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曹家
王氏是在魏渠和李絮兩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回的家。
??礙於張嬸子在場不好發問，進了家門魏渠就無所顧忌了，直接嗆聲問她為何要替方姝二人隱瞞。
??王氏有點心虛，但一想到今天自己在知縣老爺跟前隱瞞的不止這一樁事，頓時又理直氣壯起來。
??“我這不是一時沒想到麽？方姑娘嬌嬌弱弱的，溫柔大方，怎麽可能跟那縱火案有關係？”
??在兒子的眼神追問下，嘴邊的話又拐了個彎：“咳，不過我後來一想，既然跟她們無關，我說出來也沒多大幹係。畢竟人命關天嘛，而且當時袁太太母子都在，我不說沒準他們也會說……”
??所以後半句才是關鍵吧？
??魏渠有自知之明，早前楊家一事上他就在孟知縣麵前露過點底，今日之事最後雖然沒牽扯到他們身上，但，那位青年知縣高坐公堂之上時若無其事投來的幾瞥意味深長，恐怕已經看出了什麽。
??白宗柳自作自受自食其果，落得這個下場並不冤枉。從今日這般和稀泥的結果，可見孟知縣並不是一昧迂腐的老古板，這樣的態度或許也跟近來縣衙之人趁農閑之時下鄉丈量田地頗受阻撓一事有關。
??不過，這份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容忍也是有底線的，捉弄報複和縱火殺人可是兩碼事！如果因為這條被隱瞞的線索再被懷疑上，他們今天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咳，舅母的顧慮也無可厚非，畢竟方姑娘身份不同嘛。”李絮清了清嗓子，給魏渠扔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反正那事確實與咱們無關，不做虧心事倒也不怕鬼敲門，隨他們怎麽查去。”
??魏渠臉色更不好看了：“能有什麽不同？她是長了三頭六臂嗎？”
??王氏給他一掌，罵了句“胡說八道什麽呢”，下意識想替方姝說兩句好話，可一想到今天見方姝的那兩麵，又自動閉了嘴。
??家裏其他人還不知道她們去上香發生了這些汙糟事，張嬸子回來之後也沒張揚，不過，紙包不住火，今天草溝村跑去玉佛寺湊熱鬧的人太多，消息想不長著翅膀飛遍全村都難。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曹家。
??知縣大人最後定下的說辭是：秋月受人指使暗害李絮，臨時幡然醒悟。曹林助人不成反受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因縱火案還未查清，曹林也跟其他“縱火案嫌疑人”一起關進了大牢。
??這都是明麵上的說法，包括馮嬸在內的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大信，然而，大家不好質疑一錘定音的知縣大人，隻能偷偷摸摸地議論。
??馮嬸本就是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看了一場不那麽香豔的好戲，自然不可能替曹林的“清白”保密，吭哧吭哧就把這事說了，還發揮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能力，給曹林和那假白二少編了個跌宕起伏的故事背景。
??村人們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紛紛登門對曹林爹娘表示“關心”。
??有人賊兮兮地問起他家拿了多少賠償銀子，或是神色古怪地口述個治外傷的偏方，甚至還有人隱晦提到自己有個死了丈夫、獨自帶著兒子過活、想找個新夫家的遠房親戚……
??曹林爹娘二人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除了丟人之外，更讓他們難受的是，那筆賠償銀子確實挺多的，夠他們一家子吃喝三五年了，可惜根本沒進到他們手裏！
??因為曹林受了傷，知縣老爺發話說會給他安排個單人牢房，還找大夫給他治傷。不過，錢得從賠償銀子裏出，官府不包治。曹家人可以隔一天過去探視一次，如果查證確認曹林與縱火案無關，屆時再把人和剩下的銀子悉數奉還。
??於是，等到了飯點，村人們依依不舍離開曹家後，魏家人圍著八仙桌吸溜著熱乎乎、甜滋滋的臘八粥時，曹林爹娘就撕下外人跟前的假麵開始吵架。
??一個埋怨老妻昏了頭，答應秋月那小蹄子的計劃，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事情沒辦成，反倒要賠上唯一的兒子。錢拿不到手，還要被全村人嘲笑，丟死個人！
??另一個則罵他當女表子還要立牌坊，分明是他貪圖秋月拿出的金銀細軟，又想著壞了李絮娘清白，娶她過門連聘禮都不必出，空手套白狼，這才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他們母子作為，現在他有什麽資格指責她？
??兩人吵得火起，甚至還動了手互毆。
??依附叔叔同住一個屋簷下的秋月兄弟見狀過來勸架，卻被記恨秋月的曹林娘掄著門栓往大腿根的位置打了兩下，當即痛得臉色扭曲，捂著傷處倒在地上起不來。其妻撲過來哭哭啼啼，隻不敢對嬸母動手。
??曹林爹一看急了，萬一親兒子不能傳宗接代，將來他還得把這唯一的大侄子過繼來傳香火，可不能出事，於是也動了真格，手裏的掃帚柄直接往老妻麵門上招呼。
??曹林娘往旁邊躲了躲，還踹了他一腳，結果不巧，那掃帚柄拐了個彎竟懟中她太陽穴，她直接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曹家亂成一團，村人們聞訊而至，再一次看足了熱鬧。
??曹林爹還裝模作樣地為自己遮掩，說什麽曹林娘是太擔心兒子所以暈倒了，大侄子則是憂心親姐姐，雲雲。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低估了左鄰右舍的好奇心，以及，自家和鄰居之間那堵牆上早已因年老失修多了條縫，說話大點聲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家人比曹林爹更早發現這個小秘密，平時都閉著這條牆縫走，今日聽了這麽勁爆的八卦，實在按捺不住，湊過去貼著牆縫偷聽曹家動靜，本來隻想聽個細節下飯逗樂子，不料他們兩公婆情緒太過激動，忘記控製音量，互毆對罵時竟說漏嘴，自己把老底給掀了！
??這家人當即跳出來，把曹林爹娘說的那些話複述給大家夥聽，又當著半個村子人的麵罵曹林爹娘黑心肝、喪天良、端碗吃飯放碗就罵娘，說曹林娘最近沒少靠做頭花掙外快，前幾日魏家還借了牛給他們翻地，他們不感謝魏家拉拔也就算了，轉過頭來還設計人家的姑娘，曹林也是活該。
??魏家人住得最遠，晚飯吃得正開心，本不想過去湊熱鬧，架不住看了熱鬧的人跑過來“好意提醒”。王氏隻得努力裝出震驚、沉痛的表情應付過去，又費了好多口舌才把蒙在鼓裏的其他人擺平。
??魏廣仁、魏寅兩人耳根子軟好哄，魏鯉倒是精乖，眼珠子滴溜溜轉來轉去，仿佛想從王氏三人身上看出點什麽來。
??魏葵沒想太多，隻顧著氣呼呼地抱怨：“我說呢，怎麽突然就要把我和二哥替換下來，敢情你們還要隨時應付官差！這麽大的事，娘，你們居然半個字都不跟我們說！我們到底還是不是一家人啦？”
??“哎呀，瞎說什麽呢？本來我想著，等過幾天那樁縱火案查清楚了，再一並告訴你們，省得你們跟著擔驚受怕。這大過年的出了人命案子，還是被燒死的，多晦氣啊……”
??幾個小的想象了下被火燒成一團焦炭的屍體，齊刷刷打了個寒顫，果然不肯再細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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