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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惜別

  “你娘……你這麽怕你娘,她對你不好嗎?”


  不知為什麽,笑悠然現在心中滿是失落感,之前魂契的事早就忘到腦後去了。


  “不,我娘對我很好很好,隻是……”


  小伶兒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兩行清澈的淚水順著嬌嫩的臉頰滑落到裙襟上,讓原本的玄色如染了淡墨般顯得更加幽深。


  “隻是什麽?”


  笑悠然雖愛刨根問底,但此時此刻他並不想再刺激小伶兒的情緒,可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一定要問,否則此生都難心安,話語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


  “隻是……有的時候,我總覺得她並不是我娘親!我知道這樣說很無稽,很可笑,很……”


  小伶兒聲音苦澀,早已哭得稀裏嘩啦的,“嗚……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

  我娘生我以後爹就死了,從小都是娘含辛茹苦地一個人把我養大,教我讀書識字,教我練功修行,可我卻總是偷懶耍滑,貪玩貪吃,把她的話當耳邊風。我對不起我娘,我不孝順,我是個壞孩子……嗚哇……”


  笑悠然看著她哭得傷心也跟著難受不安,忍不住稍稍蹲低身子將她攬在懷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聞著從發絲中流散出的淡淡少女體香,輕輕拍著她因抽噎時而聳動的柔軟肩背,心中不知究竟是什麽滋味。


  “別哭了!至少你還有娘……你娘對你那麽好,就算你之前做得不算好,以後還有大把時間去扭轉,想撒嬌想孝敬隨時都可以,你還什麽好哭的?


  我連自己的娘是誰,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更不知生前是否盡孝,要哭也是該我哭!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笑悠然在她耳畔輕輕說著,還假裝抽了兩下鼻子。


  “說的可憐巴巴的,讓姐姐聽著都心疼了……你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等我能脫開身一定來找你,到時候咱們一起想辦法幫你恢複記憶,還有你答應過要陪我去凡間玩的,不要忘了!”


  他的話仿佛有魔力般,小伶兒也不知是真的想明白了,還是怕他也跟著一起哭,總之是止住了哭泣。


  她抬起一隻小手像一個關懷弟弟的大姐姐一般,輕撫著他的臉頰,勉強擠出了一個比哭好看點的微笑,隻是那如雨後晨露般晶瑩剔透的大眼睛中似乎隱藏著濃濃的眷戀。明明是皓齒明眸的嬌嫩女孩模樣,不知為何卻給笑悠然一種深深的迷醉感。


  “記住別忘了喲~,你若忘了,我就把你丟到海裏喂烏龜!”


  小伶兒又接著說道,臉上的笑容已經明顯變得更真實更開心,卻有微弱紫金光芒在她眉心閃過。


  “得了吧,跟你說多少次了,海裏那不是烏龜,那叫海龜!”


  笑悠然想也不想,撇著嘴說道,可剛說完渾身如觸電般狂震一下,雙眼迷茫,木楞在那裏,隻是這次並沒有同樣的紫金光芒在他眉心出現。


  “你若忘了?……你若忘了?!……你若忘了!!”


  這句話如利錐般鑽透他的身體,鑽破他的心脈,鑽入他的心房,這種鑽心之痛根本不是心如刀割,心如刀絞所能形容的,直令他痛不欲生,刻骨銘心。


  “我若忘了?……我若忘了!……我若忘了?!”


  痛苦中源自心底的一個聲音,就像魔咒般在笑悠然腦海中不斷重複著,轟鳴著,狂濤巨浪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識,隻剩下這聲音似在淒述,似在哀歎,又似在責問。

  “噗~!咳,我怎能忘了?!!噗~!噗……”


  發狂般的咆哮聲中,笑悠然連噴了三口心血,鮮豔刺目的血跡染紅了胸前大片的衣襟,也濺了來不及後退而驚呆的小伶兒滿臉都是。溫熱的血滴如暖暖的淚水滑過她嬌柔的臉龐,輕輕滴落在之前裙襟被打濕的“墨暈”上,讓那幽深中透出血紅的妖異。


  “你,你你,你答應就答應唄,這麽激動幹什麽?看你弄得我滿身都是,喔唷~!髒死了!!”


  短暫的驚呆過後,小伶兒惱火地一腳踢在撫著胸口喘息的笑悠然屁股上,將他踢了個大馬趴,又從錦囊中掏出一塊雪白的絨巾不停地擦著臉和衣服,轉身就往回去的方向走。


  “哎喲~!你有沒有點同情心,我都吐血了你還踢……喂,等等我啊~!”


