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等候
林獻炘在意的是李孔榮在海軍重建中是否能保持閩係獨大，至於到底誰先做艦長，誰又後做艦長，他沒有意見。李孔榮本以為他有許多條件，誰料到後麵隻說要自己不忘本。他也歎息了一句，略略感動道：“不管我做什麽，在外人看我都是福建人，這一點怕是死了也不會變。海軍確有不好的地方，但海軍敢打戰、敢犧牲的人也不少，與其請外人來，就不如用自己人。”
??林準跟林獻炘說過複興社邱仲明等人的事情，林獻炘就是擔心李孔榮全把他們當親信，排斥閩係。此時見他說的動情，微微點了點頭，踏著椅子的腳也放下了。他從行李箱裏拿出李孔榮要的海軍飛行員資料，道：“都在這裏了。不是兩期是三期，一共畢業了二十一人，現在活著還有十七人。海軍玩不起飛機，他們能飛的都去了空軍，南京城破之前，何啟人還駕機帶著常委員長飛離南京呢。”
??林獻炘說著海軍飛行員的情況，這些人說是說海軍飛行員，其實全是廈門航空處培訓畢業的，而廈門，他二弟林國賡主政十四年之久，也就是說這二十一人全是他弟弟培養出來的。
??陳長誠、柯幹、揭成棟、彭熙、許成棨、李利峰、林蔭梓、蘇友濂、唐任伍、梁壽章、許葆光、陳啟華、傅恩義、莊永昌、黃炳文、陳亞維、傅興華、何啟人、李學慎、許聲泉。二十一人中，有人早就殉職了，比如陳長誠、李利峰、陳啟華等，有些不再飛行，轉為文職，剩下那些全部歸屬了空軍，一些像何啟人這樣的，已混上了少校。
??“如果海軍需要，他們會回來嗎？”李孔榮問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隻要有飛機就會回來。”林獻炘道。“這些人都是閩人，雖然已經是空軍的人，可他們要回來，除了少數幾個，他們還是會回來的。不過你最好以海軍航空處的名義要人，處長陳文麟上校是他們以前的教官，隻要他說了話，他們大部分都會回來。”
??“陳文麟？”李孔榮念叨著這個名字。他也是在組建海軍航空兵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名字。至於海軍航空處，那再好不過，有海軍航空處也算有個編製。“陳上校現在在武漢？”
??“之前在廈門。”林獻炘道，他隨即介紹了為何是‘之前’，“就在前天，日軍登陸廈門。本來向今主政廈門，日軍未必會這麽快打來，即便打來也不會這麽快淪陷。哎！不說這個，說說你這邊的事情，飛行員什麽時候開始訓練？龍田丸什麽時候入塢改裝？”
??海軍航空兵什麽時候召集訓練、龍田丸什麽時候入塢，這都和資金息息相關。好在禁閉室裏李孔榮苦思冥想，倒是回憶起一些西班牙沉船的信息，但不能很確定。現在見林獻炘問，他唯有照實道：“現在就看資金了，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航空處召集飛行員，不過訓練不會放到國內，而是放到美國。國內我們要的僅僅是飛行教官，並不需要多少人。”
??“放到美國？”林獻炘有些不解了。“美國華人進入不易，物價也高昂。”
??“美國的五大湖非常寬廣，在那裏購買一兩艘郵輪簡單改成航母訓練艦再好不過，船我已經看好了，十幾萬美元而已。華人進入美國是不易、美國的物價也昂貴，可飛機是工業品，飛機的價格在美國是極便宜的，既然我國購買了飛機，自然可以讓飛機公司幫忙申請簽證，這不是移民，這是海軍學員，由海軍部出麵交涉並不難辦到，去訓練的飛行員可能麻煩一些，但是可以在華僑中招募飛行員。”
??“國內呢？國內總要遴選一下吧。部裏大家的意思是海軍航空處最好擴大一下，訓練飛機不說多少，四五架總是要的。部裏現在沒這筆錢預算，隻能指望你了。”林獻炘道。真沒想到他是來要錢的。“有飛機在飛著，不管學員多少，大家總能看到些希望。”
