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七聽到這話, 好看的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皺，末了他淡淡道：「我不記得她了。」
陸小婉隨手把柴火扔進了灶膛里, 搖搖頭道：「真可惜。」
江嬋月是真的漂亮, 而且一個人在汴城開那麼大的一個聚全庄，肯定也是有背景的, 放現代就是一線城市的白富美啊。
而且看得出來, 江嬋月對梁七還很是喜歡, 只可惜梁七好像對江嬋月沒什麼感覺。
想著, 陸小婉就靜靜瞥了一眼坐在她身側不遠處的梁七。
梁七的五官極為俊美，毫無瑕疵，就這麼在火光的映照下, 玉白的側臉宛如打了一層淡淡的釉光一般。
那靜靜垂下的眼睫投下兩扇細微的陰影, 瞳孔又黑又亮, 就像是掉入了星潭一般。
真是個絕世無雙的皮囊啊。
陸小婉一邊思索，一邊忍不住就笑道：「梁七, 你不喜歡江姑娘那樣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梁七聽到陸小婉的話, 目光動了動，便側過頭來靜靜看了陸小婉一眼。
陸小婉這時就一手拿著火鉗在灶膛里戳弄著柴火，一手托著下巴, 清秀的臉在火焰的熱度下鍍上了一層微金薄紅，一雙眼更是亮晶晶的。
梁七這時看著陸小婉, 忽然靜靜一笑, 道：「合眼緣就好。」
陸小婉立時就悄悄翻了個白眼。
這種話她可是聽了無數次了, 一般這麼說的，還真不是要合眼緣，而是要求高得很，不過當著別人的面不好意思說，所以就來一句合眼緣。
她早就看透了。
不過想了想，陸小婉看了一眼梁七，覺得就梁七這張臉，即便是要求高點倒也不算過分。
正在陸小婉東想西想的時候，梁七忽然靜靜道：「那小婉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陸小婉頓時愣了一下——梁七這可算是把她問住了。
她初中那會追星，喜歡李准基那種類型的妖嬈男，後來高中變成了胡歌，再後來……
再後來好像變成了國外男模？
不過現在陸小婉倒是沒多少這方面的心思了。
她是做主播的，這一行漂亮妹子太多，而且不少都是想嫁有錢人，結果呢，大部分卻挑來挑去挑了個假富豪，最終還被婆家看不起的。
也有老老實實談戀愛結果反被渣男利用賺錢的。
反正，絕大多數主播情路都不算太順。
陸小婉本身也算個小美女，只不過在主播里不那麼出眾罷了，但她本身業務能力過硬，追她的其實也大有人在，還有不少平台的高管。
只不過這些追陸小婉的圈內人，陸小婉都不太喜歡。
倒是前兩年，陸小婉在圈外談了一個武警大隊的軍哥哥，人長得帥，對陸小婉也不錯，結果談了沒兩個月，人家就升遷要調到外地去了，期限不清楚就算了，臨走前居然還跟陸小婉求婚。
陸小婉不是那種特別具有奉獻精神的，沒辦法接受結婚就異地，當即臨陣逃脫，分手了。
想到這，陸小婉就露出一點喪喪的表情，然後嘆氣道：「我？我追求也不算很高吧，有個一直能陪著我，善良大方的就行了。」
梁七聞言，微微露出一點異議的神色：「就這樣？」
陸小婉點點頭：「就這樣。」
隨即，她又笑了笑道：「不過我對這方面本身也不算太執念，所以要求自然也不會那麼高，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也無所謂。」
梁七似乎是從沒有聽過一個女子在他面前發出如此的言論，一時間不知道是震驚還是詫異，半晌都沒有作聲。
剛巧這時鍋里的水燒滾了，陸小婉就放下火鉗，走過去揭開鍋蓋，然後道：「水燒好了，你要先去沐浴么？」
梁七看著陸小婉帶著一點笑意的面容，淡淡笑了笑道：「你和阿戎先沐浴吧，我一會還有事情要跟衛凌商量，我們的水我自己來燒。」
