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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雙姝並蒂守牢獄

  夜深了,寒風凜冽如刀,令那燃起的篝火火焰聊勝於無。此地宮囚牢建於冷宮之下,也不知是何處的冤魂,每逢入夜便覺陰氣怨氣濃烈地交織在一起,幾乎教人透不過氣來。


  即便駐守在此地的,皆是淩儀身前重金聘來的供奉。


  兩名女子由人引著到了冷宮門前,為首的供奉孫定濤一見來人,忙殷勤恭謹地迎了上去——看守要犯,偏偏還是一群江湖上有頭有臉門派的子弟,前些日子逃了個小姑娘,淩儀一怒之下杖殺數十人,將他指了過來。


  他是一肚子苦水,覺得自個兒身後已然跟上了黑白無常,然而見到前來支援的人,瞬間心思便定了,笑也分外舒展,“屬下見過扶鸞祭司,見過薛特使,二位舟車勞頓,辛苦了!”


  扶鸞祭司身穿灰色織棉短打,隻將長發高高束成馬尾,同薛瓊一般無二的裝束,然而她可是南宮家的嫡小姐,素來最喜排場,此刻繃著一張嬌麵,冷冷哼了一聲。


  薛瓊相較之下則平和了許多,同男人見了平禮,“孫供奉不必多禮,我們的差事是一樣的。”


  孫定濤一麵下令開門,一麵賠笑,“嗨,薛特使這話,生生是折煞咱們了!我等皆不過看門犬爾,淩主子不放心,這才請二位過來鎮場子,哎喲,您一日不來,屬下這心便七上八下……”


  長街苦寒,兼之冷宮內隱隱可聞女子又哭又笑的聲音,淒厲無比。扶鸞早不耐煩,隻見那小卒凍得手腳僵麻,搗鼓了半晌也未將牢門打開,幾步上前將人推搡到旁側,玉手翻飛之間,那鎖已然完完整整地躺在了掌心。


  她一腳踹開鐵門,將鎖拍在了孫定濤的手掌心,“手下一群廢物,確實該懸著心!”


  薛瓊淡淡一笑,不可置否,隻由孫定濤戰戰兢兢引路在前。


  石階蜿蜒而下,愈往下走就愈陰寒,鐵鏽混合著腐敗的血腥氣,走到石階盡頭,已經能看到木架子上形形色色的刑具,因積年歲久,已被浸透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這仿佛是一個被塵世遺忘和唾棄的角落。一牆之隔,牆外是宮闕樓宇絲竹聲,牆內卻是如此地獄一般的修羅相。


  間或有絲絲寒風從牆的縫隙裏吹近來,摩擦出"嗚.嗚."的慘和聲,塵土便飄蕩在半空中,彌漫了整個地牢,夾雜著酸臭糜爛腐朽的味道。


  此地一共分為三層,環環相扣,初臨者所見不過“品”字狀的尋常牢獄,然而那些看似尋常的石壁和刑架之上,卻有玄機無數,且腳下踏過的每一步,皆隱隱有陣法之光浮現。此正為南宮家家主攜府上精銳高手親手所造。


  扶鸞打量著第一重門內的人,隔著拇指粗的鐵柵欄,隻見無論男女老少,皆神色奄奄,有氣無力地散落滿地,不由得皺起秀眉,“薛特使,你說說,這一群半死不活的家夥,用得著動這樣大的陣仗?還要你我日夜輪守在此,這這這,什麽地方啊?這如何呆得下去?”


  薛瓊倒是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再惡劣不過的地方也經曆過,“祭司大人辛苦了,隻是殿下看中這群囚徒,前些日子又遭刺殺,是以免不了要你我提著心,仔細看守著,為免重蹈覆轍啊。”


  “這我自然知道!”扶鸞揚起精致倨傲的小臉,饒是那一身布衣也難掩世家貴女的驕矜,“難道不能讓我守在殿下身側?為何偏偏是那個葉輕水?她是江湖人,論理說也該是她來守著嘛!”


  兩人一麵說著,一麵走到了事先安居好的寢房,此處倒是稍稍齊整了些,四麵石壁,有床榻被褥安放於一隅,牆上兩盞油燈,案桌上筆墨一應俱全,然而也僅僅是“稍微齊整”些。


  扶鸞見狀,又是一通罵罵咧咧,嘭地一屁股坐在榻上,激起塵灰,咳嗽了大半晌,更顯嫌棄。


  “南宮世家以奇門、機關之術著稱,想來淩主子也考慮到了這一重。”薛瓊一麵應付著,一麵狀若無心地問道,“對了,祭司大人可知那刺客是誰?如此膽大妄為,隻怕落在淩主子手裏,千刀萬剮都是便宜的。”


  扶鸞反倒來了興致,平日裏她自矜身份,是懶得同那些莽漢閑言碎語的,但薛瓊的身手修為她皆見過,亦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遂招招手,神秘兮兮道,“此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薛瓊遞過去耳朵。


  “你道那刺客是何許人?天師宗的掌門人的女兒!嗨,說出來你未必認得,但——”


  對麵女子神色微微一變,十指早在暗中攥入掌心,扶鸞未曾察覺,繼續說道,“但她是顧垂鴻的意中人!顧垂鴻你總認得吧?”


  薛瓊開口,語調有幾分滯澀,“天師宗最為年輕的掌教。”


  “是了是了!”扶鸞道,“那小丫頭也算有幾分本事,居然能在我南宮家所設的地牢之中脫身而出,好巧不巧的是刺殺當晚,姓葉的也在,你說她是不是自尋死路?哈哈哈……”


  薛瓊沉聲道,“然後呢?”


  “哼,雖然那小丫頭身手不俗,但如何能同葉輕水相提並論?何況淩主子要想出手,她早就死了,奇就奇在淩主子讓葉輕水活捉了此人,並未下令處死,反而好吃好喝地供奉起來,”扶鸞打量四下,十分不滿,“人家一刺客羈押的地兒,都比你我住的敞亮!”


  薛瓊心事已然如藤蔓一般交織纏繞,層層疊疊。


  顧垂鴻明知淩儀攥著白皎皎作為籌碼,仍一意孤行地進宮,這不是自投羅網?白皎皎如何逃脫地牢,如何能解軟筋散之毒?


  思來想去,自己如今還是半條命懸在淩儀手中,卻為他人殫思竭慮,不由得垂首苦笑。


  “誒,你有沒有在聽啊!”


  她恍然回神,忙應和,“的確如此,也不知道此刻負責看守白皎皎的是哪位祭司。”


  “說到此事,你可管住了嘴,我隻說與你一人聽,”扶鸞悄悄湊近,“我聽東袖姑姑說,白皎皎溺斃在湖中了!”


  薛瓊倏然一驚,瞳中閃過的驚駭之色是如何也掩飾不過的,扶鸞被她的反應唬了一跳,倒起疑雲,聲音也冷了三分,“薛特使——你似乎對這位天師宗的孽障,很是掛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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