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山洪
杭老爺緩過氣來，勉強接受了外甥可能變瘋子的現實，心中恨意也愈發濃烈。
這時，他手底下的狗腿子很及時地送上消息。
“哦？躲到了茂山上？跟那勞什子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先生在一處？這倒是天助我也！要不是因為他，阿敏也不會落得這麽慘！”
杭老爺立刻決定，讓人趁機上山殺掉李絮那幫人，反正荒山野嶺的沒人看到，隨便挖個坑埋了就是。
屬下有些猶豫：“茂山上住著的那位玄先生似乎頗有能耐，連州守大人都要以禮相待，若有那位撐腰，隻怕……”
“蠢！不過一個閑雲野鶴老頭子，會造幾艘船罷了，又沒有家世，你們做得幹淨些就是。那老頭要是想插手，就讓他死在過路歹徒山匪手裏，留個全屍吧。”
杭老爺輕飄飄地下了決定，全然不知，這消息其實半真半假，是李絮故意放出的煙霧彈。
他們隻知李絮被幾個鏢師從人護著上了茂山，卻不知，跟李絮一起的還有李能等人，後者的親衛可是大多上過戰場的好手，一個最少能打五個。
他們更沒想到，自己這趟上山會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這場暴雨來得猝不及防。
當上山的人發現木樓空無一人、苗頭不對想撤退時，呼嘯而來的山洪已經斷了他們的來路。
木樓前的空地已經消失在洶湧渾濁的黃水中，沒來得及拔除的幾根木頭柱子原本一人多高，此刻在水麵卻顯得跟矮木樁似的，可憐巴巴。
後頭的木樓依舊穩穩當當佇立在原地，如今能看到的隻有上麵兩層，最底下那層被淹沒小半。大門洞開，門板卻不知被水衝到哪去了。
湍急的水麵漂浮著樹枝樹葉，甚至還有被折斷、創口新鮮的粗壯樹木，還有四爪緊扒著樹幹、渾身濕透的小鬆鼠，儼然是不慎落入水中沒法上樹隻能隨波逐流。
大雨滂沱，潺潺溪流搖身一變成了會怒吼的黃河，由高至低奔騰而下，天地間幾乎隻剩下這兩種聲音，再聽不到旁的什麽人或動物發出的求助聲。
山洪雖然不深，卻十分湍急，一個不慎脫力，上山的幾人就被衝散，見不到同伴身影，自己也隻能在洪流中掙紮求生。
雖然沒能親眼看到這副景象，但坐在城裏安安穩穩聽著外頭傳來的消息，李能依舊倒抽一口冷氣。
“玄先生算得也太準了，都沒有星星，居然能夜觀天象算出今天會有暴雨引發山洪！好在我們撤退得及時，不然這會兒怕是要遭殃！”
玄石不想說話，尤其不想看李絮的表情。
昨天那臭丫頭帶著人過來，梅家小丫頭就一臉靦腆地提出要跟他打賭，賭的就是這事，說什麽三日內必有山洪，這木樓住不成，要他跟她們下山。
當時他還不以為然，覺得是李絮的詭計，後來進林子時發現有些小動物慌不擇路地往山腳下跑，螞蟻也一窩窩地往外麵跑，才意識到不妥。而後沉下心看了許久天象雲層變化，最後隻能捏著鼻子承認，這事還真可能不是危言聳聽。
“玄先生，既然賭約我贏了，您是不是該兌現承諾，跟我們回嵩陽書院呀？”梅思芙軟軟糯糯地問，神情小心翼翼，生怕又惹他生氣。
本來小老頭脾氣就怪，見著他們一大幫人上山騷擾就不高興，但決定下山後，臉色比之前還黑沉好幾倍。
李絮沒有幫腔，玄青倒是開了口，一本正經地開始細數下山前發生的事，如，李能的人是如何動作迅捷地幫他收拾打包帶走所有能帶走的東西，他走得匆忙差點摔溝裏還是刑鏢師幫忙拉了他一把，等等。
玄石用衣袖蓋住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玄青看他兩眼，眼裏多了點笑意，朝李絮點點頭。
這就是默認願賭服輸的意思了。
李絮搓搓手，冰涼的四肢開始變暖。
這次的事委實太險了，險到她都有些後怕。
其實，她不知道宿州今日會發生山洪，隻是前天夜裏做夢時突然模模糊糊記起一段劇情。
書裏，男主跟玄石學水利知識，教到山洪時玄石好像提到了自己有過一個弟子，就是因為這事沒的命，但這個弟子叫什麽他沒說，過後也沒再提起，因此她之前沒太上心。
如今夢中突然記起這段，不免就有些懷疑，那個弟子會不會就是名為義女、其實更像關門弟子的玄青。
經過近幾日的觀察，她也發現，茂山土壤相對鬆散，如果遇到暴雨，發生泥石流、山洪的可能性比較大，而剛好今年雨水很多，實在不得不防。
但具體什麽時候會有洪水，她也不確定，隻模糊猜測會在三月來臨，沒想到還真就趕了巧！
如果不是玄石會的旁門左道多，看雲辨天氣，推測出即將會有暴雨，催促他們下山，這會兒他們就算不被山洪衝走，期間八成也會受傷，乃至挨餓受凍。
李絮愧疚看向梅思芙，感覺自己的小翅膀差點就把女主給扇死，心裏特別虛，還後怕。
“對不起，這次的事是我太莽撞了，差點害了你們……”
梅思芙豎起食指噓聲，衝她眨眨眼：“這是我們兩人的小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反正結果是好的就行啦，我還沒謝過你幫我揚眉吐氣呢。你剛剛看到你表哥的臉色沒，他有沒有不高興？我是沒看出來，不過你跟他比較熟，應該能發現一點端倪吧？”
李絮猶豫了下，點點頭。
事實上，她覺得魏渠對這事並沒有多大反應，反倒是知道她攛掇著別人上山打賭時眼神變得有些不快，還時不時就幽幽盯著她看，看得她背後寒毛直豎。
梅思芙果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笑得眉眼彎彎，氣質愈發雌雄莫辨。
此刻，一行人都聚集到了梅山長的友人家，將客院擠得滿滿當當。
梅山長和其友人對此沒有半點不悅，隻顧著端棋盤找玄石下棋去了。雖說他默認要去嵩陽書院，可這人脾氣古怪，誰知道他會不會幹出半路偷跑的事，還是多盯著點為好。
趁其他學子圍著梅思芙問這問那，魏渠悄無聲息把李絮二人拉到無人角落，盯著他們看了許久也不出聲。
魏寅摸後腦勺：“大哥，你這麽看著我們做什麽？”
魏渠冷冷一笑，看向李絮。
李絮被他的笑凍得哆嗦了下，立馬低眉順目地認錯，信誓旦旦表示這就是個意外：“我是想著一石二鳥，幫他們一把，順便借他們的力對付杭家人。沒想到會這麽巧……”
“為什麽走之前不告訴我？”
李絮愈發心虛，在衣袖底下絞手指：“這個……這不是梅付她一定要我幫她保密，不讓梅山長知道她來了嘛？”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解釋之後魏渠好像更不高興了。
難道是因為她把梅思芙帶到險境，所以生氣？
心裏莫名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