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祛毒
“當世靠鬥，古今靠悟，你自己心中有執念放不下，有事情想不通，有舊情莫忘，談何古今，隻怕窮盡一生也難見逍遙哦。”了無錢歎道，“你是一個，倒還有一個比你更慘的。”
“那天心和尚的徒弟，方才離去的張玉，曾經法號玉禪子，也是因為一個女人，被一個情字所困，搞得佛身破滅，幾乎變了一個廢人。”了無錢可惜道，“你們這一代天才輩出，可都是根骨絕佳心卻不幹脆的兒郎。”
應天南閉目不言。
“簡石倒是很不錯，老頭子我很喜歡，就是身負火毒。”了無錢知道應天南可以聽見，繼續道，“我想了一個辦法可以保他多活幾年。”
“什麽辦法？”應天南驚起身子，事關簡石，他便無法淡定了。
“他的火毒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強行用內力逼出來會傷及根本，不可行。”了無錢看了一眼熟睡的簡石道，“可以嚐試疏導，明天趁著清晨露水的寒涼之氣，老頭子我親自來。”
“那先謝過前輩了。”應天南大喜。
“我喜歡這孩子，自然要救了，沒什麽好謝的。”了無錢淡然道。
就這樣，兩人許久沒說話，遠遠的躺著，應天南此刻打心底裏欽佩這個老人，身為江湖前輩，如此關心小輩之事。
“前輩，天南有一事不明。”應天南忽道。
“講。”了無錢閉目養神道。
“前輩身居高位，怎麽會在錦州一帶乞討？”應天南直言道。
“我說我是和一個老家夥吵架吵輸了出來散心你信嗎？”了無錢笑道。
“不信。”
“哈哈哈，這個自然，我吵得過那家夥的，隻是最近他死了女兒，不想同他計較。至於原因，就像你說的，無為而治並不是什麽都不做，有過痛苦才知道萬民不易，有過饑渴方知曉民眾相食的無能為力，你也一樣，世事無常，嚐過了便應當曉得如何應對，不要一味地在原地打轉，不然這世上苦難事情何其之多，每件事情都要糾結十幾二十年過不去，那人一生短短數十載，也就廢了。”了無錢語重心長道。
“多謝前輩指點。”應天南點頭的功夫，卻聽見了無錢均勻的鼾聲了，不覺失笑。
仰頭看著滿天星鬥，應天南想著了無錢所說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道理誰都懂，他還是終究越不過自己心裏的那坎兒——如果自己那天去早一點，不貪那一杯酒，說不定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如此想著，應天南便是徹夜難眠，所幸就不睡了，坐起身來運轉內力，不信邪地衝擊著那道牢不可破的古今門檻。
翌日清晨，簡石早早地就醒了，怕吵醒應天南，悄悄的起身，摘了幾片葉子在嘴裏嚼嚼清口，又用沾著露水的大梧桐葉洗了洗臉，輕手輕腳地想去尋些吃的。
“小簡石啊，你醒了啊。”
正要走，卻見到了無錢抱著一堆帶著露水的果子回來。
“了爺爺，早啊。”簡石接過他手裏的果子，放在了一邊的石頭上道，看見石頭的時候卻又想起昨日同白玉分別的場景，捏了捏布袋裏的金玲，如同夢一場。
白玉是他長這麽大遇到的第一個興趣相投的同齡人，可以說是第一個真正的朋友，論他如何堅強都難免要傷感。
“哈哈哈，老人家不如你們年輕人，年紀大了，多睡一會兒就離鬼門關近了一步啊。”了無錢百無禁忌道。
這時應天南也醒了，翻身落到地上，問道:“前輩，什麽時候替簡石疏毒？”
“先不忙，讓小家夥吃飽了再說。”了無錢慈祥地看著吃著野果的簡石。
於是三人吃了果子，又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天邊露出一輪如同生雞蛋黃的圓潤朝陽的時候，了無錢朗聲道:“就是現在，朝陽新出承前啟後，此刻便是一日裏火氣最弱的時候，小簡石，你過來，爺爺為你祛毒。”
說話間也不等簡石反應，伸手一抓，簡石便被隔空拉扯了過去，回過神時了無錢已經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包銀針。
“小簡石，你可忍住了。”說著，了無錢扯去了簡石的外衣，憑借著高深的內力將他推入半空懸著，接著右手一揮，上百銀針盡數浮空，他亦是出手如電，頃刻之間，簡石的周身大穴已經被刺滿了銀針。
這銀針原本插入穴道是不會有多疼的，但是簡石身負火毒，銀針附帶著了無錢的內力將蟄伏在穴道裏的毒素一絲一縷地拔出，這就像是在肉裏挑著千萬根竹刺，翻來覆去，時而劇痛難忍，時而麻癢難當，被了無錢用內力撐開的身體沒辦法蜷縮，此刻隻得大叫緩解痛苦。
應天南見此景心疼不已，但他知曉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便隻得由他呼喊。
“起！”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聽見了無錢大喝了一聲，簡石感覺身體裏的銀針一瞬間全部離體，那一刻說不出的痛快，卻因為之前的疼痛在此刻形成反差，當下昏死了過去。
銀針落地‘咻咻’插入地麵，竟是整根成了黑色，其上還冒著濃鬱的毒煙，而落地處幾米的範圍內草木居然以肉眼可見速度枯死。
暗自驚訝，顧不得滿頭大汗的了無錢接下簡石的身體，放於草地上，取出一塊寒玉掛在他的脖子上。
做完這些，了無錢竟覺得眼前一黑，剛要倒下卻被應天南扶住，順勢盤腿坐下調息。
調息了半刻，了無錢擦擦汗，睜開眼道:“簡石的火毒我沒辦法完全除去，石門氣海的火毒根深蒂固，當真就是生來就帶著的，石門氣海乃是武道之人修行內力，真氣歸納之處，如果強行動它，簡石有變成廢人的危險，那樣他隻怕這輩子都無緣武道一途了。”
“不過他身上的餘毒都被我逼到氣海石門內封了起來，那塊千年寒玉讓他隨身帶著能壓住火毒，至少五年之內，最近半月不算，日後你們隻要配合每天一次藥浴，這小家夥就不會被火毒糾纏了。”了無錢繼續道，“至於五年之後，我再想其他辦法。”。
應天南聞言本想說去尋南海醫仙，但後者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搖頭道:“南海醫仙那人我見過，我治不了，他自然不行，你放心，五年之後老人家總會想出辦法的，總不能讓一個前途無量的孩子凋敝於這火毒。”
“多謝前輩。”應天南點頭，當下也隻得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