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回光返照
死,站在張大爺的角度算是一種解脫,站在張仲義的角度同樣也是一種解脫,隻不過這其中本質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這個世上本就有一種人,偏偏就不喜歡隨人心意,偏要逆行倒施,白靈就是這一號人。
原本對於這種人的存在,我是打心眼裏的鄙夷,可當親眼見她做完這一切,沒有半點惡感的同時,反倒心裏更有一種暢快。但我見白靈臉色發白,額冒虛汗,心裏頓時慌亂,擔憂說:“你這樣做是不是對你道行修為有影響?”
白靈橫袖一抹擦掉額頭虛汗,淡笑說:“原本就是逆天所為,所以,成本代價高了些,估計消耗了我兩年道行修為,但你也用不著擔心,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消耗這點修為根本沒有什麽影響。”
我說:“真的?”
白靈篤定說:“當然是真的。”
我又說:“你剛才說估計消耗了兩年道行修為,那這用在張大爺的身上,他的壽限大概會延長多久?”
白靈說:“最多兩天。”
“才兩天?”要不是白靈率先示以眼色,我都已經忍不住叫出聲來。“這這這,這代價也太大了些吧?”
白靈說:“你也是修行中人,自當明白天理循環,天道不可違,既然是逆天而為,自然就需要更大的代價呀。哎呀,你不要這副苦瓜臉,我都不心疼你心疼幹嘛。還有,張大爺他率先就知道自己壽限將至,心死,其次世俗人情冷曖,所以,他一病才會有虛弱不堪的一麵。可現在我可以保證,至少在他大限到來之前,他和之前做門衛的時候幾乎沒什麽兩樣。”
我怔道:“有這麽神奇?”
“那是當然。”白靈顯得有些得意,得意得幾乎有些忘乎所以,因為,今天她此舉或許是我們接觸認識以來,第一次聽見我當麵誇讚她似的。“這其實都是小意思,我甚至還有本事可以讓張大爺再活一輩子呢,嘿嘿,隻不過……”
我心裏頓時有些覺察,臉色頓沉,打斷說:“你這沒喝酒都開始說醉話,別胡思亂想,時間真的不早,趕緊休息吧。”
我說完,就鑽進了被窩。說實話,我並不是故意甩臉給白靈看,而是我其實已經猜出白靈接下來想要說的具體是什麽。我心裏很清楚,依著她現在這樣的道行修為,的確有能力讓張大爺多添幾年甚至一輩子的壽命,但這個代價恐怕就相當於將白靈當作一塊蛋糕,需要一點一點,甚至全部的將她吞噬。
這僅是白靈的一個念頭,隻是她口無遮攔的胡說八道,我可以當作沒聽見,但我絕對不允許她還有這個念頭,甚至有這種舉動,現在不行,將來也不行。
次日一早,我還在沉睡,張仲義火急火燎把我給叫醒,開口就說:“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揉了揉惺鬆的眼皮,搭話說:“到底發生啥事了?”
張仲義忙朝著張大爺休息的方向指了去,說:“我一大早醒來就沒看見到我家老爺子,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沒見著他人,他是不是失蹤了,這,這可咋辦,現在到底該咋辦啊。”
張仲義的媳婦叫楊娟,她和張仲義都是一個鼻孔出氣,性格什麽的幾乎完全一樣。臉色微異,衝我說:“我聽仲義說,昨天半夜你和老爺子單獨說了些啥子,會不會是他把東西已經交給你了,然後,你想辦法背著我們把老爺子藏起來了?”
張仲義假意的瞪了一眼楊娟,說:“你這傻婆娘,胡說啥。”
我笑了笑,說:“我如果真的和張大爺說了些啥子,或者又拐彎抹角騙了老爺子的私藏,有必要幾個月前就拉你們入夥,有必要還一路顛簸沒好吃沒好喝跑來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就是就是,小齊,她都是胡說八道,說話向來不過腦,你千萬不要生氣。”張仲義說。
楊娟沒再坑聲,她那十來歲的孩子自幼嬌生慣養,吵著肚子餓了要吃早飯,立刻退出了草棚去給她兒子專門開小灶。
大清早的,動靜又這麽大,白靈也被吵醒,將剛才我們所說的話過了一遍腦,旋即說:“附近的地方都找了嗎?”