  笑悠然哼唧著爬起來邊抱怨著邊追了上去,隻是將剛才發生的異變深深埋藏在心底隻字未提。


  “哼~!你活該!我看你中氣十足,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可我現在被你踢了,內傷加外傷,離死也不遠了。”


  “那你想怎樣?大不了你死了我在你墳頭哭一場!”


  “人都死了,哭墳有個屁用,也看不見!要不你賠我點醫藥費吧,我回去找個好大夫看看,興許就妙手回春了呢,嘿嘿嘿……”


  “看你那副市儈的嘴臉!做夢去吧,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喲~,這詞用得不錯啊,嗬嗬,真有學問!”


  “那是自然!你沒聽說過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嗎?我看你就能活千年,像烏龜一樣~!嘻嘻……”


  “喂,別跟我提烏龜,我最討厭烏龜了!”


  “我偏提~!啦啦啦……大烏龜……”


  “還有烏龜才不在海裏,海裏那是海龜……”


  “什麽?我有提過海裏嗎?”


  “沒什麽……我聽錯了……”


  “笨蛋……”


  當笑悠然跟著小伶兒回到嶽家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原本嶽宅是處在一條狹長胡同的深處,平時若沒特殊情況幾乎整天都沒兩個人從門前經過,也容不下稍大的車輛通行。


  而現在那胡同早已消失不見,四周原有的民宅不知何時都已被夷為平地,地麵平整,地域空曠,就像新修建的廣場般,隻留嶽家宅院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此時此刻廣場上人山人海,旗幟招展,地府陰兵排成整齊的方陣列於外圍,看那陣容足有十萬人。


  陣列前端包大人當先而立,落在他身後半步的並非地府高層,而是九個年齡不等,高矮胖瘦造型各異,但都穿著官服的人,其中八男一女,那女子一身玄素宮裝俏立在眾人之末。崔玨、鍾馗,牛頭馬麵等人則是分散到各陰兵隊陣之前負責統領管轄。


  在陣列中心嶽宅的門外,另一隊相比顯得很渺小的隊列肅立在包大人為首的地府陣容對麵不遠處。


  與地府一方不同,為首是一匹白鬃,黑毛,紅蹄的神俊戰馬,隻是馬背上並沒有人,隨後是大約千人左右的兵士陣列,包裹著陣中心一座由九匹通體漆黑的獨角獸拉著的巨大鸞輦。


  但令人眼前發亮的並不是那鸞輦的奢華,而是這千人隊列乃清一色的美豔女子組成,那真是群芳爭豔,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看得地府陰兵們眼都直了,甚至有不堪者流出了口水或鼻血。

  隻是這些隨便挑一個出來扔在凡間都是禍國殃民級別的美人兒,此刻全都麵無表情,抬頭挺胸,莊嚴肅穆地站在自己的隊列位置上,還有那統一的黑色煙羅輕衫被外麵藏銀色的盔甲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點春光都不肯外泄,看起來有些大煞風景。


  就在小伶兒默不作聲地帶著笑悠然穿過地府陰兵方陣,走向銀甲女兵隊列中間的鸞輦時,嶽宅的大門輕輕開啟,餘燼也被一個女兵攙扶著從院內慢慢走了出來。


  嶽大膽一臉惶恐地跟在後麵,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而嶽夫人並未出現,想來應是在院內某處隱蔽之所悄悄張望著。


  “餘燼拜見夫人,屬下辦事不利,請夫人責罰!”


  餘燼挨到輦前咬牙忍痛半跪下去,低下頭肅聲道。


  “與你無關,此事我自有定奪。”


  鸞輦內傳出慵懶中帶著無上威嚴的女子聲音,隨後一道幽光自輦窗的黑色紗簾後射出,直接沒入她的眉心。


  “多謝夫人!勞夫人耗費修為,屬下受之有愧,於心不安!”


  幽光沒入後餘燼的身體明顯在瞬間好轉了許多,腰也挺直了些,神色凝重地拜謝道。


  “無妨!先下去療傷吧。”


  那女子仍在鸞輦內出聲,連那紗簾也絲毫未動,看不見裏麵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是,屬下告退!”


  餘燼又行了個禮,起身慢慢走去,卻並沒有向隊伍後方走,反而走到最前方,扶鞍踏蹬,翻身上馬,端坐在那空著的坐騎上,原來那匹神俊的戰馬是屬於她的。


  小伶兒先將笑悠然送到站嶽宅門外不遠處,慌慌張張觀望著的嶽大膽身邊,衝他輕聲囑咐了幾句,揮了揮手,才獨自一人三步一回頭地走到鸞輦前。輕輕撩了一下裙擺,“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衝著輦窗行了個晚輩大禮,才慢吞吞地開口說話。


  “伶兒拜見娘親,伶兒辦事不利,請娘親責罰!”