??“四五架訓練飛機？”李孔榮看著他。好一會才點頭道：“部裏沒錢嗎？軍政部難道不幹涉？”
??“軍政部幹涉歸軍政部幹涉，這個我們早就不管了。”林獻炘道。“部裏是有些錢，可部裏的錢，咳咳……，這個先不提。我們一直說重建海軍、重建海軍，你總要給大家看到些東西吧，四五架訓練機不要多少錢，兩三萬英鎊而已，要是沒錢先買兩架也行。”
??“行！”李孔榮艱難的點頭，而後他又道：“國內飛行學校不需多大，海軍航空兵是要上艦訓練的。另外飛行學校美國早有，一個是旅美中華航空學校，在加利福尼亞；一個是美洲華僑航空學校，在勃蘭特。我已經讓邱仲明去聯係後麵這家，它的畢業生好幾批都回了國，像黃泮揚、陳瑞鈿幾個全是王牌。這筆錢給國內，還不如給美國，那邊汽油也好、配件也好，總比國內便宜。”
??“那你就再給一萬英鎊。”林獻炘道，抓起桌子上的煙又點上了一支。“我們把這兩個飛行學校都收編了。”
??“今年沒錢。”李孔榮老早就想收編美國那兩個航空學校，可就擔心萬一資金跟不上，出來的飛行員還得等飛機，說不定要被空軍拉走，這才一直拖延這件事情。
??“沒錢可以先把架子搭起來，航空處這邊可以先派人去美國，先和他們商談。你說航母有一百五十架飛機，這飛行員總要有兩三百人吧。你現在不開始準備，那又要到什麽時候準備？還有造船那邊，重慶什麽也沒有，大家隻能造木船，還不如把人派出去看看那艘俘獲的龍田丸，先把改裝方案拿出來，有方案到時候改起來也快。”
??林獻炘嘮叨著這幾件事情，聽得李孔榮頭皮發炸。不想林獻炘繼續道：“我就跟你明說吧，你的計劃部長支不支持沒關係，全軍支持就行。部長如果執意攔著，那就換陳季良上去。可你不能總搞什麽武器研製，這些是重要，但你也要給大家看到些希望，大家有希望才會支持，計劃才能成功。部裏的錢是可以用，可部裏出的錢和你這邊的錢是兩碼事，隻有你拿出錢來給大家看到了，大家才覺得跟著你能重建海軍……”
??林獻炘這席話說了半天，聽到最後李孔榮忽然想到一句話：海軍有奶便是娘！現在海軍艦隊全毀，海軍重建就像一個大大的畫餅，誰要破壞誰就是海軍的敵人，哪怕是陳紹寬。
??“行，我給三萬英鎊。一萬買兩架訓練飛機，一萬收編美國航空學校，一萬給造船所的人先做改裝計劃。”李孔榮硬著頭皮答應，說完又覺得收編美國航空學校的事情可以放一放，當即改口道：“美國那邊還是先緩一步吧，先給五千英鎊，另外再給長官一千英鎊做公務費。”
??沒想到李孔榮懂事的孝敬自己一千英鎊，林獻炘笑容一閃即逝，他道：“我有公務費，不勞你那一千英鎊。你還是快些把買訓練機的錢先給我，省得我這老頭子在這無事可幹。”
??“德國馬上就要禁止我們訂購軍火了。”李孔榮道，“飛機隻能在法國或者意大利……”
??“我就去意大利買。”林獻炘道，“然後直接帶著飛機回國。一萬英鎊買訓練飛機，省一省再湊一點說不定能買到三架。”
??林獻炘現在就要錢，李孔榮擰著眉頭想了想才道，“行，這幾天我就去籌錢，最多一星期就可以寫好支票，長官可以在意大利直接取錢。”他此言說罷，心裏又暗自低語了一句：一切都看常凱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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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本關路15號，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總部。
??副局長戴笠有些失望的掛斷了打往珞珈山常凱申官邸的電話。電話的那頭告訴他，委員長現在不在武漢。
??“委員長不在……”站在他身邊的第一處處長何芝園想了想，“徐州戰事正酣，以委員長對裝甲兵團的厚愛，該不會是在徐州吧？”
