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姑姑
日子又過去了幾天。
??府裏的人都還是那麽忙，洛月星又偷偷走出來了。
??“我可以進來嗎？”她站在長湘的院門口，院門還是沒有關，她伸頭進去瞧，聲音清脆有禮地喊道。
??長湘躺在搖椅上，還是一身素服，胡亂散開的長發有幾縷垂落到地麵，手上的草扇有力無氣地一扇一扇著。
??聽到洛月星的詢問，她閉著眼平淡地應她。
??“進！”
??“好，我進來了。”洛月星端著步子走進來，站到她麵前，沒有說話，隻是歪著頭靜靜地看著她。
??過了稍會，長湘半睜眼看著她。
??“這次手上怎麽沒有拿點心？我這裏可沒有點心。”長湘緩緩說著，停下扇風的動作，半起身坐了起來，淡淡地望著她。
??洛月星向她走近了一小步。
??“為什麽沒有？你不喜歡吃嗎？”她抿了抿嘴唇，晃了晃額前的碎發，輕輕出聲問她。
??“喜歡啊！所以已經給我吃完了。”長湘輕輕說著，抬起幽黑的眸子看著洛月星，自顧笑了笑，似覺得有些好笑。
??洛月星疑惑地歪歪頭，不明白她為什麽笑了，卻還是覺得眼前的人笑的真美好。
??她也跟著臉上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母親說糕點不能多吃，對身體不好。”
??這個話題長湘沒有回應，隻是淡淡笑著看洛月星。
??“我在府裏很無聊，爹爹他們都很忙，沒有人教我醫術，我的醫書也背完了。你可以教我嗎？”
??洛月星緩緩走向長湘身邊，伸手抓了長湘的衣袖，麵色鎮定眼裏卻掩不住幾分緊張地盯著長湘，等著她的回答。
??長湘靜默了一下，幽深地眼眸猶如沒有星光的夜空，她看著洛月星。
??“你長得很好看。”長湘忽然說了一個不相幹的話語。
??不待洛月星反應，她又繼續平淡說道：“你去同大長老和你家人商量一下，他們若不反對我便教你。”
??“咦？真的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洛月星笑開臉，驚喜地看著她。
??“嗯！”長湘伸手摸摸她的頭，應聲肯定道。“你去問問他們！”
??“好的，我現在就去問。”
??說罷，洛月星歡快轉身步伐歡樂地、半走半蹦地離開了院子。
??看著人離開，長湘抓著草扇一下子又倒躺在搖椅。
??搖椅發出了幾聲“嘎嘎、嘎”聲響。
??微風拂過，樹上的桃花動了動，又落下幾瓣桃花，花香愈發濃鬱。
??長湘閉上眼，將草扇蓋在臉上。
??“現在看來在這洛府還要待好久啊！醒得有些早了，出來得也有些早了。”
??她又睜開眼，日光透過草扇的縫隙將幾點光斑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長湘盯著草扇的縫隙盯了許久。
??待下一次微風拂過，她重新閉上了雙眸。
??清風吹過她，帶起她身上的桃花香、藥香，還有微不可察的腐屍味、微不可察……
??長湘倒是不擔心她的身體的，這副身子若是正常來說早該化成灰了，而且這腐屍味她都難以察覺到，一般人也是難以嗅到的。
??若是百年後，這副身子爛完了，她也一並去了，那便是謝天謝地了；可若是她還活著呢？那該如何？
??“回去雪山一直待在伊若身邊，那也是極好的……”
??許久沒感覺到那個叫洛月星的女童過來，長湘緩緩閉上眼，打算睡一個午覺。她抬起了手，無力般地垂著向院門一揮。
??“啪！”兩邊的木門啪地一下合上了。
??……
??洛月星知道，外麵很多人都在暗地裏偷偷說，洛氏占了伊氏幾百年的榮耀。
??但她心裏不大認同，伊洛今天的顯赫也離不開洛氏那麽多醫師在天下各處治病救人，一點一點攢下來的名聲。
??若沒有她們洛氏，伊氏也隻是個被人偶爾想起的存在罷了。
??看在長湘的容貌上，洛月星看長湘隻有一點點點的不順眼。
??但她還是很想讓長湘教她醫術。
