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強大

  開學前一天,蘇慄慄抱著作業來了路家, 她一邊抄著作業一邊給阮糖和路以安講著過年在外面玩的趣事, 看得出來她在這方面的一心二用已經很有經驗了, 一天的時間, 就將阮糖做了好些天的所有作業全部搞定。


  走之前,還不忘求著阮糖:「糖糖姐,你可別給阿大說啊。」


  阮糖知道她答應過強大不抄作業,比了個OK。


  路以安在旁邊笑她:「何必呢,阿大前一副面孔阿大后一副面孔, 你不嫌累嗎?」


  蘇慄慄鼓著眼睛,很不服氣地瞪過去:「你懂什麼!」


  路以安不會像鐘停那樣幼稚地和蘇慄慄繼續吵下去,敷衍道:「是是是。」


  蘇慄慄遲疑片刻, 問他:「初一的時候你陪薑茶去Z城, 她當時怎麼樣啊?」


  她才從國外回來, 對這件事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點, 當時聽說薑茶的媽媽居然走得這樣突然時, 她還因此難過了好久。


  可現在薑茶又被姜家關起來了, 他們也見不到她, 只能從薑茶偶爾在群里冒泡判斷出來她沒什麼事。


  只是她到底是真的沒事還是逞強,就不得而知了。


  被蘇慄慄這樣一問, 路以安又想起了那天的薑茶。


  怎麼樣……


  這種時候應該是不好的吧……可那個人偏偏怎麼感覺都好, 到Z城的時候很好, 進靈堂的時候很好, 點香祭拜的時候很好, 離開的時候也很好。


  平靜的,像是過路的旁觀者。


  不。


  旁觀者在這種氣氛下都會有幾分動容,她卻什麼都沒有,從頭到尾理智安靜地可怕。


  所以現在蘇慄慄問他薑茶怎麼樣,他一時還真想不出來該怎麼回答,只能道:「還行吧,就一直那樣……」


  蘇慄慄也能猜出個大概,畢竟薑茶向來都是個看不出情緒的人,這個問題問了也是白問,她只是忍不住有些擔心罷了。


  想著,她又狐疑地抬起頭看了幾眼路以安,問道:「你……」


  她頓了頓。


  「是不是喜歡薑茶啊?」


  阮糖:「……」


  路以安:「……」


  這丫頭,實在是語出驚人……


  不過也難怪蘇慄慄會這樣想,路以安以前就情史泛濫,學校里前凸后翹的班花級花一個又一個的換,顯然沒什麼定力,現在有個比他那票前女友美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薑茶天天見著,還面對面同他講了快兩個月的題,就路以安這德行,能不動心嗎?

  不,他不能。


  蘇慄慄越想就越確信,但越想又越緊張——被路以安這樣的渣男喜歡,對薑茶來說不是好事。


  她已經腦補了一大出被渣男追求答應下來最後反被拋棄的戲碼,卻聽路以安嘖了聲:「怎麼可能?」


  他慢慢地說道:「我不可能會喜歡她的。」


  整句話從容又篤定。


  「絕對不可能。」


  ……


  一個寒假倒是匆匆就過了,有的人愁眉苦臉,有的人卻興高采烈,比如蘇慄慄,她就因為終於能天天見著強大了藏不住的開心。


  可強大今天卻沒有來。


  打電話給他,強大說自己生病了,得請一周左右的假,蘇慄慄掛了電話,剛才的開心轉瞬即逝,只剩下失望和苦悶。


  以及語氣中深深的擔憂:「怎麼生病了呢?要不要緊啊,現在天氣這麼冷,他會不會照顧不好自己啊……」


  鐘停道:「你可別瞎操心了,先不說阿大家裡的阿姨和醫生能不能好好照顧他,他還有三個把他當成寶的姐姐,會需要他自己照顧自己嗎?」


  蘇慄慄想起強大總是提起那對他極好的三個姐姐,倒也有些放下心。


  不過不管怎樣,生病是件難受的事,她希望強大能趕緊好起來,然後早點回到學校,這樣他們也能天天見面了。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強大的三姐姐居然就找上了他們社團教室來。


  蘇慄慄愣愣地看著坐在對面這個戴著圓眼鏡,個子和阮糖差不多瘦小的女生,實在做不到將她和強大的姐姐對上號。


  之前逃課請家長那次,她也是見過強家長姐的,穿著一身紅衣,走路時高跟鞋鞋跟落地的聲音,清脆又明亮,像是要將地面踏出個坑。


  她以為強家的女兒都是那樣英姿颯爽,高挑嫵媚。


  可現在……


  這位穿著高三淺藤色校服、看上去老實且又樸素的女生,居然就是強家的第三個女兒……居然就是強大的三姐姐。


  她也從沒聽強大說過,他的三姐姐是在他們學校讀高三的。


  正想著,對面的女生緩緩開了口。


  「你們可能都不太能相信,」她像是看透了這一屋子人的想法,「不過我確實是阿大的三姐,我跟著母親姓,姓白名舒藍,以前沒讓阿大和你們說,是因為我不想讓學校里的人知道我出身強家,如你們所見,我現在也正在讀高三。」


