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機械之心(十三)
眾人都猜測當年柯天若和柯海藍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也許他就這麽自我放逐地退出機械領域了也說不定。
蕭瑜湘也這麽認為，直到她收到那份署名柯震裏的信息。
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去探望一個人?
蕭瑜湘想不出有誰會是需要柯老和自己的兒子一同去探望的。她往回撥打那個號碼，通訊器裏傳出來的是此號碼不在服務區。這情景太過詭異，她立馬撥打視訊給蕭辰末，那頭響起的是機械的語音:您撥打的通訊器已關機。
她一下子變得焦慮不安，立馬撥了視訊給自己的老師。梅老也很驚訝柯老的突然出現，他對於柯老帶走蕭辰末的事也驚訝萬分。蕭瑜湘隻得翻找通訊器裏所有當年熟悉柯老的前輩們，問他們是否知道柯老的行蹤。
然而誰也不知道柯老這幾年去了哪裏，更別說這兩天的行蹤了。
“或許你可以去柯老的老家碰碰運氣。”梅老建議。
除了碰運氣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柯老傳回來的信息影像中的確有自己兒子的身影，蕭辰末距離失去聯絡也不到24小時，說是失蹤都構不成立案條件。
蕭瑜湘當下訂了飛往柯老家鄉的機票。
艾賽克斯突然過來和她說，末末的通訊器找到了，輕軌的工作人員剛好撿到於是接通了視訊。蕭瑜湘驚喜地過去詢問，原來隻是兒子的通訊器掉落，他們並不在輕軌上。
或許帶著艾賽克斯會有點用處，至少跑個腿的能用得上，於是蕭瑜湘連同艾賽克斯一起訂了機票。
艾賽克斯和蕭瑜湘比蕭辰末他們更早到達這個小鎮，一到地方蕭瑜湘首先就去打聽柯老住在哪兒？而艾賽克斯負責車站機場和碼頭各個地方的旅客人員詢問。
“我媽知道你找到我了嗎？”蕭辰末問。
“知道，我第一時間發信息給她了。”艾賽克斯的手更緊地扣著蕭辰末。
“我們在這裏是等老媽過來嗎？”蕭辰末疑惑，他們在這個黑不溜秋的地方已經站了一會兒了。
“不，我隻是想單獨的和你待一會兒。”
艾賽克斯的話像一陣春風吹皺蕭辰末心裏的一池春水，他的心隨著它磁性的嗓音來回蕩，“我想吻你。”他說。
“如你所願，我的末末。”艾賽克斯低頭深吻他。
出了這間屋子再穿到到街對麵就到了蕭瑜湘和艾賽克斯落腳的賓館。蕭辰末一進門就被他老媽擰住耳朵拖進去，“臭小子，你害你媽擔心死了。”
“媽，你別擰耳朵行不行？”
“你要是做事能穩重點，別莫名其妙就失蹤我能擰你耳朵嗎？”
蕭辰末理虧地不再說話。
“那老頭子怎麽回事？他說和你一起探望一個人，誰啊？還和你一起去?”蕭瑜湘一臉疑惑看她兒子。
“唔……這事說來話長。”
“那你就給我慢慢說。”蕭瑜湘咬牙瞪他。
“柯老頭的兒子可能是我那便宜爹。”蕭辰末說完抬頭看天花板。
“少胡扯。”蕭瑜湘一把將他的腦袋扇回來，“你知道柯老的兒子是誰嗎？啊？你知道柯老在業內是怎樣的人物嗎？對待老前輩一點也不尊重，還老頭老頭的叫，有沒有點規矩?”
“這事可不是我說的，是柯老頭…不，柯老說的。他還做了DNA檢測，我也還不想不相信呢。”
蕭瑜湘摸著下巴沉思，“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她沉思了一會兒又抬頭看蕭辰末，“你確定他做了檢測?那老頭子不會是詐你的吧？為了達到某種目的?”
“我身上好像沒什麽值得詐的……吧？”蕭辰末不確定的看他老媽，雖說自己不值得詐，但是他老媽有值得的地方，也許間接的最終目標是老媽也說不定。
“不用多想。以柯老頭的機械才能，你媽我在他麵前不過是個小兒科，不會是你猜測的那樣。難道真那麽湊巧？”蕭瑜湘這回換了一副不可置信被雷劈到的表情，“老娘我當年花了兩年工資省吃儉用高價買來的精子居然是那個傻貨的?”