??“大長老爺爺！”在院門口清清嗓子，洛月星聲音清脆地喊了大長老一聲。
??不出意外，大長老沒有回應。
??洛月星熟練地將推開一邊門，走了進去。
??掃視了一圈院子，院子裏沒人。
??洛月星撇了撇嘴，不明白幾位長老和那位族長為什麽不要幾個仆人，就這麽孤零零地住著。
??抓起裙擺，洛月星上過台階徑直往屋內走去，穿了一道門，來到了大長老的藥房。
??“大長老爺爺，我進來了？”清楚明白大長老這會兒一定待在裏麵，洛月星正了正衣袖，才抬頭向房內喊道。
??“進來！”大長老蒼老的聲音在藥房內響起。
??洛月星臉上露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小步地走進去。
??大長老一人坐在桌前，手上拿了一張藥方，目不轉睛地看著。桌麵上還擺了幾包藥材。
??“爺爺，那個族長她是什麽人啊？”桌的一邊還有一條長凳，洛月星坐上去，腳沒碰到地麵。她邊晃著腿，邊看著大長老好奇地問他。
??“我也不知道。”還在盯看著手上的藥方，大長老卻也沒有忽視洛月星，聞言輕微搖了搖頭，輕聲回答她。
??“嗯？”洛月星稍稍瞪大了眼，“不知道為什麽還要讓她當族長？”
??“她拿出了我們洛家的家主令牌還有□□冊封她先祖為女君的聖旨。”
??“就這兩樣嗎？”洛月星停住晃著腳的動作，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圓了，吃驚地看著大長老。
??“先祖遺言要等伊氏的人回來當族長，況且伊洛成長至今總離不開伊湘先師傳給先祖的藥方。”大長老微不可察的地擰了擰眉，輕手放下手中的藥方，看著洛月星嚴肅解釋道。
??“哦！”洛月星不太明白，但她還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
??“那個女子太平靜了，也不知深淺，不宜交惡。她若想當族長給她當又何妨。”
??涼颼颼的聲音忽然從門外響起。
??洛月星又被小小地嚇了一跳，驚轉回頭向門邊望去。
??“六叔公！”
??六長老邁過門檻背著手緩緩走了進來，陰翳的目光將藥房掃了一遍。
??“還是在看她的藥方？”他掃了一眼大長老手邊的藥方，冷哼一聲，陰冷開口。
??“嗯！藥方的效果比我們現有的治哮喘的方子好多了。”
??順著六長老的目光，大長老重新拿起了那張藥方，又細細看了一遍方子。
??“？”洛月星也被引起了好奇心，回來多日，她也了解到了那位族長可是以行醫的身份隨手在城內治好了一位哮喘病人後，才進入洛府找大長老挑明身份的。
??“這是她寫的方子嗎？”沒有外人在場，洛月星倒也沒有過於拘著性子，直接就跳下凳子走過去伸頭看。
??“嗯！我有些好奇，就派人拿回了她開的這張方子。”看洛月星好奇的神色，大長老笑了笑，將藥方遞給她。
??洛月星細細看了一遍，雖沒有完全懂得方子上各種藥材的藥理，但還是下意識地的將方子背記在腦子裏。
??她晃了晃頭上戴的珠釵，珠子一晃一晃的。
??“爺爺、六叔公，你們都覺得她挺厲害的，那我可不可以向她學醫呢？”
??轉了轉眼珠子，洛月星輕輕一笑，狀若無意地問道。
??六長老掃了她一眼。
??“怎麽？你想讓她教你？”
??“她看起來很閑，幾位長老和父親每天都很忙，月星不忍打擾。”
??“嗬嗬……”大長老聞言樂出聲，很是讚同地看著洛月星，誇道，“你心思倒是玲瓏！”
??接過洛月星遞來的藥方，大長老想了想，語重心長對她道：“那你可以去試探一下她，看她願不願意教你？若是不願那也是人之常情，不可以強求惡了人家。你可去試試！”
??“明白了，謝謝爺爺、六叔公！”這次真是開心的笑，洛月星眼角彎彎，同兩人告辭，便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出房門。
??“怎麽又來了？”聽著洛月星腳步逐漸走遠，大長老才稍稍斂了臉上的笑意，目光溫和地看向六長老。
