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娘~!
“回夫人,在下早上吃飯了,中午還沒吃!不過夫人若是想請在下吃飯的話,當可不必了!夫人何許人也?權高位重,身貴事忙,在下一介草民,無福消受也耽擱不起!”
笑悠然本因為她是小伶兒的娘,才想表現得莊重得體一些,一來顯得對其尊重,二來也想留個好的第一印象。
雖不知為何自己會有種賴女婿見丈母娘的奇怪感覺,心中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該有的禮儀和風度還是不能差的。
可誰知人家不欣賞也就罷了,連情都不領,出口就像訓兒子般的不耐煩,弄得笑悠然頗有種癩蛤蟆跳舞給天鵝看的感覺,一股無名火從腳底板直衝腦頂心,忍不住就略微出言譏諷了幾句。
“哼,牙尖嘴利!看在這兩日你對小女多有照顧的份上,這些東西便算是謝禮吧!”
小伶兒的娘似乎並未在意他說什麽,隻是輕哼了一下,草草帶過,隨後窗紗輕蕩,幾樣物事被一起隨意地拋給他。
其中有兩個瓷瓶,三張符咒,一卷圖冊,一塊玉佩和一把看起來像是炒菜用的鍋鏟一樣的玩意,笑悠然也不客氣,伸手接過翻看起來。
“那兩個瓷瓶,第一瓶是……”
那位夫人剛想告知他都是些什麽,卻被他搶在前頭出聲打斷了。
“第一瓶是塑體固魂丹,地階中級四品,第二瓶是淬魂散,地階高級七品。這兩樣東西我吃了就會爆體,是讓我用來自殺的嗎?”
笑悠然將兩個瓷瓶一一打開查看後款款道來,見那夫人並未出聲,又接著查看剩下的東西。
“這三張符咒是千裏遁行符,四極傳送符和逆向定身符,都是地階中級五品。前兩張還尚可,保命時很好用,可這逆向定身符就比較雞肋了,隻能定自己身後的人不說,若是趕上大順風丟出去又被吹回來的話,搞不好會把自己定住,那跟自殺有何區別?”
當他撚著三張符咒故意唏噓不斷的時候,鸞輦內傳出了那夫人一聲輕咦。可笑悠然光顧著搖頭晃腦地鑒別品評了,完全沒注意到那聲音裏除了驚訝之意,似乎還有些薄怒參雜其中。
“這卷圖冊是一個陣圖,或者說是陣法秘寶。地階中級六品……萬獸吞天陣,嗯,陣法不錯,可惜我駕馭不了!先不說修為夠不夠,不懂禦獸決的人隻能被動地任憑陣法自主攻擊,若是陣心不穩還有可能遭到反噬,那結果與自殺無異!”
笑悠然忽然覺得自己懂得實在是太多了,雖不是源於自身記憶,有些投機取巧的感覺,但管他那麽多呢,隻要在我身上就是我的!
於是抬頭挺胸,搖頭尾巴晃地想要看看四周的人都是如何反應,卻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被一個小型結界所籠罩,除了鸞輦和自己在內,其他人都被排除在外,根本就沒人聽得見他說什麽,也沒人注意到他的舉止,頓時大感無趣,訕訕地接著查看最後兩樣物事。
“這玉佩是……嗯?冥寂玄通元?!這裏麵存了一部道法?可……這,這道法怎麽好像在哪見過?!”
笑悠然拿著玉佩翻來覆去地看著,越看越是覺得熟悉。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懶得在費那精力,拿起最後一樣東西看起來。
“咦?這玩意是個法寶?可為什麽看不出等階品級來?還有好像是被封印了,這還有啥用,難道真的用來炒菜?我說夫人啊,你這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你給我的這些東西都是我用不上的不說,要是我沒用明白死都不知道咋死的,你到底是想褒獎我,還是想殺我滅口啊?”
笑悠然把玩了一會兒那把“鍋鏟”,隨後抬頭看著輦窗紗簾撇嘴道。
“說夠了?”
一直沉默未語的夫人冷聲問道。
“呃……差不多了……吧?”
笑悠然也覺得自己似乎說得有些多了,尷尬地撓了撓脖子。
現下畢竟形勢比人強,該低頭時候還得低頭,再說這還是小伶兒的娘,俗話說的好,不看僧麵看佛麵嗎,況且自己這張容易得罪人的嘴,有時候確實是有些管不住,以後可得多注意些,不要平白惹出事端來。
“你修為低用不了也怪我?那些東西我讓你現在用了?給你都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我身上最低隻有這些地階垃圾,你還想讓我上哪找你能用的?
