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邂逅（4）
如果讓對方知道此刻坐在她對麵的人是神劍山莊的少主，後果會怎樣呢？
??崔子玉知道她是誰了，風清山三仙宮的宮主冰美人——東方燕。
??他在心裏歎一口氣，對麵的少女根本就不是少女，而是因為駐顏有術，不會蒼老，所以才如同少女，但是年紀卻已經不是少女，真實年齡至少四十以上。
??如果讓對麵坐著的所謂少女知道自己是誰，相信一定會大打出手，拚個你死我活，因為三仙宮與神劍山莊是勢不兩立的敵人。
??今天他竟然和勢不兩立形如水火的宿敵坐在一起談天論地，他差一點要笑出聲來，還好對方懵然不知。
??他慶幸進來的時候沒有說出自己是誰，兩個本應對立的敵人，由於都刻意隱瞞身份，沒有透露自己是誰，反倒過來坐在一起說長話短，剖白心聲，發泄抑壓屈憋在心裏很久的情感，好像一見如故般無所不談。
??他不知道三仙宮當年是如何和自己神劍山莊結下百年不解的恩怨，雖然這幾十年來三仙宮沒有出現在江湖，但是他卻知道這一代的宮主是東方燕，三仙宮的不傳秘術隻傳女不傳男，每一代的宮主必須是童女身，終身不得破，否則武功盡廢。
??他不知道東方燕為何隱居在這裏，但必然有原因，他想搞清楚原因。
??崔子玉明白東方燕空虛寂寞，而自己為情所牽，這兩種人相遇在一起，故此有連篇的話題了。
??這真是好笑。
??世事有時候就是這般滑稽好笑，荒唐怪誕。
??也許老天爺就是這般喜歡捉弄人，命運就是這般喜歡開玩笑，縱然崔子玉心胸廣闊性格開朗，也不由得感慨起來。
??交錯的命運，往往令許多簡單的事情驟然變得很複雜，不甚奇妙的人生突然變得很奇妙，宿命也好，偶然也罷，總像有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引著世人。
??崔子玉忽然飛躍出涼亭外。
??東方燕注視著他，沒有說話。
??崔子玉腳踩在水麵，如蜻蜓點水般在荷葉上跳來跳去，如履平地般行走著，影子倒映在池水裏，與水中月交疊在一起，他的動作很瀟灑，很飄逸，很有美感。
??東方燕暗暗喝彩：“好超絕的輕功造詣，係出名門的人，果然與眾不同！”
??崔子玉要幹什麽呢？
??難道他想在別人的麵前顯示他的武功是如何了得，抖一抖威風，給人一個下馬威？
??他突然一個大斜腰，手中已經多了一朵東西，原來他是要摘荷花，他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荷花回來。
??東方燕微笑不語。
??崔子玉把荷花遞到她的麵前，說道：“借花敬佛，送給小姐你。”
??東方燕：“為何要送給我？”
??崔子玉：“因為你人比花豔，值得與花媲美。”
??東方燕：“公子真會說話，哄女孩子開心。”
??崔子玉：“你開心不？”
??東方燕：“開心了許多。”
??她淡然一笑，接過，聞了一聞，說道：“荷花清香，幽香淡雅，它雖然不甚名貴，隻屬於很平凡的花色品種，但是卻在平凡之中顯出了獨有的魅力。”
??崔子玉：“荷花獨有的不平凡之處，出汙泥而不染，在濁水之中而現潔白，不受任何侵襲和製限，傲然挺立在風雨、汙泥、濁水之中，這種品質，何其高尚，珍貴。”
??東方燕：“可惜我做不到這樣，與品格高尚傲風鬥雨的荷花相比，我是自慚形穢，所以你送這朵荷花給我根本就沒用，我也接受不起，不過我仍然要多謝你這一番好意。”
??她站起來，把荷花扔下水中，說道：“隻可惜了這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如果不被摘下，明天一定會張瓣盛放，開得十分燦爛的。”
??崔子玉：“花不堪弄，會凋零殘敗，失去原有的光豔，其實人也是一樣，難道人就能經受得起折弄嗎？”
??東方燕：“你的話似乎有點含沙射影的成分，直接說吧。”
??韋嘯風道：“你應該明白。”
??東方燕：“公子知不知道剛才被你摘下的是世上十分珍貴的荷花品種？”
??崔子玉搖頭。
??東方燕：“所以做任何事之前，請公子了解清楚再決定是否行動不遲，這樣才不會好心辦壞事的。”