??“事務處理得多了，來你這靜靜。”六長老緩緩語調，平常的目光看著大長老，語氣沒有在他人麵前那般陰冷生硬。
??……
??“大長老爺爺答應了！”院門開了一邊，洛月星扒著院門伸頭向院裏歡快地說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搖椅上的人。
??“是嗎？”長湘悠悠地問了一句，抬手將草扇從臉上拿下來，麵色平靜地望著洛月星。
??“大長老爺爺答應了，那爹爹也會答應了。”似覺得長湘不相信，洛月星又補了一句。
??“你什麽時候打算教我啊？”合上院門，洛月星慢慢走向她身前，抬頭看著她問道。
??清風吹過，樹上的桃花又有幾瓣桃花落下來。
??洛月星看見有一片花瓣落進長湘頭上散亂的發絲裏。
??“那你叫什麽名字？”慵懶地眯了眯眼 ，漫不經心地看著她，長湘緩緩問她。
??“我叫洛月星。”她向前幾步，靠近長湘，在長湘毫無波瀾的眼神下踮起腳尖，手指輕輕穿過長湘的發絲，將那片迷失的花瓣拿出來，握在手心。
??“那您呢？我該如何稱呼您？”洛月星換了尊稱，一臉認真地看著長湘。
??長湘垂下眼簾，思慮著。
??洛月星看著她，覺得她便是低頭思考也是自有一番寧靜清姝。
??“姑姑！你便喚我姑姑吧！”長湘看著前方的女童輕輕說道。
??“從明日開始，你覺得你想學醫了你便過來，也不專門定時間了。我這也是挺閑的。”
??“好的，姑姑。”
??洛月星退回兩步，向長湘彎身鞠身行了一個禮。
??……
??開族祠立族長的那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洛月星現在是沒有資格去族祠的，在長湘不在的期間，她就躺在平日裏長湘休息的搖椅上，無聊地扇著手裏的扇子。
??時間過的有些久了。
??她從搖椅下來，起身看了看緊閉的院門，又轉頭看著緊閉的屋門。
??她安靜下來，手撐著下巴，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著。
??猶豫了一會，洛月星提著裙子走上幾層石階，輕輕推開長湘的屋門。
??屋內擺設很簡單，最起碼一點都不像她在祁華看見的諸位世家的家主房屋擺設那般奢華。
??她看了看擺著屋內一角的小飯桌。
??“她沒有侍女，那她就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飯了。”洛月星想著，心裏的心虛感倒是慢慢減了些。
??她走進長湘的寢室裏。
??“這是什麽？”輕輕打開衣櫃，洛月星發現一個布包裹緊緊的盒子。
??盒子就光明正大的放在櫃裏。
??她滿懷好奇地隔著布將錦盒拿出來，再小心翼翼地解開束口。
??“……呃……”洛月星無語地看著錦盒上貼著的紙張。
??長長的盒麵上被貼了一張大紙，紙上寫著：“盒上已塗抹上無色無味的劇毒，一觸即死。”
??沒有妄動，洛月星打量著木盒。看了看，彎下腰，她輕輕將鼻子湊過去，嗅了嗅。
??“沉香木誒！”
??洛月星起身稍稍驚奇，繞著錦盒走了一圈，雙手蠢蠢欲動。
??卻又擔心盒上寫的是真的。
??猶豫了一會，終於，洛月星將布重新將錦盒同原來的綁法綁起來，放回衣櫃裏。
??之後，洛月星將長湘的整個屋子、每個房間逛了一遍，卻也沒有遇上話本子裏寫的那般發現什麽某個人懷有壞心的證據。
??“啪！啪！啪……”府外響起了熱熱鬧鬧的鞭炮聲。
??伊洛真正有族長了。
??洛月星收回向窗外看的視線。
??略有不甘心，她將屋子再小心走了一遍，才慢慢退出去，合上門，重新回到搖椅那邊躺著。
??陽光暖暖的，微風吹的也正舒服。洛月星不知不覺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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