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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遐思

  陽光從葉片縫隙漏下,南梔被晃得不斷眯眼。


  仰望的視線是少年清瘦分明下顎線,男人標誌性的明顯喉結,依然讓人不寒而栗

  許措低頭看她一眼,然後用清瘦的下顎,為她擋住了刺眼陽光。


  “再忍一下,馬上到診所了!”


  嗓音低沉,又幹淨。


  低血糖讓南梔有點暈眩,心口微微蕩。手指無意識地,淺淺捉住少年胸膛處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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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邊診所門外的葉榕下,又停來兩輛自行車。


  問診室,白褂子醫生看過南梔的膝蓋,塗點碘伏和雙氧水就沒事,可又見坐凳子上的女生長發飄飄、一身白淨,身上如果留了疤太可惜,於是又加了支疤痕膏。


  外麵有病人催,醫生留下藥水就出去了。


  南梔想到醫務室門外的場景,擔心少年沒輕沒重,個子高身手又敏捷,別打人打壞了,

  “不知道剛那同學怎麽樣了,你下手——”


  “張嘴就關心個不認識的男的。”


  許措打斷,眼睛直直看她,“不正是他把你害成這樣?”


  “……他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不也沒動他嗎。”


  “……”


  那架勢,也跟動沒區別了。那男孩子肯定嚇得不輕。


  南梔傾身,伸出手,藥瓶卻先一步被拿起來。


  “坐好!”


  南梔隻好坐著,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少年收得很緊的下顎線,難以克製地想起在樹林裏


  她比平時更沉默,隻是坐著,用兩隻漆黑的眼珠看著許措。


  他的一舉一動。


  許措粗略一瞄碘伏明,擰開。


  從打架、賽車,傷沒少受,所以輕車熟路地用棉簽沾了消毒液。


  “有點疼!”他聲音越來越輕,“你忍一忍”


  “嗯。”


  南梔點頭,但還是在棉簽接觸皮膚時眉狠狠一抽。


  房間隻有他們,很安靜。


  許措手上動作越來越遲疑,女孩一呼一吸在唇齒間廝磨,清晰落進耳心。他把總不禁看她微張紅唇的視線,拉去地麵。


  “啊疼!”


  棉簽突然重一下,南梔一分懊惱地看許措,眼睛暈著水露。


  “別這樣看我”


  許措不自然地撇著頭,臉頰微紅。清冷鋒利的眼神變得有點鈍鈍。


  南梔看他冷冰冰,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咬住唇,隻是疼得臉頰毛孔冒汗。


  許措低著眼,一語不發地專心塗藥水,隻覺得倒黴。


  ——醫生不進來,也沒別的患者來擦藥、輸液,房間安靜如真空。全部是,從少女喉嚨裏溢出細碎的呼吸聲,吐納微香

  像一條琴弦勒著他脖子。


  他快不能呼吸。


  滿腦子在演練勾著她脖子吻上去的場景。


  把她喉嚨的氣息,全部吞進腹。
-

  “走了,你自己回去。”


  從診所出來,許措丟下一句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南梔看他背影,摸不透他所想。


  他到底是真對她膩味,還是,最近又隻是在不滿?

  可是。


  南梔一瘸一拐地停下來,仰起頭,看向灰白空流過幾隻麻雀。


  可是她已經沒東西可以拿來交換、來取悅他了。


  這三年,從陪他散步、吃飯、打遊戲到後來約會,他都還不滿足。


  而自尊,驕傲,善良……這些在許措麵前通通都不存在。


  好像除了還有一顆心,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

  南梔回到教室,湯立莎整個人快哭出來:“南梔?南梔你回來啦!我、我差點以為我把你弄丟了!啊,嚇死我們了——”

  馬曉麗、於玲玲和另外兩個經常借她筆記本的女孩兒也圍過來,湯立莎太激動,不清,全靠她們解南梔才知道。


  原來湯立莎去食堂沒找到醫生,回頭來就遇到眼鏡男孩兒。


  眼鏡男孩被嚇得不輕,提著件男士外套,南梔被校外人員劫走。


  一聽是劫,把大家都嚇到了。


  “罩他頭的就這件衣服!”湯立莎把黑灰色夾克外套遞過去。


  “……”南梔無言地把衣服捧在手裏,看被嚇著的幾個女生,滿心的一言難盡。


  唉。


  她什麽時候才可以不要這麽狂。我行我素得不管不顧的。


  完全是危險分子。


  南梔手指慢慢收緊,把衣服拿在懷裏。旁邊湯立莎還惟妙惟肖地跟馬曉麗她們模仿轉述著,眼鏡男生跟“歹徒”的交鋒。


  湯立莎完轉頭來,隻敢輕輕地拉南梔袖子。在這樣優美的女孩身上,誰都做不出冒犯的的動作。


  “南梔,你怎麽跑回來的?我們趕緊告訴老師吧——”


  馬曉麗:“對啊這學校也太不安全了。”


  於玲玲:“嗯嗯!”


  “不用了。”南梔想了想,“他隻是我一個哥哥。”


  湯立莎:“哥哥?”


