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終於折騰完了，睡覺。”雖然婚禮從黃昏之時開始，但，阿鬥念催妝詩的時候都已經到了半夜，而折騰到現在，東方已經微微有些發亮，即使還處在興奮之中，阿鬥也忍不住開始打哈欠。等客人離去之後，吹滅紅燭，阿鬥連中衣都沒脫，直接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
依依坐在床邊，看了一眼已經是自己丈夫的阿鬥轉眼間就呼嚕聲大起，氣得簡直是牙癢癢，有沒有搞錯，今天可是新婚之夜啊，合著你的新婚之夜，就是蓋被子睡覺？！那你還娶得什麽媳婦生什麽孩子！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算了！
“阿鬥？”依依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前世是怎麽叫那個賴床的小家夥起床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捏住阿鬥的鼻尖，在阿鬥耳畔吹氣，“起床寫作業了，阿鬥，再偷懶我可要給諸葛先生告狀了！”
“唔，阿姊，讓我再睡會兒，就一會兒……”阿鬥翻過身背對著依依，含混不清的呢喃還帶著濃濃的鼻音，依依幾乎是習慣性的收回手，替他蓋好被子，還掖了掖被角，等依依穿好鞋子下床去準備早飯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忍不住一拍自己的額頭，“我這簡直是魔怔了……”
三兩步回到床上，蹬掉繡花鞋，爬上床，被自己蠢到的依依直接掀開了阿鬥的被子，阿鬥哼唧了一聲，雙手在床上亂摸，摸了半天，被子沒找回來，倒是被深秋的寒意激得慢慢醒過來了，支起上半身坐在床上，阿鬥揉揉惺忪的睡眼，“我困著呢，阿姊……”
“你別在這兒折騰！”依依伸手揪住阿鬥的耳朵，毫不留情的轉了兩圈，在阿鬥殺豬般的嚎叫聲中，微微眯起眼，翹著二郎腿，就差再擺張桌子喝茶吃點心了，“你跟我說說，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倒是睡得舒服，嗯？”
“什麽日子？還能是什麽日子，”阿鬥這下是徹底清醒了，歎息一聲，輕輕將依依攬入懷中，“不急，等回了長安，你正式成為太子妃的那天，我們再圓房不遲。”華朝的婚禮已經有了新婦求元之俗，倘若在太子新婚之夜，太子妃卻並非處子之身，依依的處境，隻怕會更艱難。
“可是，你忍得住？”依依以前是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也就算了，可，前世的她可是做了一回甘夫人的貼身侍女，幾乎是親眼見過阿鬥他爹娘辦事的依依，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每次兩人耳鬢廝磨之時，阿鬥都在忍耐些什麽。
“無妨，反正也忍不了太久了。”阿鬥將妻子攬入懷中，依依歎息一聲，靠進阿鬥懷裏，“好吧，那你就忍著吧，反正我是不想。”依依自己根本沒有經曆過那種人間極樂，自然是做不做都無所謂，甚至，她連情動之時會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不過嘛……沒人規定新婚之夜新婦不能使壞不是？
小腹之處驟然竄來一陣涼意，阿鬥低下頭，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苦笑著抓了一床被子把依依裹成一個蠶繭，然後又拉開一床被子裹住自己，“我說依依，你是不是故意扯開我的衣服的？”