就算別的暫時用不了,那道法你不能練嗎?你要是有能耐,一年半載的突破地階,不就都能用了?自己不知進取,還總怨天尤人!你以為你是誰?我想殺你還用親自動手?哼~!”
笑悠然徹底震驚了!
他在心中想了千百種她接下來的舉動和態度,或惱怒地訓斥一番,或不屑地付之一笑,或輕蔑地出言譏諷,或溫婉地諄諄教誨……總之不論何種情況,他都草擬好了應對之法,隻等她表現出來。
可萬萬沒想到,這位夫人會選擇與自己對噴,而且還噴得字字珠璣,句句有理,竟然讓自己無言以對?!
笑悠然可以想象到她在鸞輦內掐腰梗脖,指指點點,口沫翻飛的憤慨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自問從踏入陰間開始到眼下,從未發現在言語上遇到過對手,卻不曾想在這裏陰溝翻船了,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傻呆呆地杵在那裏裝雕像。
“你怎麽不說話了?差不多了的意思不就是沒說夠嗎,你接著說我聽聽吖~?”
夫人似乎還沒噴夠,有些躍躍欲試地等他的下文。
“呃……那個,夫人真是那個辯什麽……口裏什麽來的,在下佩服至極,佩服至極啊!”
笑悠然想拽個詞又沒那文化底蘊,想起開頭記不住結尾,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佩服與否不說,尷尬至極倒是真的。
“那叫‘辯口利辭’!不學無術,目無尊長,沒規沒矩,跟這死丫頭一個德行,難怪你們會臭味相投!”
夫人之前訓斥小伶兒用過的這句話隻是說了第二遍,笑悠然聽著卻像聽過無數遍的陳詞濫調一樣讓人牙酸,而且莫名地感覺她語氣中似乎有些爭風吃醋的味道?
“娘你說誰是死丫頭呢?!”
“閉嘴!回去我再收拾你!”
“哼~~!大不了挨頓板子,反正也不是沒挨過!”
“混賬!你……”
“哎唷~……”
鸞輦內傳出小伶兒和她娘的爭吵聲,再配合上輦身輕微的晃動還有些許細小的聲響,笑悠然不難判斷出,此刻她應該是一副正被她娘掐著臉提起來,雙腿亂蹬,拚命擺著小手求饒的糗樣。
有心想幫她說兩句好話,卻又不知該以何身份自居,隻好無奈地咳嗽了幾聲。
“行了,別裝腔作勢了,想替她開脫就直說!你還有什麽要問的沒?沒有的話我們要走了!”
夫人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怎麽聽都不像是臨走前的過場話,倒像是在依依不舍地話別一樣。
“沒什麽了,不過我有句話想跟小伶兒說。”
笑悠然想了想搖頭答道。
“什麽吖?”
應是夫人得授意,鸞輦內傳出小伶兒甜膩中帶著輕靈的稚嫩嗓音。
“那個……原本我不想說的,不過我不想騙你……”
笑悠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頻頻張嘴卻沒再發出聲音。
“到底是什麽吖?快說!別婆婆媽媽的!”
小伶兒被他搞得心裏像長草了一樣癢癢的,忍不住嬌喝道。
“呃……我之前答應陪你去凡間的話依然算數……”
笑悠然半天才憋出一句開頭來。
“嗯,嗯,然後呢?”
小伶兒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可……可我這陰身……這資質,實在是……要想修煉到地階,恐怕……”笑悠然吱吱唔唔地說著。
“恐怕怎呀吖?你能痛快點說嗎?急死人了!”
小伶兒不耐地催促道。
“恐怕幾百年都無望了,唉……現在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嗎?我也想履行承諾,可無奈現實殘酷,反正我提前跟你說了,到時候你別說我耍賴就行。”
笑悠然歎息道。
“啊~?不是吧?!早知道你是笨蛋,沒想到資質也這麽差!真是的,娘~……娘!你幫幫他好不,求求你了!”
小伶兒聽了大感失望,連忙搖著夫人的手向她求助。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你比他也強不到哪去!況且我為什麽要幫他?”夫人不急不緩地問道。
“什麽嗎~?我比他可強多了!幫他是因為……因為他是我新收的專屬仆從啊!我這個做主子的,怎麽說也該為下屬謀點福利不是嗎?嘿嘿嘿……”
小伶兒眼珠一轉,嬌憨地笑道。
“就他?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人,要來有何用?再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了?我怎麽不見你為你的其他下屬謀過什麽福利呢?”
夫人撇了撇嘴,淡淡地說道。
“哎呀~,娘~~!你就說答不答應吧?!”
