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招供 或者死!
第129章招供或者死!
??話已至此,傅朝華早赤手空拳彈跳而起,連同丁紫煙等人並肩而上,整個廂房之內亂成一團,而外麵不知被何人放響了信號彈,項長風低叫一聲“不好”,人已隨聲飛掠而出,正同趕上來的四個蒙麵刺刀客纏鬥起來。
??達叔早在看見顧垂鴻腰間的錦囊時便起了貪念——旁的他就算不知道,那上麵的鶴立雲間他卻清楚得很,想來裏麵不是老天師的符籙也是護身玉之類的東西,若能殺人奪來,一條命?十條追月的命也值了!
??他用兩把黃銅鋼刀,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欺的便是顧垂鴻他們入園前將所有的兵刃都留了下來,這群道士們有不少邪門的手段,什麽畫符布陣驅妖捉鬼,但沒了家夥事,近身搏鬥他還是有幾分勝算的。
??然而,轉眼之間過了十幾招,達叔臉上的得色迅速消失。
??此人一雙手掌潔白、修長,並無習武之人關節粗大、掌心厚繭的形狀,倒像是矜貴公子的手,若說修的是符籙宗也不為奇,然而其出手纏綿,一招“雲手”,雙掌柔到了極處,空明若虛,仿佛隻不過拈花飛葉,然而指尖擦過他的脖頸,瞬間便留下了三道極深血痕!
??他一麵閃躲,腦子倒轉的飛快,厲聲叫道,“好,很好,我道天師宗教出來的名門正派,怎麽下手竟如此狠戾,想來你在鬼蜮呆了三年,修為精進了不少啊,顧道長?”
??彼時顧垂鴻單足點在那半扇錦屏之上,整個身體淩駕於空,通身輕如鴻羽,眾人隻見其身姿出塵如仙,但凡修行輕功的,必要瞠目結舌。
??然而,眾人的注意全被“鬼蜮”“三年”的話吸引過去,天師宗眾人原本便對此事心存芥蒂,聞言更是不忿,出招愈加狠絕,幾個追隨項長風的人並不知其內情,一時間竟生出了懷疑之色。
??“我這二十四年皆為天師宗殫思竭慮,步步籌謀。”
??顧垂鴻緩慢地吐出一口清氣,周身卻滌蕩出如深海一般的森寒,如傾如瀉,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所有人傾數湮滅其中。
??“追月,是我為私仇殺的第一個人。”
??那雙碧青的妙目緩然抬起,仿佛大霧散盡,清瞳之輝不遜明月。
??“既然殺戒已破,那麽殺一人和一百人,有什麽分別呢?”
??此話落地,廣袖之中倏然探出手掌,射出一道濃稠如實質般的墨綠色霧氣,宛如青麵修羅一般撲向一個壯漢,鑽入七竅之中。眾人隻聽發出一聲撕心的哀嚎,男人竟然不住地撕扯自己的臉,更為可怖的是往外湧出深碧色的血來,四肢開始逐漸消融,他嘶吼著在地上打滾兒掙紮,沒有完整的屍體,全身化作了一堆白骨、一灘膿血。
??項長風的刀停在了半空,回首但見同為天師宗的弟子各自瞠目結舌。
??他早年間也不是沒見過老天師,雖然其符籙威勢巨大,陣法精妙無比,可是絕無如此邪門的武功啊?
??然而,沒有時間留給他們思考此事前因後果究竟為何,院落的大門已被撞開,隻聽腳下轟隆隆地一陣巨響,青石板竟然驟然張裂,裂開的縫隙如同巨獸的血盆大口,他倒退兩步飛身而起,幾個手下的兄弟已經躲閃不及,和對手一起被這巨口吞噬。
??項長風飛身而起,落在紅亭中央,那道輕巧的身影便隨簷而上,兩人劈手對了一掌,在掌心相接的刹那,他隻覺一股天山深處的磅礴寒意呼嘯而來。
??雙瞳倏然一縮。
??若說他修煉的是至純至剛之氣,這人便與之完全相悖,極陰極寒。
??二人雙掌相接,各自退了數步,站定之時,隻見對麵是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粉黛不施的女子,臉色略顯蠟黃,稱不上美貌,眉眼倒也清秀端正。
??想來方才震地一掌也出自她手。
??“閣下是——”
??女子斂容一禮,“不才葉輕水。項大俠,我聽說過你,早在數年之前。”她的聲音如本人一般寡淡,仔細琢磨似有幾分棋逢對手的喜悅,“很好,今日終於得見本人了。”
??項長風皺了皺眉,那女子除了方才接他一掌,手上還抓著個麻袋,裏頭的人掙動不止。他也顧不得禮數,傾身而上奪人,身形極快,使得卻是中規中矩的小擒拿手。
??這葉輕水和他的修為在伯仲之間,抓著個人質未免不便,勉力擋下幾招之後,出聲喝道,“項大俠!此人正是鳳陽山莊少爺,我既然帶了人來,便是送還於你的,但你若強奪,恐怕人便保不住了!”