“怎麽可能。”依依說起謊來臉不變色心不跳，然而被子底下的一雙手也沒閑著，溜到阿鬥的“繈褓”裏，扯開另一邊的衣帶，依依的手指直接和阿鬥肌膚相貼，阿鬥連連深呼吸好幾次，咽了無數次口水，才終於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依依，別鬧了，我可不想在這兒受風寒，朝廷最不缺繁文縟節，若是誤了今年的吉時，臘月又照例不婚，你怕是得等到明年才能和我成親了。”
“哦……”依依抿抿唇，抓住阿鬥的手臂直接枕了上去，在阿鬥的苦笑聲中，依依的鼾聲也沒有讓他等候太久，剛剛被叫醒的阿鬥看了一眼泛起白光的東方，難耐的挪了挪發麻的手臂，然後又被睡夢中的依依扯回了原位。
“算了算了，麻也就麻一會兒，忍忍就過去了。”阿鬥苦笑一聲，躺在依依身邊，緩緩合上眼睛，“也幸好我在這兒沒有父母要拜，否則，明天早上還得早早起床拜見舅姑，你今晚哪還有心思跟我這麽鬧。”
早晨，阿鬥才剛剛挪了挪手臂，眼前的情景還有些模糊，坐起身，便有人送上中衣，阿鬥迷迷糊糊的伸開手，“收拾一下，今天咱們該啟程了。”
“是我啊。”依依笑著給了阿鬥一個腦瓜崩，“怎麽，聽這口氣，把我當成演長哥哥了？”依依暗自下定決心，以後要把郭攸之隔離在阿鬥身邊十步之外，哼，明明自己才是第一個來的，如今自己的位置被別人搶了，那自己肯定得搶回來才是！
“我還真沒反應過來是你，”阿鬥笑笑，任由依依給自己穿好衣服，然後坐在鏡前，看著依依給自己綰發，“我是不是起晚了？不是說今天早上娘和哥哥們要來嗎？”
“沒事，你遲去一會兒也沒人說你什麽，但是，真的今天就要走嗎？”在阿鬥發間束好金冠，加上襆頭，依依輕輕靠著丈夫的後背，“那些客人們可都還沒走呢，多待幾天不好嗎？”
“我已經離開長安很久了，不能再呆了，依依。”阿鬥輕輕搖搖頭，“你不想跟我回去？”
“還留在這裏一天，我就還能做一天的藤宜依，跟你回了長安，我就隻能是太子妃了，真的隻剩下你一個人了，阿鬥。”依依昨晚根本就沒睡著，一大早就起了床，照例出門晨練的時候，看到了對著郭攸然都畢恭畢敬的二哥，當時就覺得有些堵得慌，畢竟，郭攸然在阿鬥麵前，也是小心謹慎，溫良恭順。也就是那一刻，依依才意識到，太子妃，皇後的身份意味著什麽，四哥說她再也沒有娘家這句話，絕不隻是說說而已。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稍微努點力，咱們早點多生幾個孩子，你不就不隻有我了？”阿鬥回過頭，微笑之中帶了調侃之意，依依也沒崩住笑出了聲，一拳頭搥向阿鬥胸口，“沒個正行兒！”
“閨房私語都要謹守禮法，累不累啊？”阿鬥將妻子攬入懷中，在依依唇角印下一吻，“就像這種事，外麵肯定不能做，但是家裏嘛，這兒又沒外人不是？”
“好吧，我跟你走就是了，反正，早晚我也得走。”依依歎息一聲，“婚禮結束，二哥三哥都有公務纏身，怕是也不會繼續呆在這兒，四哥又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要不，我勸勸大哥去一趟長安？”
“依依，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回去之後就要籌備婚禮，這兩天，阿鬥如果沒記錯，自己和依依快馬加鞭回去，大概還能跟得上納采之儀的時間，隻是，阿鬥才想起來，自己太興奮了，有件事還沒來得及跟依依商量呢……
“怎麽了？”依依直接坐在阿鬥膝頭，桌上還有昨天放著的果子，依依拿了一個橘子剝開，塞了一瓣到自己嘴裏，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剝下來另一瓣，準備塞給阿鬥。
“我覺得，你的哥哥們是先生的弟子，你本人是先生的義女，所以娶你的話，先生即是外戚，所以……”握住依依的手，阿鬥偏過頭去躲開依依的橘子，總得先把話說完，“你能不能從先生家裏出嫁？”
“從你家先生家裏出嫁？”依依皺了皺眉，“可是，阿鬥，我想要的外戚不是我那三個哥哥，而是四哥。”
