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天災
暴雨如注，事發之時，宅子裏大多數人都老老實實躲在有片瓦遮頭的地方，唯有極少數家仆需要撐著傘在各處院子間穿梭。正好，這藍衣仆人剛剛從外頭進來回事，正被天上異象嚇得發呆，就被李絮那一聲吼嚇得回神。
幸運的是，他連滾帶爬躲入回廊，及時躲過了那一記可怕的雷擊。要是沒躲開，那些凹陷裂開的青石板就是他的下場。或者更糟，畢竟人類的身體比石頭脆弱多了，變焦炭也不出奇。
倒黴的是，他雖然躲過了閃電雷擊的威能，卻沒能避開斷掉砸下的橫梁，還被砸斷了腿骨，疼得走不動，更躲不開其他如瓦片之類的小型攻擊，短短時間內就弄得滿頭滿臉一身的傷。
這藍衣仆人並非個例，陳家像他這樣遭殃的倒黴鬼還有好幾個，基本上都是事發時還在室外、沒能及時找地方躲藏的。
唯一一個就沒出過門、還傷得最重的是陳家廚娘，當時剛好她在炸酥肉，霹靂雷擊落屋頂瓦片，其中一塊正好落到油鍋裏，滾燙的熱油高高濺起，潑了廚娘一臉。最脆弱的眼睛沒被熱油燙傷，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抵是因為這一處客院是去年新建的，建得還算結實，屋頂並沒被砸穿，在此下棋的玄石、陳老、梅山長等人沒受傷。
包括梅家兄妹在內的其他學生、以及他們的仆從要麽年紀輕，要麽身手好，反應速度都快，也都幸運逃過一劫，連塊油皮都沒蹭破。受驚嚇的人卻不少，其中陳家老太太等幾個女眷就被當場嚇暈，還有年紀不大的孫子孫女嚇得哇哇大哭，怎麽哄都哄不好。
得知自家一柱香前還好端端的屋舍竟有小半被毀，地上滿是狼藉，一想到修繕費用，家底殷實的陳老也不禁露出肉疼之色。
“這該死的霹靂雷！要是多來兩遭，老夫怕是要紮緊褲腰帶喝西北風了！”
“聽說霹靂雷多半出現在荒郊野嶺，山上更多，上一次出現在城鎮還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怎麽就叫咱們趕上了？”有個學子小聲咕噥一句，沒什麽人聽到，玄石倒是輕飄飄看他一眼，他立馬就嚇得不敢出聲。
李絮悄悄給魏渠使個眼色，後者微微頷首，垂眸走到梅山長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梅山長有些驚訝，旋即露出欣賞之色，轉頭便向陳老表達了讓幾個蹭吃蹭喝還蹭書看的學生幫忙收拾殘局的意思。
除了梅遠鶴這個公子哥毛病嚴重的，其他人大多踴躍響應。
陳老婉拒：“這樣怎麽能行？你們都是貴客，家裏做事的仆人一抓一大把……”
玄石瞟魏渠兩眼，卻道：“應該的。他們年紀輕輕，做點小事罷了，又不是讓他們下地去耕田！要不是有你收留這麽些人，指不定這會兒是什麽樣。”
梅山長覺得師兄在內涵自己白吃白喝白住還不給錢，老臉微紅，問題是他給陳老也不肯收，他還能怎麽辦？
“咳咳，子長兄，還有一事須得借你人手——”
梅遠鶴等學子一開始對要做苦力的任務打心底感到不滿，等到陳家下人出去打聽消息回來，聽到那些可怕的場麵描述，他們突然覺得手腳冰涼，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據此人打探，這次突如其來雷擊事件過後，宿州城數千人家，在雷擊後完好無損的竟然不超過五分之一！
像陳家這種受損程度算是中等，畢竟陳家宅子麵積大，又離雷擊點不遠。
最慘的幾戶人家大約是剛好處於雷擊點正中央，整個被劈成焦炭，屋裏的人也沒能逃出來，一家子無人生還。以那幾戶人家為中心擴散，越往外圍受損程度越低，受災最嚴重的的主要是城東南這塊。
