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父女
玄石的考驗馬上就要到最後期限，這日李絮送完飯後就以下雨的理由賴著沒走，主動替玄石沏茶，還是自掏腰包帶來的茶葉。
??窗外淅淅瀝瀝，空氣清新，四下俱靜，雨天卻是再合適不過的品茗時機。
??玄石對李絮的上道表示滿意，他雖然暫時不缺錢花，但架不住宜興綠茶現在產量太少，得省著點喝，尤其是還有個玄青在旁暗戳戳跟他搶。
??玄青也很喜歡這種衝泡方便、功效強大的茶，這對時常埋頭搗騰長達好幾個時辰的她來說就是醒腦神器，自打接觸到宜興綠茶，她連隔三差五調製醒神香的功夫都省了，可以把寶貴的時間更多投入到她醉心的實驗裏，簡直可喜可賀。
??“義父，你不是總吹噓說自己學什麽精什麽嗎，怎的都三天了沏茶手藝還是比不上阿絮妹妹？”
??恰逢玄青休息時間，她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茶，語氣涼涼。
??玄石拉下臉來：“嗬，範家要的海船圖紙畫好了？模型做完了？再過七天還沒動靜，人家就要上門追債了。”
??早知當初他就不該撿這死丫頭回來養，別人家的閨女是小棉襖，他家的完全是空心棉，不僅不會噓寒問暖，煮的飯菜難吃得令人發指，還總喜歡睬他痛腳！
??明知道他不擅長那幫偽君子文人擅長的東西，還故意問起！
??雖然李絮這小丫頭嘴挺甜，說的話挺好聽，每次帶來的吃食都很美味，哄得他心花怒放，但，這不是玄青倒戈的理由！
??玄青把空茶杯往麵前一放，對李絮彎彎眼睛，抬起頭來冷酷說道：“圖紙畫完了，模型還要幾日，不會連累您連夜跑路，也不會影響你天天去酒樓下館子。”
??玄石老臉一紅。
??沏茶小妹李絮微微睜大雙眼，不禁若有所思。
??敢情這位老玄先生經常東奔西跑未必是因為喜歡居無定所的生活，而是因為揮霍無度被人追債啊！
??因跟他們逐漸熟稔，玄青又遠不如玄石嘴硬，偶爾會透露出一點訊息，可以窺見他們父女這些年來“相依為命”的軌跡。基本上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住超過兩年，不是因為缺錢主動暴露自己能耐，就是碰到一些天災人禍的意外偶然暴露，而後惹來各種麻煩。
??比如，這次搬到宿州的導火索之一是，玄石為了尋找某種特殊礦石去了趟北部邊境，結果招惹了個什麽草原部落王子，對方被他玄乎其玄的煉丹技術深深折服，覺得他就是部落傳說中的天神，所以才能製出神藥，於是決定將其永遠留下庇護部落。
??永遠留下的方式不是軟禁一輩子，而是把人綁在祭台上，放幹血，讓其魂靈和祭台合為一體。
??這幾日相處時，玄青也對李絮透露過，範家是江南一帶的豪強，近幾年開始做海上生意，隻是苦於無法建造足夠大、可以抵禦狂風暴雨的海船，於是輾轉尋到落腳於宿州的他們。
??剛好玄家父女從邊境逃難回來，因為跑得太倉促，逃生手段又太暴力，直接用玄石特製的黑火丹將祭台和小半個部落給炸了，他們之前積攢下的好多家當都跟著葬身火海，儼然一對窮光蛋。
??範家給的錢太多，連定金都有足足百兩，玄石拒絕無能，於是接下這筆交易。如今，定金已經快花光，如果交貨不能令範家滿意，他們勢必又要換個地方住。
??玄石並不在乎七天後要不要走人，隻覺得空心棉又給了自己個沒臉，氣哼哼地連喝三杯茶，還要抱怨李絮多事，明明尋常茶盞大小再合適不過，偏要搗鼓出這麽一套袖珍茶具，矯情！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絮繼續端著笑，給他換上普通茶盞，又誠心實意吹了一波玄青姐姐真厲害。
??她是真的很佩服玄青，在怪老頭玄石的開發引領下，這位雙十年華的姑娘儼然就是個科研達人。
??雖然受限於時代背景隻能搞搞工科設計圖紙，研究下日月星辰運行軌跡，人體結構什麽的，順便三不五時搞些小發明小創造——會跳舞的木頭舞姬也是她的創意，兩父女合夥搞出來的——但這樣的本事已經足夠逆天。
??有本事的人永遠值得敬佩，尤其是，在男尊女卑大環境下還能心無旁騖堅持搞研究，這心性簡直讓人想五體投地！
??不料，玄青卻反過來感謝她：“如果不是你教我那獨門畫技，我這圖紙畫起來肯定還要多花幾天時間。這次能完成委托，阿絮功不可沒。”說著，有意看了眼玄石。
??“不就是畫畫麽，你本來就會用炭筆，這也不算什麽。再說，她這幾天都掏走我好幾件寶貝了，這報酬還不夠？你這丫頭，胳膊肘怎麽老往外拐呢？”
??玄石敷衍地打著哈哈，又看向外頭天色：“時辰快到了，你們說，那兩個臭皮匠能還原圖紙幾分？”
??玄青本還想替李絮多說幾句，她這義父自己不擅長畫畫，近年來又以眼神不好的理由把畫圖紙之類的細致工作扔給她，所以這方麵愈發退化，不懂李絮點撥的平麵圖、空間圖畫法重要性所在，她卻心知肚明，那可不是省點圖紙的小事。
??一說到魏渠那考驗，她又忍不住替那小子打抱不平。
??“若是不眠不休，倒也不是沒可能全部還原出來。您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
??這三天，那兩個小子基本上沒怎麽離開過屋子，吃的都是方便快捷的幹糧，如李絮偷偷給他們夾帶的可以放一兩天不腐壞的點心，夜裏的油燈也點到很晚才滅。
??玄青隻是表麵冷淡，實際上還是比較關心他們死活的，生怕他們熬得太過一不小心猝死。
??因為玄石的解剖技能和偶爾心血來潮當仵作的愛好，她曾近距離觀察過一具因為科舉落榜憤而接連數日苦讀不睡覺最後猝死在書桌前的書生屍體，現在還記憶尤深。
??玄石理直氣壯，指著屋外由遠及近的幾道人影：“我不苛刻點，就要被他們抓去當免費勞力了。我看著像是能勤勤懇懇當老黃牛去教一幫蠢貨的傻子嗎？”
??李絮暗暗慶幸，踩著點過來拜訪的梅山長等人走得還不夠近，聽不到這些話，不然，她還真要為怪老頭的人身安全提心吊膽。
??抓回去關起來當囚徒夫子是不可能的，但木樓就他們父女二人，最多再加上一些不起眼的安保小機關，要是梅山長氣得狠了，趁他們離開木樓時找人套麻袋暴打一頓，難度並不大。
??“咳，話也不能這麽說，我聽說嵩陽書院的夫子待遇還挺不錯的，俸祿高，夥食好，山上風景也漂亮，還很安全，防守嚴密，外人很難進入。就算是裏頭有什麽人不慎招惹了仇人，進去避避風頭倒是極好的。”
??玄石耳朵動了動，依舊當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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