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彆扭

  眼見孟白嵐的巴掌就要落在自己臉上,阮糖沒有閉眼,只是冷冷地看著孟白嵐。


  但那巴掌最後沒有成功落下來。


  反而是孟白嵐自己飛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孟白嵐被打飛了。


  而站在孟白嵐身後的鐘停氣得眉毛都快燒起來了,他難以想象,自己要是來晚了一步,現在會是怎樣的場面。


  他每天生怕會少吃一口飯的姑娘,她咳嗽兩聲他一顆心都要跟著抖個好幾抖。而此時此刻這個像個竹竿一樣的傻逼,居然想要動手打她?


  鐘停眉心一跳,看著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孟白嵐,握著拳頭又想上去補兩拳。


  阮糖及時扯住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鐘停原本緊繃的身子果然一下鬆懈下來,那滿身的怒氣都像是被抽去似得,他扭頭看她,阮糖張嘴比著口型。


  「沒、有、事」


  雖然孟白嵐確實很欠,但鐘停是學泰拳的,一拳下去已經把孟白嵐打得人不人狗不狗了,再多打幾拳,大概一會兒就得在醫院宣布殘廢了。


  阮糖只好先安撫好正火大的鐘停,避免這場事故的發生。


  然後。


  她走向孟白嵐。


  孟白嵐還在地上到處找自己掉了的牙齒,模樣又滑稽又狼狽。


  她走到孟白嵐面前,抬起腳,毫不留情地往他手上踩了一腳。


  孟白嵐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但終歸因為鐘停在這裡,他不敢對阮糖還手,只是猛地抬頭,說話還漏風:「你做洗么!」


  阮糖蹲下身,慢吞吞地打字。


  【反正沒有攝像頭,你也拿不出證據】


  孟白嵐一下瞪大了眼睛,指向她的手指都氣得在發抖:「你!」


  指了半天,也只說出一個你字。


  阮糖懶得再理他,收起手機,和鐘停兩人準備離開,走了幾步發現蘇慄慄並沒有跟上,回過頭髮現她還獃獃地愣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麼,沒一點要動的反應。


  她扯了扯鐘停的袖子,又指了指蘇慄慄。


  鐘停知道她的意思,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他也猜出之前阮糖說的話就是為了讓他全力以赴來救蘇慄慄。


  要是別人敢這樣騙他,他一定讓那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悔不當初,但這個人是阮糖。


  他可以什麼都不計較。


  鐘停嫌麻煩地「嘖」了聲,然後對蘇慄慄嚷嚷道:「嘛呢嘛呢,還不想走不成?」


  蘇慄慄這才回過神,她餘光剛好瞄到了孟白嵐一直在在找的那顆牙根還帶著血的牙齒,伸出腳輕輕一踢,牙齒滾進了沒有路燈的林深處。


  她小跑兩步,追上阮糖和鐘停。


  三個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即使到了高二女寢樓下,也沒人說一句話。


  阮糖停在門口,對蘇慄慄打字道。


  【你回去吧,我還有話要對他說】


  蘇慄慄看后抬起頭,眼神搖擺不定,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道:「剛才……那個啥……」


  聲音越來越小,阮糖一向聽力還不錯,現在也不大能聽到蘇慄慄到底在說什麼。


  「謝……」


  蘇慄慄嘴唇抖了抖,又從頭開始。


  「剛才……謝……」


  可壓在舌頭下面的那個「謝謝」怎麼也說不出口,如果換了任何一個人今天救了她,她絕對不會吝嗇自己的感激,並且還會一片赤誠地去報答對方。


  但偏偏救她的是阮糖。


  她可以向任何一個人低頭,也絕不願意在阮糖面前表現出一分一毫的弱勢。


  蘇慄慄靈光一現。


  「謝天謝地,孟白嵐那個廢物男沒有打到你。」


  她幾乎是動用了腦子裡的每一個細胞,這才想出句合適的話,讓她不失面子,甚至還能以慰問的姿態居高臨下面對阮糖。


  說完她轉頭就走。


  如果此時能打分,她覺得可以給自己的表現打滿分,完全就像是領導關懷下屬嘛。


  離開得也如此瀟洒,讓人看不出來她內心的糾結。


  真棒。


  作為被關懷的對象,阮糖:「……」


  她真的搞不懂了。


  蘇慄慄到底是個什麼塑料腦袋。


  但她也懶得管蘇慄慄腦袋到底塑料不塑料,此時她的面前站了個更麻煩的等著她處理,大麻煩臉上寫滿了不高興,唇線抿得筆直,就差沒把「我在生氣」這幾個字貼腦門上了。


  阮糖垂著腦袋。


  【我錯了】


  鐘停冷哼一聲:「你還知道你錯了?跑到那傻逼跟前差點挨打的時候不是頭挺鐵的嗎?要不是我剛好聽到有動靜,你就……你就……」


  他瞪著眼睛連說了好幾個你就,也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他索性就不說了,又將唇線抿得直直的。


  阮糖沒想到他居然會氣成這樣,之前面對路以安的時候,也沒見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過。


  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不會的】


  打完這三個字,她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子,然後繼續打起字。


  【我有這個】


  鐘停從她手裡將小瓶子接過,一看,上面「防狼噴霧」四個字排列得相當規整。


  鐘停:「……」


  鐘停:「你還帶了這玩意兒????」


  阮糖道。


  【嗯,如果你不來,我是打算用這個對付孟白嵐的】


  鐘停看到噴霧后氣就消了大半,事實證明阮糖並不是要去強行逞英雄,她懂得保護自己,鐘停想到這裡,心裡那些疙瘩也跟著消了。


  他順手揉了把阮糖的頭,誇獎道:「小丫頭片子,想不到還有點聰明。」


  卻不想這一揉,一不小心將她那擋了大半雙眼睛的劉海給揉開了,他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對上那雙濕濕的鹿眼,借著宿舍門口的燈光,他在裡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熱,一下爬上了他的脖頸,還在逐漸往上蔓延,耳根後面都是燒的。


  鐘停飛快地轉過身。


  連帶著說話的語速都變快了,語氣也有些生硬:「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


  「明天見。」


  說完,一步並兩步,他迫切地離開了這裡。


  留下阮糖呆在原地。


  「……」


  這又鬧什麼彆扭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而且……


  她抬起手撫平剛才被鐘停揉過的頭頂,想到他說的話,嘴角情不自禁彎了彎。


  她才不想被笨蛋誇聰明呢。


  ……


  那邊鐘停很快就回到了宿舍,剛好宿舍準備鎖門,前腳剛跨進去,後腳生活老師就拿著上鎖的遙控開關過來了。


  「等等,」生活老師叫住他,「臉這麼紅,不會是喝了酒吧?」


  鐘停頓住腳步:「啥???」


  生活老師走近,嗅了嗅,奇怪道:「沒酒味啊……」


  鐘停有些不耐煩:「我沒喝酒,怎麼可能有酒味?」


  生活老師只好擺了擺手:「行吧,快回寢室,下次別踩點回來,晚一步就進不來了。」


  鐘停的寢室就在一樓,沒走兩步就到了,班上男生是單數,兩兩一間,而他是多出來單獨住的那個。


  打開寢室的燈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鑽進廁所,一看,鏡子裡面的那張臉果然通紅一片。


  他用手去挨了挨,又像是觸了電一般立馬將手拿走。


  真燙啊。


  他緩緩吁了口氣。


  不會是沒穿外套出去吹了會兒風就感冒了吧?

  他有些煩躁地「嘖」了聲。


  真是弱不禁風啊。


  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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