  阮糖猜出來白舒藍來這裡多半是為了強大,於是問道。


  「請問……您這次來,是不是阿大出了什麼事?」


  白舒藍點了點頭:「是的。」


  蘇慄慄一聽,首先就憋不住了:「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


  白舒藍道:「他這次沒來學校的原因,你們知道嗎?」


  蘇慄慄連忙回答:「他說是生病了。」她突然渾身都緊張起來,說話都變得不利索:「難道……難道是很嚴……嚴重的病嗎?」


  光是想想,她的眼圈就紅了。


  白舒藍嘆了口氣:「那倒不是,主要還是這次家父發了很大的脾氣,動了家法,將他打得進醫院了。」


  這句話一出來,不止蘇慄慄,連同阮糖和鐘停在內,都愣了。


  鐘停道:「怎……怎麼會?」


  他咬咬牙,額上青筋蹦了出來,似乎是生氣了:「他一直都是最聽話也最懂事的,我不信他會犯什麼錯,值得他爸爸將他打到這種程度!」


  阮糖的神色也轉冷:「之前我就一直奇怪阿大臉上、手上、甚至是被衣服遮住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這些地方為什麼會帶傷,現在看來,也和你們家的那位脫不開關係吧。」


  話到現在,已經近乎質問了。


  白舒藍卻像是沒感受到這些遷怒而來的敵意,平靜道:「你猜得沒錯,我們父親是個極端又暴躁的人,一旦事情達不到他所想,往往就會動手。再加上家裡只有阿大一個男孩,父親對他期望也最高,所以阿大在家裡,少不了會被打罵。」


  蘇慄慄渾身顫抖,一想到強大在強家受的疼受的痛,她就想流淚。


  她聲音嘶啞:「阿大他……阿大他從來都沒說過……他這樣好的一個人,從來沒說過你們強家半點不好!」


  說著說著,她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可是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他啊……」


  旁邊薑茶向她遞了紙巾,蘇慄慄彎下腰用紙巾捂住了眼睛,肩膀依然一抽一抽的。


  白舒藍閉了閉眼,依然平靜地繼續道:「不過從來沒有一次,打得像這次這樣重,我那天不在家,還是回來后聽二姐說得。」


  她話語一頓,不知在想什麼,眼中居然漫出些許難過,好一會兒才繼續說起來。


  「阿大居然對父親說根本就不想當什麼下一任家主,他想去考軍校,以後當個保家衛國的軍人。這種話,哪能在父親面前提啊,父親自然氣極了,下手便也沒了輕重,要不是大姐拼了命去將父親攔了下來,恐怕阿大最後進的就不是普通病房而是急救室了。」


  她說完,整個社團教室也跟著沉默下來,誰也沒開口,安靜得能聽到針落。


  白舒藍看著他們,又說道:「我聽說你們剛好也是專門幫忙的社團,那我請求你們,幫我勸勸阿大吧,讓他不要和父親作對了,那樣不切實際的夢想,早早放棄的好。」


  阮糖突然問她:「您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白舒藍搖了搖頭。


  阮糖道:「那請您儘快離開吧。」


  白舒藍一愣。


  阮糖又說:「可能您感受不到,但我們現在確實很生氣,非常生氣,比如我們這位副社長……」她拉過旁邊的鐘停,「他現在就是因為您是阿大的姐姐,所以才強行按捺住沒有罵您,要是換了其他人,他絕對不可能這樣客氣的。」


  說著,她神色一凜,語氣也加重:「阿大的夢想,是因為有你們強家擋在面前才實現不了,您說它不切實際?不,它根本就不是什麼不切實際,只是有因為你們,才實現不了。」


  「而那些話,他不知道已經在心裡憋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才終於說了出來,您讓我們勸阿大放棄,可您想過沒有,阿大要是真的鐵了心要去,還會繼續留在強家任憑那位所謂的父親打他罵他嗎?」


  阮糖突然說不出的難過,緩緩道。


  「他早就為了你們,放棄了啊。」


  白舒藍怔在原地,瞳孔猛地放大,難以置信地看向阮糖。


  蘇慄慄拿開捂住眼睛的紙巾,瞪著白舒藍語氣不善:「就算他沒放棄又怎麼樣,管他想當保家衛國的軍人,還是上天入地的超人,只要他想,我就永遠站在他這邊。」


  路以安糾正道:「只要他想,我們就永遠站在他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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