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銀蛋
近來，除每日上午進城賣鹵味外，李絮還帶著表弟表妹四處奔跑，進山挖樹。小茶園又擴大了一圈，增加到六百株左右，而後停滯在這個數量不再跳動。
??更遠處的山裏或許還有野茶樹，但他們對那些地方不熟悉，貿然進山恐怕會遇到猛獸襲擊。再加上，天氣愈發冷了，這種時候移栽茶樹成活率會受到影響。所以李絮隻能作罷，在如今的基礎上耐心等待袁家那邊的回應。
??今日，便是跟袁家約好談買賣的日子。
??魏鯉獲得王氏首肯，跟著哥哥姐姐們進城幫忙，剛好能頂替李絮的差事，讓她騰出手來去見袁家人。
??進城後，魏渠不急著去鍾家，直接“搶”過李絮手中小本本塞給魏鯉：“走吧，送你去書坊。”
??李絮怪道：“你不是要去探病的嗎？”
??“不急，我與他們約的是巳初，還有大半個時辰，反正也是無事。”見她猶豫著不肯走，他表情更淡了點。“難道表妹覺得，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來？”
??“咳，當然不是。不過，這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會再出什麽事才對。”
??魏家三小隻便勸：“表姐你們快去吧，早去早回，書坊又不遠。別耽擱了，一會誤了去探病的時間不好。”
??李絮還欠著自尊心很強的美人表哥兩個大人情沒還，把柄又被對方捏著，隻能從善如流答應讓他送自己去書坊赴約。
??一路無話，除了喧囂的冬風，連個公蒼蠅都沒能近她的身，更別提小地痞了。
??袁掌櫃早已在店裏等著，她一到書坊就被引入內室，掀開簾子，卻發現裏頭已經坐了個人，還有點麵熟。定睛一看，竟是那位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袁峰大管事，對方還放下手中茶盞，和顏悅色招呼自己。
??“李姑娘來了，這位是？兩位坐吧。”
??“這是我表哥……袁掌櫃，你莫不是帶錯房間了？”
??袁掌櫃解釋：“不不不，袁管事是特意來見你的。你們聊，我在外麵等。”說罷直接閃身走人。
??李絮衝袁峰點頭問好，原本平靜的表情卻在發現角落裏那幾株怪模怪樣、高低大小不一的“盆栽”時化作大大的驚喜。
??“咦，這該不會是——”
??袁峰笑道：“不錯！姑娘看看，這幾株茶樹都是底下人從宜興的茶園子挖回來的，不知可符合你的要求？”
??李絮本以為最多是派出去接管宜興茶園的那位管事過來，沒想到袁峰這位大管事會親自來見她，更沒想到對方居然還直接帶來了活生生的茶樹給她“驗貨”，而且還是處於不同生長階段的茶樹！
??這份合作誠意不可謂不真了！
??她走到“盆栽”旁邊，蹲下細細打量每一株茶樹，很快發現，它們跟她記憶中的茶樹有些出入，反倒是和小茶園裏那批野茶樹更相似些，尤其是那株成年體的茶樹。不過，兩者葉片有些差異，前者稍圓潤些，邊緣整齊；後者則更加瘦長大片，邊緣是細微的鋸齒狀，背麵的白色絨毛也較前者更濃密些。
??摘下一片老葉，撕成細小碎片，茶葉自有的清香氣息縈繞鼻端。
??李絮深吸一口氣，心中已是滿意，但還是皺著眉站起身來：“這茶苗品質一般，應該出不了上等茶葉吧？可還有其他品種？難道整個茶園隻有這一種嗎？”
??“宜興茶園規模不大，就隻有這一種茶樹。李姑娘沒看上嗎？”
??“這就要看袁管事開什麽樣的價了。”
??袁峰笑了笑，抬手示意她坐下：“姑娘先吃口茶。”
??李絮這才留意到桌麵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杯茶，她猶豫了下，端起輕啜一口，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扭曲的神色，緩緩咽下。
??初時隻是微鹹的抹茶味，茶湯在唇齒間流淌而過時，蔥薑的辛辣氣息才隨之發酵彌散！
??見李絮平靜神色下掩蓋著的閃閃淚光，思及她在家裏擠兌煮茶法時的嫌棄之色，本來接受度良好的魏渠頓時覺得這茶也不香了。
??“兩位覺得這茶如何？”
??魏渠緩緩吐出兩個字：“尚可。”
??袁峰默然，這位魏公子還真是直接，連丁點欣賞神色都沒露出來，配上這平平的聲線，簡直是嫌棄到了極點。他不禁開始懷疑東家花上萬兩銀子買下這兩家茶園是否合算了。
??“這茶葉，莫非就出自袁管事口中的宜興茶園？”李絮放下茶盞。
??袁峰厚著臉皮大誇特誇：“正是。宜興茶雖無南茶之醇美，亦有南茶不具備的粗放豐厚，品過之後回味無窮，亦不失為好茶。”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同樣的茶在不同人心中價值可以是天壤之別。袁管事還是直接開個價吧，要是超出我的預算，那它對我來說就不值一文。”
??“姑娘果然是個利落人。我也不跟姑娘打馬虎眼，這樣的茶苗在外頭至少要一百文一株，若要一年以上的成年體，那就要五百文打上了。姑娘若要得多，最多給你抹個零頭。”
??似乎看出魏渠皺著眉想說什麽，袁峰輕巧打斷：“姑娘既然想種茶，自然也知道茶葉生意之暴利。這些茶樹留在我們手裏，來年照樣可以順順當當變成白花花的銀子。若非姑娘身份特殊，我們實在沒必要將這些會生金蛋的母雞拱手相讓。”
??魏渠幽幽道：“恕我直言，這個茶葉品質還算不上金蛋，最多是銀蛋。”
??李絮差點沒被喉嚨裏殘餘的辛辣甜鹹茶水嗆到。
??表哥，你太直接了，這麽不給人麵子小心談判直接崩盤啊！
??吐槽的同時，她心裏算盤也打得飛起。
??如今王氏那裏總共有十二兩銀子，她這邊因為拿了兩次專利版權金，小金庫比王氏大一點，但也就二十三兩的樣子。也就是說，魏家現在最多能拿得出三十五兩銀子。
??如果傾家蕩產全部用來買成年茶樹，再算上袁峰允諾的“抹零”優惠，最多就一百株不到。加上小茶園裏頭的野茶樹，明年最多采摘下來百斤茶青，炒幹後就隻有二十斤出頭。按照市場上中級茶葉的平均價，全部順利售出的話，大概能到手二、三十兩銀子，基本能將前期投入收回。
??但，這樣大的投入能換來的茶樹數量實在太少，遠低於她對茶園至少上千株的規劃。更何況，王氏恐怕也不能接受將全部家當拿去買茶樹。回本也建立在明年順利采茶、製茶、銷售出去的基礎上，萬一中途出點什麽意外，這銀子沒準就打水漂了。
??李絮定了定神，惋惜起身：“看來，這批會下金蛋的母雞我是無福消受了。有勞袁管事了，白跑了這麽一趟，實在對不住。我們家的吃食攤子還等著我回去忙，我就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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