陸小婉也不是那種喜歡推辭來推辭去的，這會便爽快地點點頭，然後開始用瓢把鍋里的滾水舀進一旁的木盆里。
梁七幫陸小婉把開水送到房間，便再次回了廚房，這次他去的時候，衛凌已經在那了。
見到梁七，衛凌便直起身行禮道：「主上。」
梁七靜靜示意了一下，道：「我說過了，以後不必多禮。」
衛凌尷尬了一下，方道：「江姑娘剛剛飛鴿傳書過來問主上的消息，主上，我要怎麼回她？」
梁七聽到衛凌提起江嬋月，神色中便帶出了一絲細微的不耐，末了他淡淡道：「你看著辦吧。」
衛凌：「啊？」
梁七看了衛凌一眼，淡淡道：「我不想同她見面。」
衛凌：「哦……」
這時梁七又皺了皺眉，問道：「她怎麼知道我們的住處，還能飛鴿傳書過來？」
衛凌愣了一秒，便解釋道：「主上不要誤會，我們都有通訊的驛站，剛剛我出門了一趟，就收到了江姑娘的傳訊，其實她並不知道我們在哪。」
梁七點了點頭，道：「以後不必要的人，還是盡量少聯繫吧。」
衛凌：……
半晌，衛凌尷尬道：「主上……您未失憶之前，跟江姑娘的關係還……不錯。」
衛凌斟酌了半天，才說出『不錯』這兩個字來。
而梁七聽了，目光沒有絲毫變化，只道：「這樣么？」
衛凌連忙點頭。
「那就等恢復記憶再聯繫吧。」
衛凌：……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便詭譎了起來。
這時梁七走到灶台前，將涼水一瓢瓢舀進鍋里，末了他將瓢往桶里一扔，震得水花四濺，衛凌的心也忍不住跟著那水花蕩蕩漾漾，起伏不止。
半晌，梁七用手絹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語氣冷淡地道：「說吧，你還瞞著我幹了些什麼？」
衛凌心頭猛跳，但嘴上還要硬撐道：「沒……屬下不敢私下——」
話還沒說完，衛凌便對上了梁七如炬的目光，他當即就敗下陣來，腿腳一軟，下跪道：「屬下知錯了！請主上責罰！」
梁七這時握著掌心潔白的手絹，居高臨下靜靜看著衛凌垂下的頭，片刻之後，他淡淡道：「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
衛凌這會只覺得頭皮發麻，也只能咬著牙，慢慢交代。
「屬下今日聽到小……陸姑娘吟詩，便起了疑心，因為之前屬下也去查過陸姑娘的身世，她應當是從未念過書，也不識字的。」
「偷偷學的，也不奇怪。」梁七淡淡道。
衛凌只覺得太陽穴跳了一下，咬著牙續道：「可陸家大公子，也就是陸姑娘的大哥，十歲就被送到汴城念書，師從方老先生。而陸姑娘從小就從未出過閔安，又從何處跟陸家大公子一起念過書？」
梁七握著手絹的手稍稍緊了幾分，片刻之後，他道：「還有呢？」
衛凌察言觀色，稍稍鬆了一口氣，道：「之後我也找探子查探了一番，陸府那邊下人的回復都差不多，說陸小大小姐生性懦弱無能，識不得字，也從未進過廚房。而文先生則說現在這個陸大小姐性格聰慧，也識的字，更做的一手好菜，舉止投足有時候比男子還要大氣，實在是……「
「實在是同以前那個陸大小姐大相徑庭。」梁七淡淡接過了衛凌的話。
衛凌一愣，連忙點頭稱是。
而梁七這時則又看了衛凌一眼，道：「你抬起頭來。」
衛凌遲疑了一秒，猶豫著抬起頭。
這時梁七就靜靜看著衛凌的眼睛，道：「我問你，小婉可曾害過我們？」
衛凌臉色變了變，最終咬牙道：「沒有。」
梁七微微頷首，又道：「那她可否有什麼不軌的舉動？」
衛凌臉色發紅，遲疑道:「暫時還沒發現，可主上……」
「夠了。」梁七淡淡打斷了衛凌的話，「以後這種事，抓到了確切不利於我們的證據再來對我講，這種無中生有的猜測，我不想再聽第二次。」
衛凌終究還是垂下頭，低聲道：「屬下明白。」