  “嗯。”


  湯立莎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戳自己臉頰喃喃自語:“什麽哥哥這麽野。”


  “……”


  南梔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許措成哥哥,而不是弟弟。


  也許是他推開那眼鏡男孩的動作太狂,也或許,是他彎腰抱人的動作,像她們的,很A

  總之隻是一念起。


  她低頭,摸著許措落下的外套。


  散著輕微的“桀驁”氣味,和很淡的煙草薄荷涼。
——

  深秋涼意濃,南梔進屋後隨手關上門。


  周彥難得穿了身練舞服,在客廳拉腰。她曾是舞蹈演員,後來受傷才沒法跳了,隻能當興趣。


  “我回來了,媽媽。”


  “哦,回來啦?”


  “嗯!”


  周彥瞄她一眼。“阿措今也沒一起?”


  “沒有。”


  “噢!”她不禁露出笑容,是打心裏挺害怕那男孩的。


  “我上樓了媽媽。”


  “去吧。”


  等南梔走上樓梯,周彥看見她側臉的輪廓,一時失神。


  ——太像了。


  ——跟南俊霖。


  “唉。”她忽然失去了跳舞的興趣,扶著沙發點了根女士煙,心頭薄淡的哀傷侵襲。


  光風霽月,南俊霖。


  是她沒那福分跟他白頭偕老。


  想到這,一些灰色回憶隨後湧上來,周彥臉色發白,哆嗦著去把燈全打開。


  南梔洗漱做完作業,已接近十二點,頭發還沒幹,長長散在背後。她點開郵箱裏10月0日準時多出的郵件。


  發件人依然是YuRan97

  行文簡練,從措辭看得出是個高學曆的人。


  她托腮發呆,目光剛好落在用衣架掛於衣櫃把手上的男士外套上。


  許措太狂了,也很少穿校服。難怪被眼鏡男生當做校外人員。


  南梔微微勾唇。


  看著寬大的男士外套,有了一些遐想。


  對於未來是否會有一個人,結束她這樣陰暗不恥的生活。


  讓她不再擔驚受怕,讓她感受光明

  那一定是個溫暖,強大的依靠

  風輕輕吹響窗上的貝殼風鈴。


  “叮——叮——”


  牽起女孩肩上的發絲。


  南梔陷入遐想,然後突兀地,又墜入一陣強烈迷惘:對於這樣一個人,這世界究竟會不會存在。


  和一個男人朝夕相處,牽手,擁抱,接吻

  南梔白著臉抱住頭,瞳孔驚恐地盯著桌麵樹紋,身上不停抖。


  理智變清楚後,她意識到,這個救世主不會存在。


  她陷入突然的痛苦,抱著自己,隻感覺整個房間開始扭曲。


  皮膚疼痛,像有人撕咬,在咒罵……


  “都別纏著我,走開。”


  模糊的、不耐煩的聲音從門縫傳來。南梔脊髓僵硬一瞬之後,慢慢坐直,回頭。


  夜很深,客廳隻開了半麵燈。


  南梔倚著二樓樓梯角,拉了拉肩上披的白色珊瑚絨外套。


  靠坐著沙發的少年隻露出清瘦的肩和後腦勺,灰色頭發靠近脖根的部分短短的。幹淨,清爽。


  許措居然回家了。


  剛那句,是他對貓的。


  南梔頭靠著牆,看著那青澀淩冽的肩膀,和修長卻單薄的背影,發呆。


  “到家了,路上沒人查。”


  許措接起趙品言電話,言簡意賅,“有事?”


  趙品言聽許措這口吻,嘴開始碎:“哎喲我的措措,未成年要有未成年的樣子,口氣怎麽比我還躁?真是!童真上哪了。”


  許措手指勾著機車鑰匙,靠著沙發,成九十度曲著的腿,大腿部分也很長。


  兩隻貓就黏在那蹭這無動於衷的少年撒嬌,來奇怪,分明他最冷了。


  “沒事掛了。”


  “多一個字,成嗎?”


  “滾。”


  “……我去,果然多了一個字!”


  南梔不著痕跡地歎了一息。


  他又去騎那危險的東西了……


  現在想起那去諾江邊,她還心驚肉跳。


  或者比起摩托,他更危險。


  這個她一手促成的,最叛逆,最狂的少年。


  心裏有些悶,南梔低下頭,卻沒注意因為客廳燈光暗,二樓的燈光把她影子投了下去。


  樓下影子跟著她晃。


  “你今兒中午到底幹嘛去了?喂?喂!阿措”


  因為放下手機,聽筒裏趙品言細的喊聲越來越遠。許措保持回頭的動作,盯著二樓的人。


  南梔眼睛才上揚一點,就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


  二樓走廊連著通往沈清文、周彥臥室的走道,家裏雖大,卻安靜,所以什麽動靜都一清二楚。


  上完樓梯許措就看見了南梔,腳步不自禁放慢,一步一步逼近。


  南梔慢慢後退。


  他目光一直沒移開,一抬手臂,摁掉旁邊牆上的一盞燈。南梔在暗下去的光線裏,黑發披到腰,白裙子變成灰色。


  “你,幹嘛?”南梔聲提醒。


  許措從這攝人的幹淨美貌裏稍微回神,“不幹嘛。”頓了下,“你還不睡?”


  “今複習得有點晚。”


  “哦。”


  許措低眼,想了什麽,又重新看南梔。不可控製地被她長發白裙子的樣子吸引。


  穿透力極強的一雙眼睛,在半明半暗裏,南梔縮了縮肩膀。


  什麽都不的對視,氣氛有點不出的怪,心跳也明顯。


  “我回去睡了。”她一扭頭。


  “你等等!”


  南梔一停。


  其實並沒想好什麽,許措張口空了下,目光才篤定了。:“我要去你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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