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冤家路窄(2)
“大人到,升堂——!”
??隨著這一聲洪亮的吆叫,值班的衙役們便揮舞著棍棒分列站在公堂的兩側。
??王升威嚴地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台後麵。
??距離案台不遠的兩邊都擺了兩扇屏風,這擺設可是有違常規的,盡管這做法有違常規,不過朝廷律法並沒有明文規定公堂之上不可以擺設屏風的,因此有違常規並不是說就是有違法規,隻不過在於可做可不做之間而已。
??在這個世上,任何法律都有空隙的,而法律的空隙就是讓人鑽的,而鑽法律空隙的往往就是最懂得法律的人。
??道理很簡單,平民百姓懂得法律嗎?
??不懂,隻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公義道理!
??那麽什麽人才懂得法律?
??隻有製定法律的人和研究法律的人才懂,所以隻有這些人能鑽得了法律的空隙,利用法律的空隙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去改變他們想改變的東西!
??公堂上這兩扇屏風用來幹什麽?
??當然是大有用處,是用來遮擋用的,是王升特意安排的,這樣郭定和雪峰就能站在公堂上,既不讓外人見到,又能保護得了自己,此舉真可謂是一舉兩得,此刻郭定和雪峰就站在兩邊屏風的後麵,一左一右保護王升,不讓刺客有機會下手。
??王升一坐下,就大聲叫道:“傳犯人上堂。”
??四個人步上公堂,穿過由衙役組成的夾道,來到案台前的台階下站著。
??這四個是什麽人?
??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個是三十歲的青年男人,一個是二十六七歲的青年少婦,一個是四十開外的中年和尚。
??王升不禁一愣,皺起眉頭,心中暗暗思忖:“怎麽有和尚夾雜在其中的,這是怎麽一回事?”
??值班班頭大聲喝道:“跪下。”
??四人立即人跪下。
??王升把驚堂木一拍,一臉威嚴喝道:“公堂之上,所跪何人?”
??四人之中,除了中年和尚之外,其他三人乍聞驚堂木聲,都被嚇得全身抖震了幾下,臉上出現了惶恐之色。
??中年男人顫聲說道:“草民張三,城西石橋村人,本村地保。”
??青年男人聲音發抖:“草民張阿牛,城西石橋村人。”
??青年少婦嘴唇哆嗦:“民婦何彩英,張阿牛的妻子。”
??中年和尚雙手合十:“貧僧了緣,雲遊和尚,在城西的六祖庵掛單。”
??王升皺一皺眉頭,問道:“誰是原告?誰是被告?所告何事?從實招來。”
??張三壯了一下膽子,說道:“大人,草民是原告,狀告本村村民張阿牛夫婦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麵前鬥歐鬧事,損害村風有傷風化之罪。”
??王升一聽,差一點忍禁不住笑出聲來,暗道:“還以為是什麽謀財害命的大事,原來是這般雞毛蒜皮的小事,居然鬧到公堂之上,真是豈有此理,荒唐,荒唐之極。”
??躲在屏風後麵的郭定和雪峰也差一點笑出聲來,趕忙堵住嘴巴。
??王升不動聲色,說道:“張阿牛夫婦,你們有什麽話要答辯?”
??何彩英是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少婦,說道:“大人,夫妻打架吵鬧本是平常之事,用不著大驚小怪,可身為地保的張三不但不盡調解之責,反而借機敲詐勒索一兩銀子,我兩夫妻當然不給,結果被他告上了衙門,要對薄公堂,望大人明察,還我們一個公道。”
??張三張口欲言,卻被王升喝止:“你先不要說。”
??張三嚇得立即將已到嘴邊的說話吞回肚子裏。
??王升看著那個中年和尚:“出家之人,可免俗禮,大師請起來回話。不知大師到公堂來又所為何事呢?”
??了緣站了起來,仍然是雙手合什:“謝大人。回大人的問話,貧僧當時恰巧路經村口,遇見此事,就被張三施主請來為他作證,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貧僧來作證。”
??不知怎的,他那一雙大眼總是有意無意之間在何彩英的身上描來掃去,甚至還直勾勾的停視在何彩英那豐滿高隆的胸部。
??王升見狀,不禁大皺眉頭。
??“這是個什麽樣的和尚?怎麽老是偷瞧這個叫何彩英的村婦?”他心裏生起疑問,暗暗思忖:“出家人如此不自重,如此輕浮,他念的是哪門子的經?學的是哪門子的法?這個和尚一定有問題。”
??屏風後麵的郭定變了臉色。
??雪峰察覺,打一打眼色,示意他不要衝動。
??王升不動聲色,看著張三:“張三,你說張阿牛夫婦在大庭廣眾麵前鬥毆鬧事,那你為何不請其他鄉親父老來作證,隻拉來這位大師來作證呢?”