  小伶兒嘟著小嘴,搖頭晃腦地學著餘燼的模樣請罪道。


  “你!……你還有臉回來見我?”


  輦內的女子明顯被氣得不輕,聲音略發尖銳,修為鼓蕩震得整座鸞輦都簌簌晃動,輦窗紗簾都被氣流帶得飄飛了一下。


  借著簾角揚起的一刹那,笑悠然隱隱看到裏麵有個原本半臥著的宮裝女子因為氣憤而坐直了身子,隻是一眨眼紗簾又再垂下,沒來得及看仔細。


  不過雖沒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不知為何,隻那依稀的輪廓卻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心裏不免有些納悶。


  “娘你不公平!你剛才跟鳥……呃,餘燼阿姨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到我這就變了?”


  小伶兒“騰”地一下站起來,剛才裝出來的恭順早就丟到腳後跟去了,嘴一撅,掐著小蠻腰嬌喝道。


  “混賬!我什麽時候差你去辦事了,何來的辦事不利?分明是你自己偷跑出去,現在還不知悔改!哼~!……”


  “不學無術,目無尊長,沒規沒矩,看我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小伶兒學著那女子的語調聲音,幾乎是與她不分先後地將後麵那句話說了出來。

  “娘~~!你這句話都說了幾千年了!你說著不累,我聽著還累呢,耳朵都已經起繭子了!”


  小伶兒眼皮一翻,撇嘴說道。


  “你……”


  輦內的女子隻怒喝出一個字,卻忽然沒了聲音,仿佛有兩聲刻意被遮掩得極輕的咳嗽聲從中發出。


  “別胡鬧了!你娘受傷了!”


  當小伶兒還想耍脾氣再說幾句放肆的話時,耳邊卻響起了餘燼細弱蚊蠅的傳音。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瞪大了眼睛,用小手輕掩了一下小嘴,接著如屁股著了火般,一個起落就跳上鸞輦。


  急得她連門簾都來不及伸手去撩,驚叫著便一頭撞了進去,透過門簾開合的間隙,笑悠然隱約看到她似乎與裏麵的女子撞了個滿懷,之後裏麵就再沒有了聲音。


  就這樣過了許久,鸞輦內都毫無聲息,餘燼和一眾銀甲女兵仍麵無表情地肅立在原地,似乎之前發生的事都與她們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可地府這邊卻有些招架不住了,站在包大人身後的幾人看著眾陰兵一個個那魂不守舍,呲牙咧嘴,望著銀甲女兵眼冒綠光的窩囊樣子,捂臉的捂臉,搖頭的搖頭,脾氣暴躁點的恨不得一巴掌把他們都拍死!


  包大人也是看得嘴角直抽,無奈之下衝鍾馗點了點頭。鍾馗得到信號,從懷裏摸出一麵小鼓迎風一晃,那鼓頓時變成了水桶高,水缸粗細的一麵大鼓,隨後他運起修為在鼓麵上拍了三下。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鼓被拍了三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有一圈圈無形的漣漪從鼓內向四周疾速擴散。凡是被漣漪蕩過的陰兵全都如中邪了般一動不動,雙眼發直,眼神呆滯,連表情都變得木然如僵屍般。


  “哼~!連攝魂鼓都搬出來了,地府的管製真是越來差勁了,再這樣下去,我看這地府也沒有什麽存在的必要了!”


  隨著久未出聲的女子一聲冷哼,一圈粗壯得肉眼可見的氣勁如衝擊波般,以鸞輦為原點瞬間橫掃了整片廣場。


  那攝魂鼓被氣浪一撞,如風中殘葉般倒卷了回去,自崔玨往下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撞得噴出一口血霧,唯有包大人等最前方的十人和笑悠然沒受任何影響,連嶽大膽都沒能幸免。


  “夫人息怒,是我等管教不嚴,事後定會嚴加懲處!恭請夫人移駕地府內院稍作休整,下官已備好宴席及行宮,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包大人見狀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兩步,躬身向鸞輦行禮道。


  “不必了!你有那時間和閑情逸致,倒不如多幫下屬謀些家眷,省得出來丟人現眼,哼!”鸞輦內的女子冷哼一聲。


  “呃……這……謹遵夫人教誨!”


  包大人請駕不成反挨頓屁吃,一張黑臉臊得黑裏透紅,身後那九人看了都有些忍俊不禁。


  “那個叫笑悠然的小子你過來!”


  女子不再搭理包大人,和聲召喚道。


  “我~?!”


  笑悠然驚訝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見所有人都在看他,隻好擺出玉樹臨風,閑庭信步的姿態,慢慢地踱向鸞輦,心裏卻是頗為緊張。


  “快點!你早上沒吃飯?”


  鸞輦內傳出女子不耐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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