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太子道機密 妖兒心伶俐
花妖兒被請出了紫蘭宮，紫蘭宮被重新落了鎖，今天晚上她被安排歇在了坤定宮的西小殿內。
“郡主，太子殿下來了。”午飯後一個宮女在收拾著杯著，另一個宮女一邊倒著茶一邊回道。
“請進來吧。”花妖兒歎了一口氣說道。
“妖兒。”不知道為什麽季暘並沒有很快的進去，花妖兒的一杯茶已經見底穿著太子服侍的季暘才慢慢踱步走了進來。
“太子殿下你來了，這是新泡的龍井茶，請用！”花妖兒十分客氣的起身相迎。
“妖兒你……”季暘似有話想說，然而瞟了一眼還在房間裏麵忙碌的兩個宮女後淡淡說道：“你可願意陪本太子在宮裏走走。”
花妖兒也看了一眼兩個宮女後回道：“好。”
“回稟太子殿下，皇後娘娘午覺後許要找郡主說話，所以郡主不方便離開坤定宮。”一個宮女連忙說道。
“無妨，母後午覺少說得一個時辰，屆時本太子就送妖兒回來。”
“可是——”
“出了什麽事，本宮一力承擔！”季暘已經有些不耐，兩個宮女也沒再說什麽而是低頭站在了一邊。“走吧，妖兒。”
八月，又是一年金桂飄香，隻是世易時移，早已沒了最初那滿園飄香時的純純暗戀和情絲的悄然懵懂。明朗的情感或纏綿、或破碎，或無限希冀、或漸行漸遠，就如這馥鬱芳香的桂花有的正高雅綻放而有的卻已經零落成泥。
“妖兒，五年前你曾在這兒院子裏奏了一曲十二花朝，這便是你最大的疏忽。”季暘擰下一把桂華攤在手裏任它隨風飄散後淡淡說道。
他一臉淡然，花妖兒卻是心底一緊，十二花朝早已在世間成為絕談，他的阿爹說這世上除了他就隻有她會了不是嗎？季暘是如何知道她彈得就是十二花朝？
“很好奇也很驚訝是嗎？本已經成為絕唱的十二花朝我又怎麽會得知？嗬嗬，那你就沒有想過為何季恒會識得十二花朝的嗎？”
“不，他不知道，當初是我告訴他那是十二花朝的！”
“嗬嗬，是嗎？妖兒你還是太單純了……十二花朝為已經覆滅的鈺蘭國的皇樂，非皇室宗族不能彈唱，然鈺蘭國時期的諸多貴族卻也是聽過十二花朝的，是以難免被有心人臨摹了去，即使不全，卻也像個大概。況且哪怕臨摹的不完整，這真曲一出，那些個貴族一聽自然能辨真假。而我們季家曾是鈺蘭國數一數二的大家自是識得詞曲。所以，無論是我也好，我的父皇也好，甚至是季恒也好，我們都識得此曲！”
“太子殿下你究竟要說什麽？就算你們知道十二花朝又能代表什麽呢？”
“妖兒，若說你所彈的十二花朝是臨摹版本當然沒什麽，但偏偏你所彈的十二花朝是皇室完本，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季暘盯著花妖兒，眼睛裏麵是麵對他時少有的嚴謹。
“代表什麽？”
“代表你是跟前朝皇室有幹係之人。”
花妖兒一個踉蹌後退，撞在身後的桂花樹上，搖晃出了一片花的零落。
“五年前我父皇稱你所奏的是為仙樂，凝結了上千年精華的皇樂怎不會被讚為人間仙曲呢。妖兒，你可知道因為你中秋夜一曲花朝才會造成了如今我的父皇所布之局。我不知道我的父皇究竟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什麽秘密，但是我知道，你的出現加快了我父皇的步伐，若說以前我的父皇隻是不會傳位給季恒，最多是將他一世幽禁，那麽當你與他糾纏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也就是從今天頒下聖旨那一刻起，季恒他此去西北將九死一生！”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我的父皇說這個天下出了一個季家，那麽在季家的天下裏就不能再出現一個謝家！身上流著一半謝家血脈的季恒從來都不在我父皇的繼承人選之列。而我，哼，我不過勝在於我的母後同樣出身大家，而那個大家也早已經淡出朝堂，所以我才會自小被立儲君，所謂的寵三皇子、冷太子不過是做給蠢蠢欲動的謝家人看罷了。
妖兒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你不懂，三言兩語間我也無法說清楚，曾經過往有太多我也不明白的糾葛恩怨，妖兒你隻要知道從今天開始你走不出這個局，我走不出這個局，季恒更加走不出這個局。而且比起你我來說季恒他更是行在刀口的邊緣。”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說因為我所以恒他，他必須要死？”花妖兒心裏麵十分的慌亂，她從沒想過原來在她不知不覺間她的存在會是季恒最大的威脅，那麽季恒他知道這一點嗎？
“我說過你所彈的十二花朝是前朝皇樂，隻有皇室之人會彈唱，所以妖兒你明白了嗎？我的父皇怎麽會留下一個跟本朝逆賊為血親，又跟前朝皇室之人又牽扯的皇子活在世上？”季暘也不忍將花說得如此直白，可是早些將這一切告訴她，讓她自己來選擇是留在季恒身邊還是離開似乎已經是最後所能為她做的。