??張三說道:“因為隻有這位大師見到他們打架鬥毆的全部經過。”
??王升問道:“如此說來,所有的鄉親父老都不曾見到事發的經過了?”
??張三說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正是這樣,正是這樣。”
??王升說道:“張三,既然沒有鄉親在場,又何來當庭廣眾一說?還有什麽話要說要補充的嗎?”
??張三申辯道:“大人,草民身為地保,怎會幹知法犯法之事?張阿牛夫婦分明是在惡語中傷含血噴人,我根本沒有訛詐他們,請大人明鑒。”
??王升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說道:“本府審案無數,可狀告別家夫婦打架的還是頭一次遇到,有趣,有趣,的確有趣。何彩英,既然已經到了公堂,你告不告你丈夫蓄意打罵於你?”
??何彩英拚命搖頭:“不告,他是民婦的丈夫,民婦為什麽要狀告自己的丈夫?況且民婦根本就沒有告自己丈夫的意圖,是張三勒索不成,想要我們夫婦難看,刁難我們夫婦才鬧上公堂來的。”
??王升問道:“張阿牛,你告不告你妻子不尊丈夫有違三綱五常之罪?”
??張阿牛拚命地搖頭:“不告,平常我妻子很好的,上敬公婆,下伺夫君,隻不過今天火氣大了一點才和草民拌嘴吵架的,因此草民才一時急怒攻心,動手打她解氣,她就還手,但草民並沒有用力打她,她可是女人,更是草民的老婆,打傷了她,與打傷自己又有什麽區別。”
??何彩英露出甜甜的笑容。
??王升拈須笑道:“夫妻本無隔夜仇,床頭打架床尾和,好,既然你們夫妻不告對方,那就沒事了。本官判決如下,都給我聽好了,夫妻打架小事,地保告官多事,和尚見證奇事,本官不接了事。”
??站列兩旁的一眾衙役當場忍禁不住笑了起來,就連當事人張三他們也忍禁不住低頭咧嘴笑起來。
??王升故作威嚴道:“笑什麽,不許笑,這是在公堂。”
??班頭笑道:“大人,不是我們想笑,而是你逗得我們實在忍不住要笑,大人判得實在是太精彩了,太生動了,太奇妙了,逗得我們不捧腹大笑也不行。”
??王升板著臉孔說道:“嚴肅一點,嚴肅一點。堂上眾人聽好了,張阿牛夫妻無罪釋放,張三倚仗手中的一點權勢敲詐勒索,勒索不成反告他人,雖然數額不多,則可見為人心腸不好,處處貪小便宜,著令即時免去地保之職,記錄在案,永不再用,廷杖之責就免除了,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吧,至於這位出家人,本官勸你以後要立德修品,不要好事問非,須知道心不正就眼不正,從而產生邪想歪念,明白了嗎?”
??了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多謝大人的教誨,貧僧定當謹記在心,回去當在佛前懺悔,好好的修行。”
??王升說道:“那就好,退堂。”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匆匆忙忙的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在王升的耳邊囁語幾句。
??王升神情一凜,沉思一下,接著叫道:“了緣大師,請留步。”
??了緣停住腳步,滿臉驚訝之色,回身問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王升快步離開案台,說道:“本府一向潛心參禪拜佛,欲請大師指點迷津,請到內堂一聚。”
??了緣一聽,不禁喜形於色,說道:“能得到大人的賞識,實在是貧僧的福分。”
??王升笑一笑,說道:“大師,請。”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公堂,沿途上王升真的問一些有關佛教的事,而且問得很深入很細致,不過都是一些很皮毛的問題,了緣倒也很有耐心的解答,不過在解答的同時卻觀察四周的環境。
??他突然卻步不前,似乎在猶豫著。
??王升不由得心頭一緊:“大師,怎麽停步了?”
