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不可
他不怕觸怒九殿下,在他開口替輕音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
可是他的想法太簡單了,只是單純地想要輕音不死,卻沒有想到,輕音的存在,對於朝廷而言,究竟象徵著什麼?
在朝中這麼久,他怎麼連這點也忘了?
可是想到那個人淡如菊,心懷天下百姓的女子會在不久之後被抓被處死,他忍不住有些難過起來。
慢慢向九殿下叩了一個頭,子虛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無奈:「殿下,是子虛考慮不周。」
相較於整個朝廷,一個女子的生命,太微不足道了。
鳳九幽神色淡漠地看著他,並沒有叫他起來,也沒有說話。殿中一時間無比安靜,幾乎可以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子虛跪下去的時候記隱去被寒霜替代,鳳九幽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
子虛輕易不會向人低頭,哪怕是在他面前,兩人幾乎也不分你我。雖然在別人眼中,子虛算是他的侍衛。
可是整個九幽宮中,誰都知道,子虛的話,就相當於他的話。
今天,為了一個輕音,他竟然向他下跪。
輕音輕音,子虛與輕音之間,不過見了短短的幾面,就已經,在他心底,有了那麼重要的位置了嗎?
子虛跪在地上,最初呼吸有些緊蹙,分明不安。不過時間越長,他不安的心也慢慢靜了下來。
既然已經開口求情,便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怕九殿下將他當做暗門的同黨,他也無話可說。
鳳九幽望著他,聲音低沉慵懶:「在你心裡,她那麼重要?甚至,超過你的生命?」
子虛身體一顫,抬起頭來,眼中有著錯愕的神色。他看著九殿下,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殿下?」
子虛想,他是不是聽錯了?
鳳九幽卻是看著他,眉眼溫和,眼底深邃莫測,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好聽:「我問你,在你心中,她比你的性命還要重要?」
終於,子虛算是緩過了神來。看著他,張了張嘴,眼中的錯愕和不解在緩過神后,慢慢地變成了一種複雜的神色。
好半響,他才快速垂下眼帘用細長的睫毛擋住眼底的神色,聲音恭敬有禮:「殿下,在子虛心中,最重要的,是殿下。」
鳳九幽眼底劃過一絲複雜之色,眉頭微微蹙起,又快速鬆開:「看著我!」
子虛抬起頭來,心底所有的情緒已經隱去。他看著九殿下,目光明澈坦蕩:「殿下,子虛說的,絕無虛言!」
鳳九幽扯了扯唇角,忽然彎腰伸過手將桌上的酒杯拿了起來。倒了兩杯酒,慢慢起身走到子虛面前,他彎下腰將白玉酒杯遞到子虛面前。
「我相信你!」
說著,不給子虛說話的機會,鳳九幽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子虛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兩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誰都沒有再說話。鳳九幽坐在桌邊,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子虛嗤笑:「你是打算在那裡跪上一輩子嗎?」
子虛拂袖起身,一眨眼就在鳳九幽對面坐了下來。拿過酒杯學著鳳九幽那樣給兩人面前的酒杯斟滿。率先端起酒杯:「先干為敬,不醉不歸。」
鳳九幽微微一笑,眼底劃過一絲深意,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黑沉沉的天空下,寒風呼嘯而過。
流焰看著大殿內還在飲酒的兩人,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壺,不免有些擔憂。
九殿下和子虛公子已經喝了很多了,但是看神色,兩人似乎都還很清醒。之前他並沒有走遠,知道大殿內發生了什麼。
九殿下要殺暗門輕音,子虛求情。他有些不明白,輕音身為暗門門主,雖然是百姓做事,可是選錯了方法,她不該與朝廷作對。
除非她願意讓整個暗門為朝廷所用,但是,憑著皇上還有殿下的手段,能留下暗門所有殺手已經很難得,但是絕對不會留下暗門門主。
想著剛才九殿下說的不除去暗門的所有人,他便已經猜測到,暗門門主輕音,非死不可。
他雖然才十二歲,可是他也知道,輕音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在景陵城中,在九殿下的追查下藏匿這麼久,已經非常難得。
走神間,子虛已經向他這邊看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面頰略微紅潤:「流焰,你杵在那裡做什麼?快點兒過來,我和殿下,都在等著你的酒呢。」
流焰一愣,連忙端著酒走了過去。他剛走到桌邊,便被子虛一把拉下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一愣神,像是被什麼扎了屁股似的,流焰從凳子上一彈而起,面色尷尬:「殿下,子虛公子。」
鳳九幽看了他一眼,神色慵懶:「要不,你也喝點兒?」
詢問的語氣,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流焰有些略微稚嫩的臉上瞬間染上了紅暈,連忙擺手:「殿……殿下,您……您喝多了。」
子虛笑眯眯地看著他,語帶揶揄:「流焰,男子漢大丈夫,喝點兒!有什麼煩心事,喝一胄,一醉解千愁!」
流焰連連搖頭,見九殿下瞧著他笑得邪魅張揚,面頰更紅了幾分,連忙小聲說:「殿下,子虛公子,流……流焰不喝酒的,流焰還小。」
這話一出,惹得鳳九幽和子虛都哈哈大笑。一時間,整個九幽宮中幾乎都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一夜宿醉,醒來時兩人還趴在桌邊。流焰本想著將他們弄到房間去,可是想著他們一醒就要拉著他喝酒,就有些怯步。
守了他們一晚上,等到兩人醒來時,流焰忙將早就備好的醒酒湯端了上來:「殿下,子虛公子,喝點兒醒酒湯。」
鳳九幽揉了揉額角,心底微微驚訝,他居然喝醉了。而且,還有傳說中宿醉后醒來的頭痛症。
子虛悠悠睜開眼睛,見流焰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又想到昨天晚上他和九殿下拿著流焰逗趣,忍不住勾了勾唇:「流焰,你今年十二了吧。」
流焰不知子虛為何問這個,還是老老實實點頭:「是的,子虛公子。」
鳳九幽懶懶散散接話:「弱冠之年,就該娶妻了。娶妻之前,男兒喝酒,是必須的。」
流焰面頰再次一紅,像是熟透的蘋果。鳳九幽與子虛相視一笑,從面色窘迫的流焰手中接過醒酒湯優雅地喝了起來。
所有的不快似乎不曾發生,暗門的事情,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從九幽宮出來,子虛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慢慢伸出手,將細細的雪花瓣接在手心。那麼小的一點兒,遇上他掌心的溫熱,轉眼間就化為了點點水珠。
他忽然想到阮綿綿,想到輕音。那樣一個女子,過了這個冬天,怕是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