??“嗯，有可能，很有可能！”戴笠摸了一把汗，五月的天氣，武昌已經很熱。“可委員長和時才能回來呢。這樣，你馬上去香港，我則去徐州親自麵見校長。”
??“這麽急？”何芝園不清楚那個在香港發報來的女人到底在電報裏說了什麽，可戴笠接到電報就立即給委員長打電話，肯定是急事。
??何芝園還在想著對方是什麽來頭，戴笠卻轉了念頭，他道：“不！我們要提防有詐，這個人一向在歐洲，現在忽然跑到香港來，肯定是有別的原因，說不清她已經被日本人收買了。”
??戴笠說完就自己撓起頭來，可電報裏說的事情實在太大太大，萬一是真的呢？對方是不是因為事情重太才親自來香港的呢？猶豫了好一會，戴笠才道：“這樣，我馬上給香港回一封電報，如果她同意來武漢，你就派人去接她來，如果她不同意，你就……。你不要自己去，讓二處的人出麵……”
??幾經猶豫，戴笠終於拿出個方案，他隨後叫來總務科的楊繼榮：“給我準備一架飛機，我要去徐州麵見校長！”
??徐州已經是戰區，常凱申也是大戰開始前去的。總務科的楊繼榮擔心道：“雨農兄，這徐州已經是戰區，日本人飛機日夜轟炸……”
??“不行，事情緊急，我要馬上見到校長。快去準備。回頭告訴我飛機尾號、顏色、飛行員名字。”戴笠下意識的吩咐一些細節，此時統計局與日諜交鋒甚多、暗殺不斷，他很擔心自己被日本人暗算。
??已經是五月上旬，遲了一個月的徐州會戰早就上演，和曆史一樣，常凱申在大戰中頻頻蒞臨徐州，可與曆史不同的是，他這次不是視察督導一天就走，而是在李宗仁的陪同下，帶著林蔚、白崇禧等人準備在徐州呆上幾天，更親去台兒莊南站觀戰。
??“立——正，敬禮！”常委員長居然出現在台兒莊，駐守在此的第31師師長池峰城以下十數名長官全都精神抖擻的迎接領袖檢閱。可這裏畢竟是戰場，遠處日軍大炮在不斷轟鳴，頭頂也不時有日軍飛機呼嘯，誰也不能擔保日本飛機會不會把炸彈扔過來。
??“委員長，您蒞臨…視察，卑職及31師全師將士都感激涕零，隻是台兒莊已是前線，您萬萬……”滿身是泥、麵目全黑的池峰城禮畢之後手真不知道往哪裏擺，他眩暈的腦子裏想的全是委員長千萬不能在這裏出事。
??“前線將士不怕倭寇的飛機大炮，我這個委員長也不怕倭寇的飛機大炮。”常凱申看著這群激動萬分的軍人笑容可掬。他作秀的心思不是沒有，但也深為前線官兵的忠勇壯烈所感動，藤縣王銘章師長壯烈殉城，他這個做委員長的如何不可身臨前線？
??“你的長官告訴我，你是忠勇、精幹兼備之人，今天看來此言不虛。今阻敵於台兒莊是為後期我軍反攻計，你部務必要戰至最後一人，死守防線！”常凱申笑容收斂，他來此是為守軍打氣來了。
??“是！請委員長放心，我師必將戰鬥到底，與陣地共存亡，以報國家，以報委座知遇之恩！”池峰城精神抖擻，絲毫不為犧牲所懼，他身後的軍官也大聲喊道：“請委員長放心，我師必將戰鬥到底，與陣地共存亡，以報國家，以報委座知遇之恩！”
??“好。”常凱申將這些人一個個細看，似乎要將他們全都記下來。“諸位，我很欣慰。我民族能夠複興，不在別人，全在今日奮起抗戰之英烈，我軍之奮鬥精神亦完勝倭寇矣！”
??常凱申和池峰城這些軍官一個個握手，而後才在李宗仁的催促下離開台兒莊，動身回徐州行營。此時天色已晚，前線的炮聲漸漸零落，天上的日本飛機也不見蹤影。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一行人回到了第五戰區總指揮部徐海道署。這裏，第88軍副軍長杜聿明中將、參謀侯騰少將，以及空軍第2大隊大隊長張廷孟上校、第4大隊大隊長毛瀛初上校已經在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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