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已婚總裁
晉江防盜章節,需等24h。 那之後, 他再也未曾在意過一個人。可是今日, 也許是她現下的癥狀太像母妃逝去的情形,也許是疑惑她為何會那般不管不顧地撲過來, 他理不清為何, 卻莫名地害怕懷裡的人也如母妃一般離開他。
暮色四合,臨祈乾淨的桃花眼裡終是不可控制地閃過一抹慌亂擔憂之色。他沉思片刻, 解開自己身上的外袍鋪在地上, 又把懷裡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鋪上外袍的巨石上, 這才準備下崖去找草藥。
不能一直在斷崖上坐以待斃。
……
滄涴一直是半睡半醒狀態, 也知道臨祈在為她上藥,照顧她,但她實在是懶得動彈, 並不是痛,只是純粹不想動。等到她徹底清醒, 已是子時。
月上柳梢, 篝火卻依舊明亮, 映亮了她眼底的神色。
滄涴沒有立刻動,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完全靠在臨祈的懷裡,目光所及之處, 她身上披著的衣衫似乎也是他的,而他的手還緊扎在她的腰際。
兩人就這般沒有一絲罅隙地貼在一起。
少頃, 滄涴從臨祈懷裡掙脫了出來, 環顧四周, 這才發現他們現在在一個山洞裡,山洞外是漆黑的夜。
懷裡驟然一空,臨祈心裡隱隱閃過一絲失落,那抹失落一閃而逝,太快,他甚至沒來得及抓住。他猶豫了片刻,抬手撫在她的額頭,似乎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她已無大礙。
臨祈心裡安定了下來。
方才他找到草藥回去時,她身旁全是血。他已經回憶不起來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卻清楚地知道那一刻他失態了。
滄涴握住臨祈擱在她額間的手,緩慢地挪動身子湊近他:「難受嗎?」
她與他的距離本就極近,她這般一靠過來,他幾乎是略微一側臉,唇就能觸碰到她的臉頰,她身上那股素雅的蘭香也隨之瀰漫在鼻息間。
臨祈下意識地反握住她的手,就要去檢查她的身體,有些緊張地問道:「你還很難受?」
滄涴壓住臨祈已經伸到她衣襟上的手,緩緩搖頭:「我沒事。」在臨祈疑惑的目光中,她頓了頓,又道,「我是問你,靠近他人,真的會覺得難受到不可忍受嗎?」
臨祈一瞬間愣了下來。
難受嗎?
似乎也不是。
現在她的手就覆在他的手上,溫熱而又柔軟,方才她甚至還靠在他懷裡睡覺,可他卻並沒有那種噁心的感覺,甚至似乎隱隱有些貪念。
他厭惡他人的觸碰,皆是因為麗妃。
多臟。
人肉也能吃,人血也可如水一般飲下。
從他有意識起,母妃便一直聖寵不衰,父皇因為愛屋及烏,對他也總是多了些偏愛。他天資聰慧,總是懂得比同齡人更多的事情,包括他六歲那年,麗妃栽贓母妃,他明知道母妃無辜,卻無法為她澄清,只能眼睜睜看著母妃赴死。
母妃死後,麗妃更是假裝與母妃姐妹情深,向皇帝討要了他養在宮裡。可麗妃狠毒了母妃的獨得恩寵,如何會好好待他?
