:「軍師便是軍師,又是家主的師父,什麼老不死的。被那老混蛋聽到了,豈不是要拿你是問……」
說罷,脫口而出的李靖也自覺失言,只得三緘其口。
大器倒是滿不在乎,他側讓一步,避開身邊的青玄,嘴裡面嘟囔道:「別急,一個一個來。」
青玄笑得齜牙咧嘴,拚命點頭。
只有天蓬,做好了一切準備。天空中的銀河,也是熠熠生輝。
「與天一搏,其實是我最得意的招式。」大器說著,揉搓著手裡的骰子,直面天蓬:「因為,我一直看老天不大順眼。所以呢,天字訣我一向是不肯示人的,感覺是自己低了頭丟了面子。而且呢,我之所以不想用天字訣,還有一層原因:你之前已經見過小矮子的天誅地滅,和眼前的天羅地網了,你覺得這兩個天字訣如何?」
大器問得誠懇。
天蓬思忖片刻,點點頭:「都是天成之勢,雖各有千秋,卻都是叫人防不勝防的絕技。」
「沒錯,一般人都這麼想。」大器說著,已經站在了李靖的面前:「但是,和我的招式比,他們都算個屁。所以呢,老不……不是,是我家的袁軍師,才賜了我這麼一個天字訣——今天呢,就讓你見識見識。」
三枚骰子,一枚直擊銀河,一枚墜入黃土。最後一枚骰子懸浮在空中不斷轉動,被大器一口吞下。
凜冽的妖氣,就連一旁的青玄也不得不抬起手遮住了雙眼。
「讓你見識見識……天字訣,」大器的聲音,含糊不清,仿如發自深淵:
「天·壤·之·別。」
近在咫尺的天蓬,雖然依靠著銀河消去了不少衝擊,卻還是不得不退後一步才能立穩腳跟。面對如此局勢,天蓬遲疑片刻,還是彈了一個響指。銀河之中,頓時消失了一枚星星,化作了流星,朝著天邊閃去。
「執金吾,不會敗。」大器冷笑著,嘟囔著,神志不清地揉搓著自己的頭髮:「不要搞那些小伎倆了,天蓬。上前來,上前來殺我。」
天蓬沒有動——確切的說,天蓬反倒遲疑著,似乎想退後幾許。
但是很快,天蓬一咬牙,定住了心緒:不,自己怎麼能後退呢……面對李家的強大,自己早已經有了赴死的不歸決心。在這裡,只要自己後退半步,便是玷污了曾經對嫦娥的一片情誼。
「麻煩了。」一旁明明開心地手舞足蹈的青玄,忽然間鎮定了下來,挪步站到了天蓬身邊,同時抬起頭,似乎是想要探究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
見得青玄清醒,天蓬反倒是更加沉住了氣。但是,看青玄的面相,似乎並不樂觀。
「害怕了?」大器見天蓬遲遲不攻,冷笑依舊:「只是看了這一招,先別急著絕望……猴子可是知道的……」
什麼意思?
天蓬聽到這裡,轉頭望向了青玄。
青玄將禪杖扛在了背後,低聲說道:「嗯……看山的,他……有三個天字決。而且,后兩招,比現在還……」
銀河在顫抖。飛入天際的骰子不斷轉動,似乎是要將銀河攪渾。
青玄聳聳肩膀,握了握禪杖,對天蓬說道:「青玄的肉身,在天羅地網內吃不住的。時間也不多了……這樣,你來拖住大器……」
話沒說完,青玄忽然席地而坐,一陣困意襲來,彷彿就要在這大戰之中就地睡過去。
「我呢……」夢境之中,青玄喃喃自語著說道:「來破天羅地網。」
說完,青玄身子一軟,吐出了一口氣。片刻后,青玄猛然醒來,看到這附近的狼藉戰場,嘴裡面脫口而出:「吳承恩,吳承恩呢?」
內心中的強烈不安,衝擊著青玄的心口。
同一時間,正在尋找李棠閨房的吳承恩,胸口位置也是一陣躁動。吳承恩停下了腳步,摸索了一番,只覺得有什麼東西不斷震動。
藏在心口的書卷,內里的文字已經化作一片荒蕪和混沌。
在這一片不分天地的驟暗之中,一個剛剛被人喚醒的身影,不安而又迫不及待地蹲伏於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