??就在這時,王芹帶著一個丫鬟經過,顧目流盼之間,有說不出的一種風韻。
??了緣看得眼睛都直了,暗暗驚讚:“好標致的姑娘啊!”
??王升立刻明白妹妹的出現肯定是郭定的安排了,目的是讓這個了緣放下戒心,微笑著說道:“大師,在看什麽呢?”
??了緣猛然察覺到自己失態,連忙說道:“大人,貧僧是被這清幽的環境吸引住而已,請。”
??王升:“大師,剛剛經過的是我妹妹,你看她有沒有福相?”
??了緣:“清麗脫俗,當然有福相。”
??進到後院,王升吩咐身邊的衙役:“帶大師到客廳去用茶,本府去換下官服就來,現在不是審案,大師已是我的客人,不能身穿著官服和大師談話,這樣可不是待客之道。大師,失陪一會了。”
??了緣毫無戒心:“大人,請便。”
??王升徑自離開。
??那衙役卻是心領神會,把了緣帶到客廳,叫丫鬟奉上一杯香茶,就帶著丫鬟退了出去,隻留下了緣一人。
??了緣初初毫不為意,但是仔細一想就覺得有點奇怪了,堂堂一個知府衙門,怎麽不留下一個下人來侍奉客人的,怎會如此不懂得待客之道的呢?
??莫非有什麽原因?
??他警惕起來,用犀利的目光掃視一下四周的環境,仔細傾聽外麵的動靜,發現沒有可疑之處,也沒有伏兵埋伏。
??他放下心來,笑了一笑,悠然自得的在品茶,然後眯起眼睛,自言自語著:“王升的妹妹真不錯,不止有幾分姿色,而起相當有氣質,哈哈,終於碰上一個令我心神迷醉的女人了,今夜就來寵幸她。”
??他露出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花和尚,咱們終於又見麵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到處找你,由山東追到廣東來,都找你不到,想不到你居然自投羅網來了,你到處躲我,由山東躲回到廣東來,以為躲得開我,想不到還是撞到我的霸王槍之下,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大廳外站著一個手持紅纓鋼槍的青年人。
??“霸王槍郭定!”了緣駭然失色,低叫一聲,心一驚,手一抖,茶杯鬆脫,乓的一聲,落地而碎,他頭皮發炸,在心裏大叫:“這個家夥怎麽在這裏的?我的老天爺啊!”
??他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要躲避的對頭人竟然就在肇慶府衙裏,郭定居然千裏迢迢的追殺到廣東來了!
??他滿以為潛逃回廣東來就可以萬事大吉,現在想起來這想法簡直是愚蠢之極。
??不是冤家不聚頭,難道冥冥之中真是注定善惡有頭終有報?
??他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
??此刻他才省悟過來,自己掉進了郭定設下的陷阱裏,原來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郭定應該是在公堂之上認出自己來的,那麽郭定會在哪裏呢?
??他想起了在公堂上見到的那兩堵屏風,當時郭定一定是在屏風的後麵,然後假借王升之口叫自己進來的,不讓自己有任何逃走的機會,成為甕中之鱉。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謹慎到不能再謹慎的人,狡猾到不能再狡猾的人,隻有自己騙倒別人,沒有人能騙倒得了他,可這回卻讓一個王升和一個女人給騙倒了!
??他後悔得幾乎想打自己幾記耳光,自己為什麽要進內庭來看有沒有漂亮嬌俏的美人然後選擇下手的對象再做一回采花大盜呢?
??自己想得真是太美了!
??如果他不進來,即使當時郭定出來殺他,在空曠之處他起碼還有機會逃走,在人多的地方他還能順手捉一個人質來要挾郭定,但現在身處在無人的廳堂裏簡直毫無反抗之力,隻有束手待擒的份兒,成了一隻甕中之鱉。
??他最擅長的是逃跑的輕功,而最不擅長的就是打架,以他那一點武功,根本不是郭定的對手。
??怎麽辦?
??隻有一個字——逃!
??打架的本事沒有,逃走的本事絕對有。
??像他這一種人,最有興趣研究和學習的不是什麽登峰造極的絕世武功,而是如何折磨女人的春宮招式和遇上危險時如何脫身逃走的方式。
??他的武功造詣根本算不上是絕頂,但是他的下三濫功夫絕對算得上是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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