那三年裡,被虐打,被逼吃人肉飲人血,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沒有經歷過,連母妃的血,他都必須含笑飲下。曾經受盡寵愛,得天獨厚的他,在那三年裡,所有的驕傲都被一一折斷,被人踐踏在地,連低微的宮侍都可以任意嘲笑唾罵他,只因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根本不在意這個與人私通妃嬪誕下的子嗣。
他分不清晝夜,分不清生死。
後來,也許是看著他太過無害,麗妃漸漸放鬆了對他的警惕,也是那時,他終於有機會手刃了麗妃。
母妃死的第三年,他終於為她報了仇,他心滿意足地看著麗妃在自己面前哀求著咽了氣。他殺了皇帝的妃子,從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然而太子臨淵卻出現了。
滄涴看清臨祈眼中的猙獰陰鷙,抬手輕撫在他的眼眸旁,解開他緊握成拳的手,安撫地道:「如論如何,都已經過去了。」
臨祈眼神晦暗地凝視著面前的滄涴,她逆光而坐,身後是明暗的火光。那割裂的光映不亮她的眉眼,只略微擦亮了她的臉部輪廓,但她那雙漆黑的眼眸在一片陰影里卻亮得驚人。
他就那般凝視著她,目光不錯開一分。
滄涴以為臨祈依舊不習慣她的觸碰,正欲鬆開他的手,卻突然被擁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臨祈小心翼翼地避開滄涴身上的傷口,緊緊抱住她,篝火映在他幽冷的眼裡,卻越發顯得冷沉。
不同於今早在寢殿內的輕靠在一起,她軟若無骨的身子現在緊貼在他身上,沒有一分罅隙。他能完完全全,切身實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墜崖之後,他一直都把她摟在懷裡,但那時是迫不得已,她為他擋下了致命的箭矢,他不會棄她於不顧。可是現在,他主動觸碰她,感知她,竟也不覺得噁心。
懷裡的身軀嬌軟乖順,鼻息間隱有暗香浮動,他眼前竟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為她包紮時乍現的風景,她的肌膚白皙如玉,柔軟似脂,他稍一用力,便會浮現淺淺的紅痕。
她衣衫半褪的模樣在眼前一閃而逝。他的呼吸卻驟然凌亂了三分,方才情急,他眼裡似乎只看得見她血肉模糊的傷口,現在平靜下來卻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
滄涴猝不及防地被抱住,略微錯愕:「子佑……」
臨祈在滄涴出聲的同時便鬆開了她,眼中的深幽之色卻還未褪盡,融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冰冷徹骨。
他徹底從回憶里清醒了過來。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滄涴。」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婉轉的兩個字從他口中念出,也似融進了一股徹骨的涼意。
滄涴也看向臨祈。
臨祈捏住滄涴的下顎,逼她看進他眼中,那雙乾淨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色莫測:「你到底想做什麼?」
指腹下的細膩柔軟令他忍不住地細細摩挲。
很顯然,她在刻意接近他。
若是宗親大牢內那一日她的親近還不足以說明,今早和今晚的反常卻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
今早他發現了她是臨淮的人,她立刻給他下了毒.葯。然而方才又奮不顧身地救了他。
滄涴迎著臨祈審視的目光低低一笑:「你以為呢?」
見臨祈沒有開口,頓了頓,她緩緩道:「我不過是覺得你是夫君的弟弟,所以想多加照拂罷了。至於今早,我第一反應的確是想殺了你。」
臨祈眼中的神色沉了下去,捏住滄涴下顎的手也微微用力,把她的身子帶過來了些許:「那你告訴我,你分明是七皇兄的人,又為何要嫁給大皇兄。」
兩人之間只有咫尺之隔,她的身子輕輕貼在他的身上。初夏的衣衫不算薄,但兩人之間挨得太近,他甚至能夠感知她身體的溫度。
滄涴沒有說話,僅是凝視著他,深深地看進他眼裡。臨祈似乎也沒有輕易放過滄涴的意思,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了下來,安靜得能聽見一側火光細微的爆.破聲。
良久的靜默。
滄涴忽然道:「我有選擇嗎?」