蕭辰末也被雷劈了，柯老頭嘴裏柯海藍如何如何英俊瀟灑陽光帥氣，老媽的嘴裏立馬變成傻貨了?
“媽，你和他很熟?”蕭辰末看他老媽。
“何止很熟。”蕭瑜湘一臉不忍回憶，兒子剛出生那會兒她還覺得怎麽自己生的孩子有點像柯海藍那家夥，她還以為是平日裏對著天若那張臉看多了以至於潛移默化裏連胎兒也像天若。後來蕭辰末還沒滿月天若就出事了，時間過去太久，連帶著柯海藍也變成遙遠記憶裏模糊的影子，她甚至在兒子長大後也從沒意識到兩人有多相像。
“那家夥傻到姥姥家了，書讀的不怎麽樣，犯傻的能力一流的，和他妹妹天若簡直是兩個極端。當年還抱著把吉他跑道我們學院站廣場上唱歌，說是獻給機械學院之花。”
“不會是獻給你吧?”蕭辰末斜睨蕭媽媽，他記得他老媽有在他麵前吹噓過自己當年是什麽機械學院之花的。
“當年機械學院裏最出彩的那朵花是他的妹妹。”蕭瑜湘白了他一記。
柯天若人靚性格好，連機械才能都是一流的。她若是還活著的話，到如今的成就怕是遠在自己之上。蕭瑜湘想起昔日的老友不免長歎，“可惜天若走地太早，這事也怪當年柯老太過固執不知變通，這都什麽年代了還非得要天若結婚生子才行。天若愛上自己的機器人之後和他大吵一架搬出去，她打視訊給我抱怨這事，我那時剛好快要生了也沒辦法幫助她，沒想到幾天之後就傳來她和海藍出事的消息。”
說起往事不免又是一番唏噓。
蕭辰末想到自己和艾賽克斯的事，不知道老媽又是個什麽態度，於是他試探性開口，“和機器人在一起也沒什麽不好吧？老媽我幹脆也給你找個機器媳婦得了。”
“想都不要想。”蕭瑜湘瞪他，“蕭家就你這麽一根獨苗，你必須給我結婚，不然你姥爺都會從夢裏讓你媽我不安生。”
這事隻有在別人身上才是固執己見，蕭辰末無語了。
看來先瞞一瞞老媽是對的，艾賽克斯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蕭媽媽提起柯天若，蕭辰末想到他口袋裏的那支機械筆，“我這裏有一樣她的東西。”
“這是天若的東西，這支筆她當年可寶貝著呢！怎麽到了你這裏？”
“唔……柯老送給我了。”
蕭瑜湘捏著故友的機械筆盯著自己的兒子一陣沉默，她心裏是有點信了的，盡管這事情聽起來這麽戲劇性，怕是最扯的故事段子都不敢這麽瞎編的。
但是人生偏是這麽的意外和不可思議。
“柯老還說了別的什麽沒？”蕭瑜湘問。
還有就是梅塞耶以及小湯山的那隻機器人，蕭辰末正要和老媽提一下這件事，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
透過客房窺視鏡可以看到門外站著一個老頭子，蕭瑜湘趕緊把門打開。
“柯老，沒想到您來了。”
“嗬嗬，多年不見，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正常人要是見過蕭瑜湘整容之前的樣子，再見到她整完容後的臉，都會認不出的。
蕭瑜湘請柯老頭進客房。
“就不進去了，你這裏也小不方便談話，我有些事要和你說，我們去對麵的咖啡館坐下聊聊。”
“好。”
蕭瑜湘讓蕭辰末先留在客房裏，自己和柯老頭去對麵的咖啡館。
房間裏隻剩下蕭辰末和艾賽克斯，蕭辰末站到窗口的位置看著老媽和柯老頭兩個人穿過馬路往對街咖啡館走。
“不知道柯老頭會和老媽說些什麽，還有什麽是不能讓我知道的?”蕭辰末擰著眉想。
老頭子和蕭媽媽選的位置靠窗戶，從蕭辰末這個角度看過去還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兩人嘴唇開合說話的樣子。
“要是會唇語就好了。”蕭辰末可惜地搖頭。
“柯老，小末這事還是再說吧！您喝咖啡。”艾賽克斯站到蕭辰末邊上替他翻譯對麵兩個人的談話。
“我靠了的，你還有讀唇語的功能？”
“沒有。”
“沒有？那你剛才逗我呢？”蕭辰末撲過去就是對它一陣啃咬。