梁七瞥了衛凌一眼，道：「一會把水送到房間來，我先回去了。」
衛凌連忙點頭稱是。
接著，他就瞥見梁七的衣擺掠過眼前，朝門外走去，心裡可算是放鬆了幾分。
而梁七走到門邊，步子卻又忽然停住，衛凌頓時又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晚膳我用了許多，桌子上那兩塊黃金酥，你吃了吧。」
衛凌愣了一秒，等反應過來要拜謝的時候，梁七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了廚房邊。
衛凌這時心中五味雜陳，總覺得現在的主上不像主上，卻又比以前那個主上要好了太多。
這一夜，相安無事。
·
一大清早，陸小婉就起了床，然後催著衛凌帶她去商會，衛凌雖然不情願，但也還是用馬車載著陸小婉過去了。
汴城的商會所在地十分繁華，路邊都停滿了各式各樣精緻豪華的馬車。
商會門口一個巨大的錦緞製成的門帘，上面用金線織著一個「商」字，看上去氣派無比，進出之人衣著大多光鮮亮麗，也有不少穿著普通的，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小商鋪的主人還是大店面的老闆。
陸小婉這會立在商會門口，忍不住就讚歎道：「汴城這可真的是比閔安大氣太多了。」
衛凌無奈道：「快進去吧，一會還要取號排隊呢。」
「還要排隊？」陸小婉微微一驚。
衛凌這時就點點頭，道：「你要知道汴城是最適合做生意的地方，所以能到汴城來的外地商人基本非富即貴，大家也都搶破了頭想要佔一個好的商鋪位置呢。」
陸小婉微微吸了一口氣，照這麼看，競爭還真大啊。
進去商會裡面，陸小婉在衛凌的引導下先去門口坐著的老先生那裡領了寫著標號的竹籤，便跟衛凌一起等著。
竹籤上面寫著大寫的「拾壹」，也就是說，陸小婉前邊還有十號人。
商會裡面設置了幾個櫃面，分別是開鋪，交稅，入會，每個櫃面前都有人排隊，到了號就會有一個打扮像儒生的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銅製搖鈴搖幾下提醒。
不過也有一些穿著華麗的，直接就被引到後堂裡面，應該算是現代的貴賓室？
陸小婉看著，只覺得新鮮，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看了看，陸小婉就問衛凌：「那個入會是什麼意思？加入商會也要交錢？」
衛凌這會就道：「不一樣的，開小攤和普通的商鋪只要在這邊交稅了，就算加入了大商會，受到了保護。這裡的商會主要是針對那些絲綢行業，茶業和做的大的品牌錢莊，酒樓，加入以後，商會會給特殊待遇，大概就是多少年之內不允許同類大型產業進汴城。」
陸小婉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道：「那就跟聯合壟斷差不多。」
衛凌皺眉道：「什麼叫聯合壟斷？」
陸小婉嘿嘿道：「沒什麼，我隨口說說。」
衛凌看了一眼陸小婉，知道她不會說實話，自己也不想陪在這乾等著，便道：「不說算了，要不你在這先等著，我去買點早點吃。」
陸小婉並不在意地點點頭，道：「好，你去吧。」
衛凌毫不猶豫地就轉身走了。
衛凌走了，陸小婉就一個人站在那裡排隊，十號人其實排的很慢，因為這邊好多人口音不一，有些還都是鄉下來的，說話表意不清，就會在那跟櫃面前的先生糾結半天。
陸小婉排了好一會，隊伍才少了一個人，她也挺無奈的，想了想，便離開了隊伍，準備四處走走看看，一會再來。
結果陸小婉這邊剛離開隊伍，就被一個穿著富貴的中年男子拉住了。
「小丫頭，你是代別人排隊吧？」那中年男子捋著鬍鬚笑道。