臨祈一愣,卻聽滄涴又道:「我有選擇嗎?父皇賜婚,夫君親口答應,丞相府皆大歡喜,沒人會問我的意見。」
臨祈看著火光里自始自終都面色平靜,似乎嫁給誰都無所謂的滄涴,心裡生出些微妙的感覺,滄涴的確沒有選擇的餘地,便是她反對,丞相府也絕對會強迫她嫁給臨淵,而臨淵,他本就喜歡滄涴,更不可能放過她。
滄涴拍開臨祈的手,自顧自地靠著一塊石頭躺了下去:「我累了。」
她其實有選擇的餘地,臨淮曾在她出嫁前問過她,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臨淵。不過是她告訴臨淮,讓他不必操心罷了。
滄涴的身體畢竟虛弱,醒來沒多久,她就又睡了過去。
臨祈的睡眠一向很少,今夜更是莫名的不困,他借著搖曳的篝火,打量著蜷縮在自己身側的人,她的呼吸聲平緩,但眉心卻緊緊蹙起,身子也微微顫動,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
他似乎從來看不懂面前這個女人。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勾手抱過了滄涴的身子。嬌軟的身子甫一入懷,方才莫名失落的心彷彿瞬間被填滿。他的下顎抵在她的頭上,靜靜地抱著她坐了片刻,方才躺下去。
他只是想知道抱著她睡是不是真的不會夢靨,他如是告訴自己。
……
臨祈沒想過自己能一夜無夢地睡那麼久。
他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身上被重新搭上了自己昨日的那件外袍,懷裡的人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他卻分毫沒有察覺到。
臨祈神色不明的眯了眯眼,他的警惕性何時變得這般差了?
分明是陰冷的天,他的額間卻是起了細細密密的汗。一直到夜幕落下,涼意侵襲,他身上的濕汗彷彿才幹透。
身旁是安然吃烤魚的滄涴。
臨祈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留戀在她身上,他們掉下斷崖已有五日,臨淵還未尋來。他私心裡竟然希望臨淵永遠都不要找來。
這樣簡單又安寧的時光,是他夢裡都不敢奢求的。可如今卻切切實實地出現了。
滄涴捻起一塊魚肉咬進嘴裡,外焦里嫩的魚肉甫一入口,那股又酥又嫩的滋味便在唇齒間瀰漫開來,香味百轉迂迴,連鼻息間似乎都隱隱縈繞上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她滿足地眯了眯眼。
崖底分明沒有半點烹飪用的佐料,也不知道臨祈是如何烤出來的,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吃。吃完一條烤魚,滄涴正欲再拿,卻發現樹椏架起的烤架上一條魚都沒少,她略微詫異地轉眸,見臨祈僅是看著她,半點沒動面前的烤魚,驚訝道:「你不吃嗎?」
這些時日,滄涴沒有半分焦急,只有偶爾會問起他有沒有找到出路,但他說沒有,他也從未在她臉上看見過失落這種情緒,便如方才。臨祈忽然有些疑惑:「你不想回去嗎?」
滄涴翻過烤架上的烤魚,尋找烤得最金黃的魚,不甚在意地應道:「你不是在找路嗎?」
這些天一直是臨祈忙裡忙外,連尋找出路都是臨祈,她倒像是一個來崖底悠閑度日的閑人,日日等吃等喝,她偶爾想下廚都被他以傷勢未愈攔下。
臨祈問道:「萬一找不到呢?」
聞言,滄涴微蹙了蹙眉。
臨祈有些緊張,莫名的緊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緊張的原因。
片刻后,滄涴莞爾一笑:「找不到的話,就在崖底一輩子也不錯啊。」
臨祈被滄涴臉上的笑晃了眼,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欺騙他。
滄涴頓了頓,又緩緩道:「但我估計你會不習慣這般清貧的日子,不僅需要自己動手才能吃飽穿暖,還要額外照顧一個手不提肩不能挑的我。」
臨祈腦海中驀然浮現出兩人永遠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崖底,他會照顧她,她只需要開心地過日子便好,便如這幾日一般,只有他與她,再無他人。
這樣的一切,他求之不得。
種種畫面在腦海中閃過,等臨祈回過神過來時,發現滄涴正看著他,他這才想起他似乎還沒回答他,張了張口,正想說話,卻又被她開口阻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