??崔子玉笑起來，然後深深一鞠躬：“謝小姐的賜教。”
??東方燕：“可惜了一朵白玉蓮，結下的果實會讓很多人得益的。”
??崔子玉悚然動容，然後狠狠打了自己一記耳光。
??東方燕：“看來公子十分博學，竟然也知道白玉蓮的用處。”
??崔子玉：“小姐為何不阻止在下的魯莽？”
??東方燕歎息一聲，說道：“當你去摘蓮花的時候，就注定這朵白玉蓮的命運了，我何必要去阻止，其實人也一樣，我和那個男人之間的種種恩怨，你是不會明白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自以為是，充當好人。”
??崔子玉：“你不說出來，我又怎會明白？”
??東方燕：“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願提，但我可以告訴你，我若是殘暴不仁窮凶極惡的人，你就不會在這裏和我說話閑聊。”
??崔子玉：“聽你的語氣，你好像在肆意的玩弄他，報複他。”
??東方燕不答。
??崔子玉：“殺人不過頭點地，一了百了，比這樣折磨人好。”
??東方燕轉了另外一個話題：“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公子，你若是珍惜你的情人，就要去找她，別留遺憾。”
??崔子玉：“我剛和她分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隻能暫且拋下兒女私情了。”
??東方燕：“聽公子的語氣，似乎去做的事情是關於家國大事，方圓百裏，隻有剛到清河縣城不久的戚家軍，公子連夜趕路，看來必定是去戚家軍了。”
??崔子玉倒抽一口涼氣，說道：“不瞞小姐，正如你所言一樣。”
??東方燕：“我一個嬌弱女子不懂什麽家國大事，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崔子玉：“保家衛國，是男人的事，古來多少聖賢修身持家平天下，為的就是讓家中的女人平安，老小生活安穩，才頂盔穿甲奔赴戰場，如果要女人上戰場，隻有一種情況了，那就是所有的男人死光了。”
??東方燕：“男兒誌在四方，建功立業，公子，管她是敵人的女兒也罷，既然你們是真心相愛的，就應該拋開一切世俗成見，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莫再猶豫不決裹足不前，空等白了少年頭，辜負了一個癡心女！”
??崔子玉：“我希望是這樣，也正是這樣做，隻要愛過，轟烈一場，血灑疆場死亦無憾了。”
??東方燕歎一口氣，說道：“你們男人大多數都不是好男人，總是喜歡占盡女人的便宜，一占到便宜後就不肯負責任，甚至再沒情分可言，希望你不要成為這種沒有擔當沒有責任心的男人。”
??崔子玉笑一笑：“如果是呢？”
??東方燕：“你不是。”
??崔子玉：“謝謝你的誇獎。”
??東方燕感歎說道：“我和她同是女人，但是她卻比我幸運，也比我幸福啊！她竟然可以得動如此一個才情雙絕的男人，我有點妒忌了。”
??崔子玉：“為什麽這樣說？”
??東方燕：“起碼她有你這個肯為她付出的男人，而我……唉——！”
??她滿懷感慨地歎息一聲，為自己的遭遇而歎息，為自己的不幸而哀傷。
??崔子玉：“以你的條件，根本不須作苦自己，何愁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東方燕苦笑一聲：“我的心早已經死掉了，再說又有哪一個男人可以親近得了我，注定我是孤獨終身的了。”
??崔子玉笑一笑，真誠說道：“死了心的可以重生，隻是看你肯不肯再度接受男人而已，還有，你身上的咒終有解咒的一天，關鍵是肯不肯找到解咒的方法而已。”
??東方燕：“不說這些了，可惜我這裏沒有酒，否則請你喝一杯，送英雄奔赴戰場。”
??崔子玉：“那就以酒代酒。”
??東方燕一愣，接著笑了，點頭說道：“好。”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東方燕：“難得今夜你我成為知音人，你又懂音律，我想聽你彈一曲。”