陸小婉眨了眨眼，也沒否認，就道：「對啊，怎麼了？」
中年男子這會悄悄看了一眼四周，就附耳過來低聲道：「今天開鋪的名額其實早就被預訂完了，你還是趕早回去吧。」
陸小婉一聽這話就樂了，感情她這是遇到了古代的黃牛啊，正好她閑得無聊，想著可以逗逗這個黃牛玩，便故作驚慌地道：「啊？那怎麼辦啊？」
中年男子見到陸小婉上鉤，頓時露出一點笑意，然後道：「還好你這個小丫頭今天遇到我，我跟你講啊，我這邊還有一個名額，就是貴了點，要加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
陸小婉心想這人還真敢說，都以為自己是個代排還敢這麼騙錢。
想到這，陸小婉就道：「一兩銀子太貴了。」
中年男子頓時露出一副經典的傳銷嘴臉，道：「你在這排隊能賺多少？難道不是排到才算，我知道你們這樣的給人排隊的也就賺個二三兩銀子，可這邊的鋪面啊，早就預定到下個月了，排隊不過是擺設，多的是機會把你駁回去的。你看，你今天多花一兩銀子，明日就可以再接個活，豈不是賺的更快？」
陸小婉聽到這番話，實在是有點想笑，正在她都準備假裝答應，然後再遛這個黃牛一把的時候，一個溫婉中帶著一點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黃老三，你這是又在拉客騙小姑娘了？」
這聲音一響起，站在陸小婉身邊的中年男子黃老三臉色頓時就變了，接著他就拿袖子一擋臉，腳底抹油——溜了。
「哎？」陸小婉見人就這麼跑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而這時，一襲紅衣便靜靜走到了陸小婉面前，赫然便是昨天在聚全庄見過的江嬋月江美人。
陸小婉一向都喜歡漂亮姑娘，這會見到江嬋月，忍不住就笑道：「江姑娘？好巧啊，你也在這。」
「放肆！我們掌柜也容你這個小丫頭這麼叫？」
陸小婉話音剛落，跟著江嬋月身邊的一個小廝就跳出來叱責陸小婉。
陸小婉：……
江嬋月臉色微微一變，便冷聲道：「住嘴，別在商會裡丟人現眼，對這位姑娘放尊重些！」
那小廝拍馬屁拍錯了位，正汗顏又有點痛恨陸小婉時，陸小婉笑了笑道：「沒事，我今天出門沒怎麼打扮，確實挺像個丫頭的，也不怪別人認錯。」
江嬋月沒料到陸小婉會是這麼大大咧咧的性格，美目中不覺流露出一絲詫異，不軌隨後她便笑道：「姑娘宅心仁厚，我不責罰他便是。」
說著，江嬋月便對那小廝道：「你先下去吧，我同這位姑娘有話要講。」
小廝聞言，連忙就默默退了下去。
江嬋月這時又看向陸小婉，微微一笑，神情溫婉和煦地道：「這邊人多眼雜，借一步說話姑娘可方便？」
陸小婉遲疑了一下，眼神朝排隊的那塊瞅了一眼。
江嬋月心思靈巧，這會便笑道：「排隊的事情不用姑娘煩心，相遇就是緣分，我這邊正好每年都有一個鋪位的推薦額，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讓給姑娘。」
陸小婉一聽這話，就知道江嬋月這麼做肯定是看了梁七的面子，居然這麼輕巧的就把每年唯一的推薦額給了自己——梁七的面子還真大啊？
當然，陸小婉也不想承這麼大一個人情。於是她這會目光轉了轉，便笑道：「我也是聽說這邊好玩，隨便逛逛排排隊，也不一定非要開鋪子，對了，江姑娘想同我說什麼？」
陸小婉岔開話題，江嬋月倒也沒有堅持，只微笑道：「去裡間的會客室說吧，這邊人多眼雜，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陸小婉點點頭，道：「那就勞煩江姑娘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