??項長風頃刻間收了手。
??曾經被並稱了那麽多年的對手,如今一睹真容,心中卻有幾分微妙,然而他究竟分得清孰輕孰重,遂肅容道,“葉姑娘有何條件,不妨說來。”
??葉輕水目光略過下麵,隻見兩派廝殺更是慘烈,殘肢斷骸遍地,血染大片花叢,不由得秀眉微蹙,“奉主人之命,特來平萬豐榷場之亂。大少爺交還,還請足下帶了人立刻離開榷場,不要再生是非。”
??項長風救主心切,縱然知道這萬豐榷場明裏暗裏圍困了更多的無辜之人,卻也不得不暫且按捺下來,沉聲說道,“好,我答應你,但——”
??但當下之時局,已然非兩人能夠掌控得了了。
??先才口出狂言的達叔已然被削尖的半截木棍釘在了假山上,血滴滴答答地順著嶙峋石塊往下淌,顯然是死透了;當下看來,天師宗弟子倒是進退一心,眾人合力結陣,抵禦著不斷衝上來的打手。
??而最為棘手的是那道翩然翻飛的白影。
??所過之處,生機斷絕,萬物凋零。
??待到無人可殺,那道人終於注意到了葉輕水,縱身淩波而上,停在她麵前。
??其實,在約莫七八年前,簪花大會上,她曾經見過顧垂鴻一麵的。
??那時男人尚未當上天師宗掌教,略顯寬大的青灰白襟底的道袍罩在身上,麵上雖未完全褪去少年氣,卻已是出塵絕逸,在擂台上過招時如飛鴻般凜冽、颯然、果決,卻絕不逾越半步,點到為止。
??她輸給他,輸的心服口服。奈何有一招式困於心中不解,再三斟酌,還是壯著膽子私下找到了這名驚豔四方的年輕天師,磕磕巴巴地請他指點。
??彼時夜色正濃,他和幾個天師宗的師兄弟同住於後山。好容易敲開了門,卻未曾見到顧垂鴻,唯有天師宗幾個明日上場的人在遞招練招。
??那些少年見她相貌平平,不由得哄然笑道,“第八個!”“渾說,方才送晚膳的也一並算上,第九個啦!”
??有人衝她揚眉,放肆笑道,“何門何派的?你怎麽空著手就來了?討好討好我們,也勉強給你個牌子。”
??葉輕水茫然,“什麽牌子?”
??眾人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大笑。
??“廢話,垂涎我們顧師兄的女子能從這兒排到山下麵,不掛牌子,誰知道你姓甚名誰?”
??“我……”心似乎被綿針紮了一下,葉輕水隻覺羞慚之色如火般燒灼起來,直到寢房的門被打開,少年清淩淩的聲音傳來,“吵嚷什麽?”
??“師兄,又有姑娘找上門來啦!”
??“先才那個什麽嵐煙師姐、什麽迎袖師妹也就罷了,這一位——”
??顧垂鴻緩步近前,一麵迅速整理好鬆攏在外的衣裳,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下,她局促至極,抬眸撞入那雙溫柔平和的眼中。
??“我認得你。”他衝自己俯身見禮,“姑娘內功極穩,白日我原想請教尊師及名號,隻是貴派走得匆忙,在下顧垂鴻,你叫什麽名字呢?”
??她訥訥,“葉輕水。”
??那人尋思了一陣,笑道,“我才疏學淺,隻想到‘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雖也清雅宜人,但與葉姑娘的招式不符,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他原來下了擂台竟是這般和氣的人嗎?
??葉輕水咬著下唇,餘光可窺見少年風光霽月的麵容。
??“其實,我是來請教一式劍招的。”
??“哦?”少年並不意外,甚至了悟般點了點頭,“正好,我亦覺那一炷香的時間太短了,好不盡興。九師弟,取我劍來!”
??那是朧月夜。
??二人在林中舞劍,直至大汗淋漓,酣徹無比。最終一個躺在草地上,一個坐靠石頭邊。晚風徐徐而來,她隻覺連草木都溫柔,這是上天給的眷顧嗎?
??顧,垂,鴻。
??這名字正應了此情此景,他垂首一顧,如見驚鴻。
??……
??時隔多年,她心中的執念隻剩下兩個,第一個是同那與自己齊名的項長風一較高下,第二個便是再見一見她的神仙。
??他仍清臒拔長、身如修竹,隻是振振白衣上麵的血跡觸目驚心,那張臉依然如國手筆下細細描摹的丹青,令人豔羨傾慕,隻是淺瞳中再無一絲溫情。
??又或者,神本就無情。
??“你們終於現身了。”他緩緩抬掌,如遊蛇一般的碧色纏繞於指尖,聲音漠然,“招供,或者死,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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