??崔子玉：“好，我就獻醜了。”
??東方燕：“請。”
??崔子玉大模大樣的坐到小幾前，把十指放在箏弦上。
??隨著指尖的移動，箏聲響了起來，曲調十分輕快，明朗。
??悠揚的箏聲，在夜空中回蕩著。
??東方燕慢慢陶醉在箏聲中，一副享受的樣子。
??一曲彈完了，但餘音仍在繚繞著。
??東方燕全神貫注地聽完了一曲，但仍在回味著。
??崔子玉：“請小姐指教。”
??東方燕這才醒悟，不禁拍掌稱讚：“好曲，真是一首百聽不厭的好曲，令人聽了心胸豁然開朗，忘記了諸多不愉快的事情。”
??韋嘯風意味深長道：“小姐你呢？”
??東方燕淡然一笑：“我也一樣，紛亂的心境清淨了許多，你看，環兒都聽癡了，還沒有回過神來，可見此曲多麽的吸引人，這曲叫什麽曲？”
??崔子玉：“清心曲。”
??東方燕一愣：“沒聽過有這個曲牌名，這回要好好的請教一下公子了，何解叫清心曲？”
??崔子玉：“清人魂魄，洗人心靈，回歸平靜。”
??東方燕想了一下：“此曲好像帶有佛家的輕吟淺唱意境？”
??崔子玉鼓掌：“對，小姐，真了不起。”
??東方燕：“誰譜的？是你嗎？”
??崔子玉搖一搖頭道：“不是，是少林寺的主持方丈。”
??東方燕：“難怪了，你和少林寺的主持有交情？”
??崔子玉：“是。”
??東方燕吃驚道：“什麽？少林寺的主持和你有交情，不可能，不可能！”
??崔子玉：“信不信由你。”
??東方燕：“少林寺可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主持的地位在江湖中更是超然，是個領袖人物，你年紀輕輕，竟然和他有交情，看來你不僅武功精絕，而且出身不凡。”
??崔子玉笑一笑：“我隻是個名不見傳的小人物而已。”
??東方燕：“你深不見底呀。”
??崔子玉：“哪有小姐說得這般厲害，越說越離譜了。”
??東方燕：“你若不算是深不見底的人物，天下武林再難找得出一個深不見底的人物了。”
??崔子玉：“小姐才是真正深不見底的人物，看你比我還小幾歲，但已經練就了一身深不可測驚世駭俗的武功，我和你相比，簡直相形見拙，不值得一提。”
??他這是在避重就輕。
??東方燕：“看在你拍馬屁拍得這般響亮，令我感到心裏舒服，倘若他日在江湖上我們成為敵人的話，我讓你一招。”
??崔子玉笑道：“怎麽隻讓一招，不可以讓多幾招嗎？”
??東方燕變得十分嚴肅，說道：“不可以，我隻能讓你一招，你是一個可怕的敵人，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的，即使隻是一招，我也有可能敗在你手上，甚至是死在你手上，我有點兒後悔了。”
??崔子玉：“希望沒有這樣的一天。”
??東方燕：“但願如此。”
??崔子玉：“那就收回你剛才說的這一番話吧。”
??東方燕：“覆水難收，真是這樣的話，我認命就是。”
??崔子玉：“夜深了，我該走了，還要趕到清河縣城，小姐，其實你是一個很體貼人的女人，隻是你刻意掩埋起你的本性，不讓別人看到你這女性溫柔的一麵而已。”
??東方燕笑一笑，說道：“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如果你大一點年紀讓我早遇見到你就好了，相信我們一定可以締造出一段傳頌武林的佳話。”
??崔子玉哈哈大笑，說道：“為什麽我要年紀大一點？愛情是沒有年齡之分的，難道現在就不可以嗎？”
??東方燕：“你已經有了對你一往情深的女人。”
??崔子玉：“你大可以和她爭個高下嘛。”
??東方燕：“你想得隴望蜀坐享齊人之福？”
??崔子玉：“不可以嗎？”
??東方燕微笑著：“露出了狐狸尾巴吧？不僅露出狐狸尾巴，還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崔子玉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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