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族長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洛月星嚇了一跳，手下意識抖了一下，將手上還剩一點的糕點給捏散了。
??洛月星慌忙偏頭向出聲處望過去。
??一雙黑白分明葡萄般大小的眼睛頓時睜圓了，一動眨不眨。
??這人又多好看呢？
??她穿著素服，半躺在搖椅上，眸子同她的頭發一般漆黑而深邃，容顏絕色，她就這麽淡淡地望著她。
??有幾瓣桃花落在她的衣上，洛月星甚至都下意識覺得那桃花是天上落下來的，專門來陪襯她的。
??搖椅一搖一搖的，她的心似也跟在一搖一搖著，那一刻隻記得她了。
??九歲的洛月星將她所知道的好詩好句好詞完完整整地在小腦子裏轉了一個遍，卻還沒有找到能形容這位女子的。
??瞧著洛月星呆愣地盯著自己，長湘也習慣了。
??“你是誰家的孩子？”
??長湘又輕聲問了她一遍，從躺椅上起身，步子輕緩，繞過結滿桃花而重垂下的樹枝，向她走去。
??“你？……你是誰？我剛剛問你你怎麽不應聲？”
??驚覺她要向自己走來，洛月星低頭慌了神，又很快故作鎮定地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抬頭故作蠻橫地問她。
??“剛剛？不想應罷了。”長湘神色淡淡回道，蹲在洛月星麵前，從懷裏拿出手帕，另一隻手拿起洛月星的小手，細細地擦著手上的糕點屑。
??“還沒擦完。”剛擦好一邊手，一鬆手，洛月星的兩雙小手便急忙向身後藏去。長湘眼疾手快地抓住，麵色淡淡地說著。
??“你是誰？”
??洛月星下意識將目光向一邊瞟去，沒敢在看她。
??嘴上學著母親帶了威勢質問著，腦子裏迅速將幾位住在伊洛府的長老的家眷過了一遍，甚至連幾位叔叔的容貌也過了一遍，唯恐身前人是她那位新嬸嬸，那可就是糟蹋了。
??“不是誰。”擦完後，長湘拿著手帕緩緩起身，期間淡淡回了洛月星一句。
??洛月星不滿意地撇了撇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長湘還是那副淡然的神色，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你去哪？”
??“嗯？”洛月星想了一下，還是乖乖回答她。
??“我去找大長老爺爺。”
??“那你找錯地方了，這裏沒有他。”
??“我知道。”洛月星看著她身上的素服，好半晌才呐呐問她，語氣帶了幾分傷感。
??“是有人走了嗎？我認得這衣服。”
??“嗯？沒有。”出乎洛月星的意料，長湘隻是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素服，便抬頭看向別處，不甚在意地回答她。
??“那……你為什麽要穿它，這是不好的。”洛月星立刻眨眨眼，收回自己的眼淚道具，皺著臉，生氣問。
??“方便。”長湘撇頭瞧著她說，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走吧！我帶你去找那個大長老。”
??洛月星將收了聲，低頭想了想。
??“讓她帶路也好，可以問大長老爺爺她是誰。”
??長湘盯著她頭頂上的兩個小旋，看了看，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指去碰一碰。
??“那好，你帶我去。”
??長湘拉著她的小手緩緩走出了院子。
??……
??大長老爺爺的院子外沒人守著。
??在長湘準備拉著洛月星進去時，洛月星扯了扯長湘的袖子，反倒拉著她站在牆外站在。
??“大郎，你們回來得晚一些了，宮裏的人昨天便收好那聖旨回祁華了，若是你注意可能你們路上還打過照麵。”六長老的聲音一直都是這麽陰冷。
??“這是、承認了那個女子的身份？”這個是父親的聲音。
??洛月星皺了皺眉，察覺到父親的聲音帶了明顯的不甘心。
??“怎麽？咳咳……宮裏人會認錯太祖的聖旨？”這是大長老爺爺的聲音，語調遲緩，拖得長長的。
??“……”
??院裏的人沒有再出聲，各自在想著心事。
??洛月星想進去了，但長湘又拉住她沒有讓她進去。
??“那她就是伊洛的族長了。該選個好日子開族祠。”六長老的聲音陰冷，給人感覺好似毒蛇爬上自己手臂盯著自己一般。
??洛月星抖了抖身子。
??“咳咳……不出意外，襲位女君的聖旨兩個月內也該下來了，總不能讓世人恥笑我洛氏狼子野心。”大長老的聲音低沉，沙啞，辨不出什麽情緒。
??院裏又靜下聲了。
??洛月星也沉默下來了，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麽。
??“難怪父親母親要那麽急著回來，原來是有壞人想壓在父親和整個洛氏頭上。”