城中哭聲不斷，連綿陰雨中開始有人家掛白，更慘的是那幾家死絕了的，連個幫忙操持喪事的人都難找。
衙門建築基本完好，隻有很少一部分受到波及，有牆麵坍塌，但不巧的是，塌掉的那堵牆是牢獄，正好對著一間牢房。更不巧的是，旁邊房子屋頂的瓦片飛過來把輪值的獄卒砸暈了。
於是，這間牢房裏的犯人趁機逃跑，等有人發現時早就跑沒影了。
正要撒出去人手捉拿逃犯，衙門裏突然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州守詫異起身迎接，一一跟陳老幾人客氣打招呼：“外頭下著這麽大的雨，你們過來是——”
陳老肅容道出方才在自家幾人討論的結果，無非是擔心大雨不停，溪河水位上漲，洪水漫灌進城，引發瘟疫等糟糕結果。
“宿州地勢雖高，但今年氣候反常，連這種十年一遇的霹靂雷都能出現，而且還是出現在城鎮裏，很難說後麵還會發生什麽。為求穩妥，最好還是先做好最壞準備。”
玄石道：“遠的不說，現在城裏死的那些人就得盡快收斂，不能放在那裏不管，滋生瘴疫。方才我們繞從城東城南，一路行來看到，無辜遭災的百姓至少有數十人！”
梅山長溫聲補充，“水患常伴隨瘟疫而生，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屍體腐敗後容易滋生瘴疫，這瘴疫又隨著水流蔓延四方。短時間內堆積這麽多具屍體，又是這樣連綿不斷的雨天，如果不及時處理，隻怕……”
州守心裏一個激靈，看著門外緩緩升高的積水水位，很快想到了最壞的可能。
如果這雨一直下個不停，宿州城不說整個淹掉，至少地麵上的積水是可以交互流動的，還會進入護城河，說不定也會滲入地底，居民的水井裏。
到時，萬一真有什麽瘴疫蔓延開來，整座宿州城怕是死傷無數，保不保得住小命不說，他的烏紗帽是絕對保不住的！
為了幾個逃犯冒這麽大風險，實在不值得！反正又不是死囚，回頭要是實在抓不回來，悄悄在記錄上做點手腳抹平就是。
三人離開後，州守馬上招來下屬，改變工作路線。
衙門官差不得不暫緩捉拿逃犯的計劃，先讓人去安撫民眾，幫忙收斂沒人管的屍首。
齊心協力幫陳家大致收拾過殘局，李絮才騰出手來打聽外界具體情況。
四方樓運氣不錯，位於城西，離雷擊點比較遠，受損程度較小，稍加修繕便可，基本上就是換十幾塊瓦片、換兩扇窗的事。
得知沒有人員傷亡，李絮暗暗鬆了口氣。
好在沒顧客傷亡，不然，這新開張的酒樓怕是立馬就要扭盈為虧，賠個傾家蕩產都有可能。
“小東家，聽說杭家人倒大黴了，他們家祠堂居然被雷劈了個正著，裏頭的牌位都壞了小半，嘖嘖嘖，可見老天開眼！不過這雨下的，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到頭，最近生意是越來越差了……”
小梁掌櫃開開心心過來匯報，他也是知道杭家對李絮下黑手的，此時不免有些幸災樂禍，又順口提起林敏突患怪病被提前遣送回家一事。
李絮覺得這事有些古怪，卻也沒功夫多想。
“先不管他們，這次受災也是咱們的一個機會。你大東家不是囤了好些糧食嗎，宿州這邊應該也有吧？我有個主意，接下來這幾天估計生意慘淡，也不能開著門幹瞪眼，不如讓廚子們花時間做些造型別致的福餅，分發給需要的百姓。唔，就說吃了福餅就能平平安安，編其他說辭也行，你看著辦。也不必用上好精麵粉，就用便宜的粗糧摻著做，成本應該能控製住。味道也不重要，隻要不難吃、能飽腹就行，關鍵是這福餅要打上咱們四方樓的徽記，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