小伶兒知道說不過她,隻好用出最後的殺手鐧,撲到她懷裏撒起嬌來。
“答應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才可以!”
夫人將她從懷裏輕推出去,正色道。
“什麽事呀?”
小伶兒一頭霧水地眨著大眼睛。
“就是在他達到地階之前不許再偷溜出去!”夫人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啊~?那怎麽行?萬一他真的幾百年到不了地階,我就算沒老死,也悶死了!”小伶兒不樂意地撅起了小嘴。
“胡說八道!家裏就那麽無聊?再說,我要是幫了他,如果他的悟性不是像他的資質一樣垃圾的話,多則三年,少則兩年就應該能踏入地階水平。”
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完了,他那麽笨,哪來的什麽悟性……”小伶兒沮喪地說了半句就沒聲了。
“哦?那我來考較他一下。喂,小子!你告訴我‘負陰而抱陽’這句你是怎麽理解的?”
夫人瞥了她一眼,轉頭向下麵聽聲猜熱鬧的笑悠然問道。
“喔,陰陽調和?”
笑悠然被她出其不意地一問,來不及多想就順嘴回答出來。
“不錯!看看人家的悟性,再看看你,還好意思說人家笨?現在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夫
人這句話卻是連譏帶諷地衝小伶兒說的。
“好吧,我答應……”
小伶兒麵上訕訕地澀聲回答,心底卻笑開了花,原本已經打算好回去挨頓板子,再被禁足個三年五載的。
現在看來板子是鐵定不用挨了,隻是不讓偷跑而已,再說過個兩三年等笑悠然到了地階,那這條約定也可以作廢了!真是越想越開心,在心裏給他豎了一百個大拇指。
“夫人高義,在下感激不盡!既然夫人擁有舉手投足間就可改變一個人的資質,嘿嘿,這等奪天地造化之大神通,想必再多加那麽一點點,應該也沒關係吧?嘿嘿……嘿嘿嘿嘿……”
沒等夫人說話,笑悠然卻嘿嘿傻笑著搶先說道。
“誰告訴你舉手投足了?你想說什麽?”
夫人白了他一眼說道,當然,他在外麵是看不到的。
“呃……那就請夫人多費幾分力,幫在下把記憶也恢複了如何?嗬嗬嗬……”
笑悠然自己都感覺笑得有點假了,無奈有求於人,隻好硬著頭皮保持微笑。
“你失憶了?”
夫人這句問話的語氣似乎有些太平淡了,好像明知故問一樣。
“正是,不知夫人可有妙法?”
笑悠然卻沒功夫在意她的語氣,一門心思等她的回答。
“沒有!”
夫人果斷地回答道。
“啥?沒有?不會吧?!”
笑悠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錯,沒有!你這失憶並非是外因,而是自己遺棄的,我能有什麽好辦法?”
夫人淡淡說道。
“自己遺棄的,那我不是吃飽了撐的?那就沒辦法恢複了?哎~,等等,不對啊!我最近好像記起來一些事的……”
笑悠然耷拉著臉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嘴裏叨叨咕咕的,忽又抬頭望著輦窗質疑道。
“嗯~?你想起什麽了?!”
夫人對此好像十分感興趣,語速很快,聲調也拔高了少許。
“那個,我記起我有個師兄,我要替他報仇,呃……沒了?”笑悠然連忙回答道。
“什麽?師兄,報仇?沒了?”
從夫人的語氣變化中不難看出其興致有些一落千丈。
“啊~,沒了啊!這又當何解釋,不是說沒辦法嗎?”
笑悠然隨口問道,完全沒發現夫人與其談論的不是同一個重點。
“辦法嗎,沒有!不過方法嗎,倒是有一點點。”夫人似調侃般悠悠說道。
“還請夫人賜教!”
辦法和方法有啥區別嗎?這不是屁話一樣?笑悠然黑著臉腹誹道,可又不敢明說,隻能行了個禮,趁機低下頭猛翻白眼。
“嗬嗬,方法現在不急,還是等你先到了地階再說吧!回宮!”
夫人輕笑一聲,揮手撤了結界,召喚眾女兵就要離去。
“那到時候我到哪去找你啊?”
笑悠然眼見隊伍開拔,護擁著鸞輦逐漸升空,急忙追了兩步問道。
“伶兒與你有約,自會來尋你。”
夫人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哎~!你有事忘了,你還沒幫我提升資質呢?”
笑悠然一邊跳著一邊揮手高叫道,換來的卻是她一句耳畔傳音。
“道體無缺,道法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