“四哥……”阿鬥想起了婚禮前夜女家鋪房的時候，四哥給自己塞進來的那些東西，還有那本讓郭悠然連夜送回去的簿冊，“可是，四哥一向閑雲野鶴，他會願意嗎？”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不願意做官，比如杜微，那個托詞耳聾，讓自家先生勸了大半天，最後不得不無奈的說一句“以名相輔”的宿儒，這種事情，勉強不來的，“你四哥願意做官倒還好，他要是不願意，我也不能綁著他去吧。”
“沒事，綁就綁了，那是我四哥，不是外人，讓他做官也不是害他。他不答應，我就打到他答應為止，反正現在他打不過我。”依依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自己小時候跟四哥都是怎麽習武的她自己清楚，人家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他們是一天打漁六天曬網！就四哥那兩下子，現在在自己手下，根本過不了三招。
“別這樣，依依……”阿鬥對於自己印象中那個母親一樣的大姐姐居然會變成如今這幅土匪頭子一般的模樣，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咱們現在先商量商量你從先生家出嫁的事情……”
“我答應你。”依依不笨，四哥現在還沒有嶄露頭角，自己這半個軍人的身份，在皇室的擇女標準之中實在是差得太遠。而諸葛亮的實力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他隻需要一個能夠迅速升遷的借口而已，兩人之間這麽完美的互補關係，怎麽能直接拆了呢，“從你家先生家出嫁沒問題，但是，我不去他們家裏住，除了親迎那一夜之外，我不想見你家先生，”看阿鬥欲言又止的樣子，依依咬咬唇，補了一句，“見他也行，你得陪我。”
“依依……”阿鬥還想給依依做一點思想工作，不說別的，封妃肯定是要在娘家封的，自己到時候肯定是沒辦法去的啊！然而，阿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依依塞了一塊典型堵住嘴巴，阿鬥下意識咬了一口，然後沒忍住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怎麽這麽甜啊，膩死人了，難怪你半天了都沒吃完，依依，你故意的！”
“你才知道！”依依站起身，向阿鬥做了個鬼臉，推開門，大步跑了出去。阿鬥自然是追不上的，但依依也有自己的分寸，永遠不讓自己的背影離開阿鬥的視線。阿鬥剛開始還追一下，後來嘛，他累了，也看出來依依就是逗自己玩，索性自己在後麵慢慢走算了。
依依不想看著自家二哥畢恭畢敬的模樣，沒說幾句話就拉著阿鬥出去散心，坐在曾經無數次想過要正大光明的進來，卻幾乎每次都被攔住的書院大門口，依依雙手托腮，許久才平靜下來。
剛才二哥說，三哥急著回荊州，他自己倒是被郭攸然留下了，至於四哥……昨晚障車一過當晚就不見影了，真是抓人都沒辦法抓。看出阿鬥的失落，依依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沒事，阿鬥，四哥早晚也逃不過咱們的手掌心，別擔心。”
“我隻是覺得，他明明那麽在意你，卻連你的婚禮都不肯參加完……”阿鬥歎息一聲。
“要不是不想入京和你扯上關係，又舍不得我，四哥哪犯得著這麽殷勤給我籌備婚禮？”依依微微一笑，搖搖頭，“好了，沒事，反正我嫁給你的時候，身份是諸葛亮的義女，我四個哥哥都不在也無所謂的，是不是？”
“也罷。”阿鬥微微一笑，“那咱們一會兒就去找大哥？大哥跟咱們走了，娘怎麽辦？”
“阿鬥，你跟我說實話，”依依抿抿唇，握住阿鬥的手，“我大哥，你想不想要？”
“大哥可是先生的徒弟，我當然想要，”阿鬥噗嗤一笑，依依這才第二天出嫁，新娘這就胳膊肘朝著自己拐了，怕是藤家人得被氣死，“可是，我想要你大哥如何，不想要，又如何？”
“想要的話，我幫你把娘一起勸走，不想要的話，娘就留下來，嫂嫂肯定也要留下來，那大哥在京城，肯定也呆不住。”依依輕輕靠近阿鬥懷裏，“現在，我先幫你勸娘？”