??微眯雙眼，洛月星憤憤地想著。
??……
??伊洛氏，天下聞名的醫藥世家，若是不出意外，應當是一個可以流芳百世的家族。
??然而，從建起到現在伊氏氏主事的家族卻是“洛氏”。
??《伊洛族譜》有詳細記載：
??“天盛王朝剛建國創大業不久，淮南、隴南一帶忽遭天災，洪水泛濫，瘟疫突起，流民四散，民不聊生。
??彼時天盛王朝剛立，忽遭此災，謠言四起，大廈恐將傾。
??危機之時幸有醫者伊湘仁心仁術，將瘟疫控製、醫除。
??當時太祖知聞這個消息，大喜，感其仁德，當即開了先河，賜醫師伊湘為一品女君，賜號“安仁”，賞封地伊湘所居地隴南近湟穀一帶為封地，囊括其所居城，賜名“伊城”。
??帝還賜匾——“醫者仁心”。
??其弟子溫州洛氏遺女洛翎音，將其之前所居的醫閣掛上“伊氏”的牌匾。
??後伊湘將其封地等交由弟子洛翎音掌管，遠遊天下，不見所蹤。
??之後，洛翎音振興了洛氏，成了洛氏的族長，並繼承伊湘的醫術，備受皇恩。
??在一次治好太祖頑疾後，不敢居功，堅持自己這一身醫術皆為恩師所授，希望太祖應賜功於師。
??帝感其誠，大喜。
??下旨伊湘的”一品安仁女君”誥命準許起伊氏子孫世襲。
??然世事變遷，伊氏無人可繼，在經百年動蕩沉浮中，伊氏、洛氏也漸漸被世人合稱為“伊洛氏”。
??不過，伊洛族長隻能是伊氏後人的這一規則卻是不知何時繼承了下去，並被天子認可。
??“師父的後人總有一天會持著太祖聖旨和洛氏的家主令回來，讓她當族長！”這是洛氏祖先洛翎音留予子孫的囑咐。
??……
??洛月星正在腦海裏想著該怎麽同父親他們對付那個族長，忽然，感到手腕被拉動。
??打斷了心神，洛月星仰頭看著長湘。
??長湘沒有言語，隻是拉著她走進大長老院子裏。
??“嗯？”
??長湘兩人的突然走進來也令院內三人愣了一下。
??“大長老爺爺、六叔公、爹爹！”一眼便瞧見了爹爹愣愣看著身邊的人，洛月星佯似天真大聲招呼道，正好身旁的人鬆開她的手腕，她便向迎上前去。
??“族長怎麽來了？”大長老眯著眼睛看著長湘，聲音蒼老而已沒有攻擊力。
??“族長？”正向前走著的洛月星愣住了，歪著頭轉回去呆呆地看長湘。
??“不知是哪家的小孩迷了路走進我院裏，說要找您，我就領她來了。”長湘隨意看了一眼洛月星，徐徐開口淡淡解釋一句。
??“咳！是小女，謝謝族長。”洛舒行真正回過神來，輕咳一聲，上前一步拉著洛月星，語氣溫和有禮地說道。
??洛月星暗自撇嘴。
??“月星，快同族長道謝！”
??“謝謝族長！”洛月星一板一眼地向長湘鞠了一躬。
??“不過，大長老爺爺，女子可以當族長嗎？”
??鞠完躬，洛月星轉頭看向大長老，好奇地笑著問道。
??長湘麵色平靜，似在看身前的洛月星，可若是細看她的眼睛又會發現她眼神恍惚，誰也不看。
??大長老咳了一聲撐著拐杖慢慢走向洛月星，白胡子一晃一晃的。
??“咳……月星啊！伊洛的地位是由醫術劃分的，就好似你去長老，她醫術比你八長老好，所以她是八長老。”
??他摸了摸洛月星頭頂，慈祥說著。
??伊洛除族長外，還設有八個長老。
??“哦！”洛月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就是族長的醫術最好了？”
??“嗯！我同族長比過了，我輸了。”輸給了一個比自己看起來年輕一大截的女輩，大長老也不覺丟人，笑嗬嗬地說著。
??說完，大長老抬頭看著長湘，渾濁的雙眼動了動，同長湘商量詢問道。
??“族長，您覺得開族祠定在哪一天好？”
??“你同幾位長老們商量定下來就好，我院裏的茶要涼了，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嗯！恭送族長！”
??長湘轉身離開，素色裙擺隨著她的步伐緩緩晃動，猶如水上清蓮。
??幾人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
??“大長老爺爺，族長為什麽穿素服？”好半晌，覺得人已經走遠了洛月星才抬起頭看向大長老問他。
??“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人離去了。”大長老抿嘴笑了笑，慈和地摸了摸洛月星頭頂，望著院門，眼神似穿過一道道牆看到了長湘，“她對洛氏沒有壞心，她來得正好。”
??此話一出，洛月星看見大長老身後的六叔公和爸爸都陰著臉。
??洛月星隱約明白了。
??伊洛出事了。
??伊洛是出事了。
??年前，八皇子夭折了，太醫府一半的太醫都被皇上下令斬殺了，其中就有兩位出身伊洛的太醫。
??雖說也因為是伊洛才沒有株連九族，受牽連到的伊洛太醫查出來也沒有直接主動牽連到裏麵，但也終究失了帝心。
??失了帝心，那就容易礙著皇上的眼。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