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白大少
商隊走了一個時辰，已經離新平縣很遠，城中此刻卻比往日喧囂許多，尤其是白家大宅附近那兩條街。
??王氏等人沒去看熱鬧，卻從隔壁雜貨鋪的老板娘那裏聽了不少勁爆八卦。
??比如說，白老爺已經被抓了，罪名據說是多年前毒害長兄；白老太太信佛多年，修身養性不問外事，得知這消息後吐了幾口血，一頭撞死在小佛堂；從昨晚開始就如喪考妣的白家人現在真的掛起了白，接下來喪事還不知道要辦幾場，因為衙門抓走了好幾個人，連城外別莊昏迷不醒的白宗柳都沒放過……
??這些都不算什麽，最有趣的還是跟風月有關的一條，說是白太太讓人大張旗鼓去找白三少的未婚妻退親，把嫁妝庚帖都還了回去。理由很委婉，說是自家男人入罪，將來家裏還不知是什麽情形，不願拖累女方，故而選擇退親。
??“哎呀呀，我本來還以為白家會拖著不肯放人呢，沒想到那白太太還是個深明大義的，可惜配了個殺人犯，嘖！現在外頭都傳白老爺寵妾滅妻，一年到頭把正妻遠遠關在城外莊子上，也不讓她管家，反倒讓個妾去管。不然，也不至於做出這麽多錯事……”雜貨鋪老板娘磕著瓜子唏噓。
??王氏嘴裏的瓜子忽然不香了，果然，送走來嗑瓜子聊八卦的女鄰居後還不到一柱香，心中不祥預感就應驗了。
??有過一麵之緣的劉官媒神色尷尬地出現在魏家食店門口，還帶來了眼熟的四合禮。
??劉官媒也不想接這差事，可瘦死駱駝比馬大，現在白家還沒徹底敗落，她不敢撕破臉皮得罪人。
??她也不好意思坑魏家，特意選的這個時間過來，食店的晚市飯點還沒到，沒那麽人留意到，可以盡量杜絕魏家遭人閑話的可能性。
??言簡意賅道出來意後，劉官媒誠懇道：“魏家娘子，我知道這事是難為人，可我這趟不能不來。你直接給我句話，我帶回去交差就行。”
??王氏鬆了口氣，浮起淡淡感激：“那就多謝了。我那外甥女還小，我和外子都打算讓她過兩年再定親嫁人。這門親事不合適，勞煩你回去轉告白太太，就說多謝她厚愛。”
??猶豫了下，又補了句：“白太太那邊若有不滿，你隻管把責任推到我們頭上。”
??劉官媒點點頭，目露同情，離開前忍不住提醒她一句。
??“現在白老爺是進去了，可白太太、白大少還在。白家這次就算傷筋動骨，可你們要是對上，恐怕……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我看白太太她現在情緒不大穩定。”
??變故突如其來，王氏被這鬱悶得晚飯都不想吃。
??劉官媒走後，她沉著臉出門打聽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下情況。
??雜貨鋪老板娘說的基本屬實，如今被抓進去的除了白老爺、白二少父子二人外，還有白家旁支的幾個人，以及為虎作倀的管事。但她也在旁人的議論裏聽到了那位白大少的名字。
??據說，白大少是嫡長子，因為天生足疾不被白老爺所喜，剛成年就被打發去外地了，享受的待遇跟白家的普通管事差不多，還比不上白二少等幾個庶弟。不過，饒是在這種冷遇之下，他還是努力做出一番成績。歸家後正好趕上這一大攤子破事，卻毫無怨言地拖著跛足替冷漠的父親、跟自己爭家產的庶弟奔走，力挽狂瀾。
??他不僅當眾承諾要給遞狀子告白家的苦主們合理補償，還在公堂上表態要捐出部分家產給縣裏重建慈濟堂，為家人贖罪。
??姿態放得很低，態度也挺誠懇，再加上白老爺寵妾滅妻的傳言一出，他這個被發配外地的繼承人身上自然而然添了幾分悲情色彩。一時間，罵白家的人都少了小半。
??白家情況不同於楊家，後者勾結盜匪為非作歹，手上人命無數，實打實賺的血汗錢。跟他們比起來，白家的罪過比較容易接受，隻是坑害了極少數人，直接害人的主要還是白家管事和旁支親戚。再者，楊家當時也沒個清清白白、惹人同情的新當家人挺身而出，大手筆給自家洗白。
??王氏有七成把握，白大少就是在撒錢洗白做戲，在做出孝悌姿態的同時奪得白家大權，家產美名雙豐收。
??總之，這不是個簡單任務。
??王氏隱約記得，年前李絮似乎提了一嘴，說白大少的突然歸來跟魏渠有點點關係。也不知道這小子做了什麽，更想不明白他眼光怎麽這麽毒辣，明明不認識對方居然還看得準對方有這個能耐……
??太陽穴突突直跳，她乏力歪倒去揉，沒有絲毫緩解。
??白大少是個能耐人，還是白太太的親兒子，白三少的親哥哥，他要是幫著白太太逼迫魏家該怎麽辦？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絮現在出遠門了，不在家，至少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這段時間內白家就是想強娶民女都沒得娶。
??向來自詡做人做事光明磊落的王氏心裏忽然閃過一個陰暗念頭。
??白太太急著退親再提親，恐怕那位白三少的病情十分不妙。要是……要是人真沒了，白太太就算再執著也總該放手了吧？
??這些事王氏習慣關起門來跟丈夫商量，或是跟李絮、魏渠兩人說，如今三人都不在，家裏空蕩蕩的，她也隻能跟貼心小棉襖魏葵稍微提一提。
??魏葵想了想，卻小聲說：“娘，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那白三少真沒了，白太太還逼咱們結冥婚咋辦？鍾樹叔不就遇上這種事了麽？當然，這事咱們硬是不答應他們也沒轍，可我就怕咱們一再拒婚惹惱他們，他們再出什麽陰招對付表姐。”
??王氏心頭一哽，沒好氣拍她兩下。
??“少烏鴉嘴！要真被你說中，罰你三天不許吃晚飯！”
??母女二人發愁之際，剛和母親吵過一架的白大少也在頭疼此事。
??他雖然生下來就成了瘸子，但腦子很正常，他不理解白太太為什麽會近乎偏執地相信一個江湖騙子的鬼話。
??找個八字相合的配偶就能包治百病，還要大夫做什麽？
??可白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他也不能看著生母真的去死。尤其是，白太太因為生下他和弟弟這兩個“殘次品”被他們的父親冷待多年，他蟄伏多年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掌權，這種時候正該好好孝順母親，怎能讓她傷心？
??“大夫那邊怎麽說？”
??“說是……說是最多半年。”
??屬下心說，這還是用各種名貴補品吊著的結果，參湯天天不斷，事實上要是撤了這些，估計兩個月都撐不過。
??白大少沉默下來，良久，輕聲說：“太太就這麽一個心願，不論如何，最後這幾個月不能叫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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