“娘年事已高，不如，等大哥在京城買下房舍之後，再接娘來？”阿鬥微微皺了皺眉，“而且，孩子們也都還小……”
“其實沒事的……算了，聽你的，”依依微微點頭，“咱們就去藤家請大哥去！”
阿鬥起床的時候，其實已經算是日上三竿，隻不過沒人敢來打擾而已，若是換了旁的小兩口，這會兒還沒去拜見舅姑，隻怕是要落下一個懶惰的罪名。所以，等兩人再慢悠悠的回憶一下往昔偷偷見麵的歲月之後，參加婚禮的客人們已經紛紛請辭離開了，兩人在路上遇見的幾個結伴而行的小姑娘，倒是對著阿鬥揮了揮拳頭，“你要是敢欺負我們家依依，我可絕對饒不了你！”
人家姐妹情深，阿鬥還能說什麽？隻是笑著點頭作揖，連稱不敢。依依笑著向女伴揮揮手，回眸看著阿鬥的模樣，心底驀然湧起暖意，他是南山書院的山長也好，是太子也罷，但其實，他都是他，是那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孩子，是那個看著自己長大的兄長，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現在，唯一的親人。
“不覺得委屈嗎？你堂堂一個太子，跟幾個小姑娘……”和朋友們分開，依依牽著阿鬥的手，並肩而行。
“人家還覺得你委屈了呢，”阿鬥輕笑，“畢竟，你可也是堂堂的女將軍，可是，你委屈嗎？”
“也是，沒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我明白了。”依依停下腳步，伸手環住阿鬥的脖頸，濕熱的氣息吐在阿鬥頸間，“抱我，阿鬥。”原來人在幸福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是會醉的，依依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自己此刻抱著阿鬥，自己絕對已經跌倒在地上了。
“好是好，但是吧，你也知道，我不保證我能堅持多久……”阿鬥彎腰抱起依依，雖然依依因為長期征戰在外，其實也胖不到哪兒去，但是畢竟也是一個人，總還是有百十來斤的重量的，依依又不像那些弱柳扶風的女孩子，阿鬥抱上一時半會兒沒事，時間長了，難免受不了。
“沒事，我也就一會兒就好了。”依依輕輕靠在阿鬥懷裏，她能感覺到，自己幾乎從腳底開始向上的熱氣，從後背燒到臉頰，而她能靠到的阿鬥頸間的肌膚，甚是清涼舒爽。
阿鬥到底是堅持到了把媳婦抱到家門口，雖然中間他不止一次停下來休息，難度跟當年把薑維的銀搶拖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如果說之前的女伴們還囑咐阿鬥兩句，那麽之後遇到的女伴，大多都隻是對著依依說羞羞羞，依依索性把頭更深的埋在阿鬥懷裏。
大哥剛剛送走最後一波客人，正打算關門回去歇會兒，這個自己不敢認的妹子和妹夫就登門拜訪，引路的時候偷偷打了個哈欠，大哥決定一會兒讓下人給自己泡杯濃茶來。
在正堂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依依終究還是跟著阿鬥坐上了主位，生平第一次接受了自己兄長的拜禮，阿鬥握緊了依依的手，投來安慰的眼神，終於讓依依感到些許慰藉。
“大哥，我們沒時間在這兒磨蹭了，你，能不能現在就收拾東西跟我們走啊？”依依幾次想開口被阿鬥按了下來，然而看著兩人互相寒暄又實在是幹著急，最後瞪了阿鬥一眼，決定不聽他的話了，哼！
“夫人放心，臣已經準備好了行李，隻等使者一到，宣旨完畢，隨時可以啟程。”不管到底是不是親的，這姑娘都姓藤，長兄如父，小妹出嫁的時候，藤宜元沒有不去的道理。
“那，我們先去向娘辭行吧。”阿鬥看向依依，依依咬咬唇，點了點頭。其實，她一點也不想去見母親，見了母親，她就不想走了。
“沒事，我在。”阿鬥握緊依依的手，第一次對依依發出不容反抗的命令，“我陪你去，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