然而盡管他給自己找了一個這麽有說服力的借口，卻依然那麽清晰的感覺到內心真實的想法是：他不願花妖兒走向季恒，他不想要放手……
“可是我的十二花朝是我的阿爹教給我的，他隻是雲丘山上一個普通的獵戶而已，我們怎麽會是跟前朝皇室有關係的人呢？太子殿下你們一定是弄錯了！”花妖兒激烈的反駁，，她從小在雲丘山，她的阿爹除了打獵就是下山交換生活所需，他不會是什麽皇室之人，她更不是跟皇室有關係的人啊。
“妖兒那時候你還小，你真的了解你的阿爹嗎？或許他有什麽秘密瞞著你呢？”
“秘密？”花妖兒喃喃自語，轉瞬間沉默起來，秘密啊，會不會真的有呢？譬如在他掉下懸崖的那一刻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為什麽在皇宮裏麵就能找到她娘親的消息呢？
季暘看著突然沉默了的花妖兒也思索起來，其實他也懷疑過他父皇的顧慮會不會是錯的，可是看花妖兒此刻的反應他覺得似乎她的確並不是簡單地獵戶之女了。
“妖兒，如今你是不是前朝皇室之人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重要的是我的父皇認為你是，那無論你究竟是與不是都已經無法再改變什麽。我的父皇會剔除一切他所不容，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你懂嗎？”
“哪怕那個他不容的人是他的親生兒子？”花妖兒蒼白著臉問道。
季暘沉著氣點了點頭。
“可真是狠心啊！”
“帝王冷血冷情，自古如此。”家用歎了一口氣道。
“所以將來若有一天你成了這萬民之主，你也會如此？”
“會！”季暘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唯冷血冷情方能成一世帝君！”
看著花妖兒逐漸暗淡的眸子，季暘心如錐刺，默默的在心裏補了一句：唯對你，冷血冷情實為奢求！
“太子殿下，恒王他知道十二花朝曲跟前朝皇室的關係嗎？他聽得出何種是十二花朝真曲嗎？”
“當然，我如是，季顯如是，恒他，亦如是！”
“所以，他從始自終都知道我可能是與前朝有牽扯之人？”卻還如此深情不悔……
“或許他跟你一樣認為你不會是與前朝皇室有關之人吧。”季暘又淡淡地說了一句，然而嘴角是自己沒法忽視的自嘲，到底還是嫉妒季恒那麽愛著花妖兒啊，愛得那麽大膽、堅定。
“太子殿下你為什麽要在今天告訴我這些？”她很在意。
“我如果說我是自私的想你會因為不想害得他喪命而離開他，我正好好趁機下手搶走你，你信嗎？你，會離開他嗎？”季暘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他其實很想聽聽看她會如何回答，會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離開季恒。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花妖兒隻是看著他卻什麽也沒有說，他隻能安慰自己說她還沒有想好，她隻是還沒有想好。
“算了，你就當我無聊想說說話吧，母後該醒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謝謝。”
“嗬，我有幫你什麽嗎？”
“有！”
“什麽？”季暘疑惑。
“你告訴我這些是因為你想我們都活著都好好活著，如果事情一定要發生的話，如果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的話，你希望至少我們能有時間做好準備，你不想成為那個殺了我們的人！”
季暘的手緊了又緊，心刺痛著，無法平複那洶湧而來的熾烈跟火熱，他多想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牢牢抱住，這麽一個機靈通透的女子，他怎麽舍得放手？
他不過告訴她，他是既定的皇位繼承人，他不過告訴她他的父皇對季恒起了殺心，她從沒告訴她，那個要殺了季恒的人會是他，然她卻已經猜到。是的，等一切來臨的時候，他的父皇隻會高高在上的指點江山，將跟自己手足拔刀相向的將會是他，當今太子季暘。他唯有踩踏著手足的屍骨方能登上那九龍帝尊，他的父皇啊從來將每個人都算計得好好的，無論是誰從來都逃不開名為無情的殘酷廝殺！
但是聰明的妖兒啊，其實你並沒有猜到，我將這些告訴你不僅是希望你們能好好活著，更重要的是，我害怕。
我怕，我的手足死在我的劍下。
我怕，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