艾賽克斯將他圈在懷裏，“嗯，我想你的眼裏能隻看著我。”
蕭辰末認認真真看它，這是隻沒有安全感的機器，他想他該安慰安慰它，“我隻看著你了。”
“嗯。”艾賽克斯眼裏都是笑意。
窗外突然發出巨大的爆炸聲，蕭辰末反射性地猛轉頭，街對麵的那家咖啡館騰起一股漫天的濃煙，無數的玻璃片和碎磚塊爆到街道上，停在咖啡館旁的好幾輛汽車也因著爆炸而殃及池魚燃起火苗。
蕭辰末呆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噌地跳起來往外衝。
艾賽克斯扣住他的腰不讓他出去。
蕭辰末在艾賽克斯懷裏掙紮，“放開我，我媽還在那裏，你他媽放開我。”
“你留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我會去過。”艾賽克斯抽出床單將蕭辰末牢牢捆在床上，“等我回來。”它低頭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個吻，轉身跑出門外。
“艾賽克斯，艾賽克斯。”蕭辰末在床上大吼，然而已經得不到任何回應了。
蕭辰末被雙手交叉綁在床頭，這個位置隻能看到窗外還在升騰而起的黑煙和街道上傳來的驚俱的尖叫聲，連咖啡館的一角都看不到。他心急如焚，焦慮、驚恐、擔憂交加，媽媽和柯老頭都在那裏生死不明，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不去看看?
該死的艾賽克斯。
蕭辰末死勁掙著手上綁著的床單，手腕因為強力掙動而紅腫不堪，被勒到的幾處地方已經磨破了皮而滲出血跡。
“需要我幫忙嗎？”梅塞耶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蕭辰末驚喜地喊，“梅塞耶，你快幫我解開。”
梅塞耶走到床邊坐下，手指沿著蕭辰末手腕上染血部位一路劃過，“暫時還不行哦，你還是繼續綁一會兒比較好。”
“不，我要去看看，媽媽和柯老頭都在那裏。”
“你去了也毫無作用，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你以為單單憑你的血肉之軀可以抵得過機器人的金屬機身嗎？”
“那是我媽，我必須要去。”蕭辰末很堅決。
“你放心，她應該沒什麽事。”
“什麽意思？”
梅塞耶解開床頭的那截床單，將蕭辰末拉起來站直，“看見沒有？你媽媽很好。”
站在床上的高度剛好可以看到艾賽克斯護著蕭瑜湘狼狽不堪地往安全地帶跑，她長長的波浪卷頭發被燒焦了一片，臉上衣服也是裹滿汙漬，連腳上的高跟鞋也掉了一隻。
看到老媽平安無事的蕭辰末眼裏一下子湧出淚意，他平日總嫌棄老媽管地太多，然而剛才那一刻他卻深深地恐懼會失去這個人。
“現在放心了嗎？”梅塞耶湊在他的耳邊低語。
“柯老頭呢？沒看到他。”蕭辰末的眼睛在視力所及的範圍內搜索了一圈也沒看到那個老頭子，他剛剛安下來的心又開始吊起來了。
“不用急，你的艾賽克斯已經進去找他了。”
蕭辰末看到剛剛帶著老媽出來的艾賽克斯又返身跑回濃煙裏，他隻來得及看到它衝進去時甩開金色弧度的發尾。
“它應該很快就能把柯先生帶出來。”梅塞耶的一隻手滑到蕭辰末的腰際，“在那之前，我得帶走你。”它一把將蕭辰末扛在肩上。
“你做什麽？”蕭辰末大驚失色。
“帶你離開這裏。”
“不，我不離開這裏。”
“這可由不得你選擇。”
“柯老頭還沒出來，你怎麽可以現在走掉？你不是跟著他嗎？”
“是的，但我有隨時可以離開的權利。”
蕭辰末意識到自己將陷入另一種危險裏，手腕上的床單還綁著無法用通訊器求救，他當下扯開嗓門大喊，“救命啊！”
“嗬嗬嗬，你就是叫得再大聲也沒用的。這條街上喊救命的人太多了，誰都自顧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