張仲義說:“我剛才我醒來沒見著老爺子,就在草棚附近找了一圈。你們也知道,老爺子現在是啥樣子,他又能去哪呢。”
白靈說:“那可說不一定喔。”
我當然清楚白靈弦外之意,其實,我也很想看看是不是當真與白靈說的一模一樣。“要不,我們分散出去找一圈。”
我這話也算是言簡意賅,簡單通俗,本以為張仲義能夠馬上明白,但見他依舊一副摸不著門的神情。說來倒也巧,正當我準備再繼續向他解釋說得更加通俗一點,這個時候張大爺回來了。
張大爺說:“你們都醒了啊,醒了好,這村子裏啥子都不好,但空氣比城市裏巴適,你們出去吸吸看。”
我們所有人幾乎都雙目圓瞪的注視著張大爺。即便我心裏有準備,但現在當我的視線落在張大爺的身上,我甚至有些懷疑我是不是夢未醒。
張大爺不知去哪裏溜達了一圈,褲腿一半都濕了,在他手裏拿著幾朵野菌子,似乎是剛采的,隔著這麽幾米遠我都能夠聞到這幾朵野菌子散發出來的清香味道。除此之外,張大爺滿麵紅光,精神矍鑠,他這副精神麵貌似乎比當初看門的時候還要好上幾分。
張仲義說:“爸,爸你這是?”
張大爺將野菌子遞給張仲義說:“我也不知道咋個回事,早上突然醒了,醒了之後精神好得不得了,一時又睡不著,就想出去走走。你以前沒在這裏呆過當然不知道,這個地方一旦下了雨,第二天去附近轉上一轉,就能撿得到這野菌,這味道地道巴適,城裏人想吃還吃不到呢。說起來,我這也有幾十年沒吃過這野味了。哈哈,我隻是轉了半個山頭,就撿到這麽多,諾,你趕快拿給小娟去弄鍋湯來喝喝。”
張仲義愣了愣,旋即竟有些顫抖的接過野菌子說:“要得,馬上就弄好,你身子骨不好,先休息一下。”
張大爺擺了擺手,說:“我沒得事,快去快去,我急著喝湯呢。”
當將眼前的一切完整的過腦一遍,我暗中衝著白靈豎起了大拇指。沒過半天,楊娟如願以償的為張大爺做了一鍋野菌湯,當然我們也有這個口福。
喝完湯,吃過早點,楊娟一邊收拾,一邊衝著張大爺說:“爸,你真的沒啥事?”
張大爺說:“沒事,當然沒事。”
楊娟暗裏衝著張仲義示以眼色,兩人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但他們走到門口我聽張仲義細聲向楊娟解釋說這極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張大爺起身走到草棚門口將布簾給拉上,草棚內的光線頓時顯得有些昏暗。我和白靈顯得有些愕然,但還沒等我們開口,張大爺下一個動作卻讓我們手足無措。
他走到我們麵前,竟然跪在了我們麵前。
我被張大爺的舉動愣了幾秒,驚詫道:“張,張大爺,你這是幹啥子,快,你趕緊起來,你這樣做不是折煞我麽。”
張大爺執意不肯,拒絕我的攙扶,說:“我跪的是你們兩個,這一跪理所應當。其一,小齊你與我非親非故,但為我這個老頭子費心費力做了這麽多,我竟然無以回報,所以,我跪你,你也受得起。其二,我心裏很清楚,我要走了,就在這幾天。”
我忙說:“張大爺,你瞎說啥,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張大爺轉頭看向白靈說:“昨天晚上我做了啥,你們也知道,當時的確我身體吃不消,但我這腦子還能動,聽得見聲……我今天一早醒來也覺得奇怪,但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這就是出自白靈大師的法能。可我這個垂死的老頭子真的受不起,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祖上積了大德,這輩子才能夠遇上你們兩位好心的大師。無以回報,真的無以回報,受我一跪一拜。”
我心中有些動容,有些激蕩,我想此刻白靈亦是如此。正當我們準備將張大爺攙扶起身,張仲義和他的婆娘楊娟突然扒開布簾走了進來,隻見眼前這個場麵,頓時一頭霧水。
我忙說:“張大爺,我就讓你不要舞弄不要舞弄了,這下好了吧,把這腳給歪傷了,快快,我這就扶你起來。”
楊娟說:“你,你們剛才這是幹啥啊?”
我笑說:“張大爺剛才在和我們擺龍門陣,說是年輕的時候學了幾招幾式,這不趁著精神頭好,想給我們表演表演,沒曾想剛才這腳一滑,摔倒了而已,不過,據我剛才查看,應該沒有扭傷筋骨,休息一回就沒事了。”
張仲義說:“爸,你好不容易才養好身體,要愛惜身體呀。”
張大爺說:“曉得了,曉得了。”
“對了,小齊,我有事和你商量。”
“哦,行。”
我剛準備和張仲義離開草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瞄了一眼屏顯電話號碼,竟然是熟悉的胡青國電話號碼,心中一怔,忙衝著張仲義說:“你先等等,我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