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年
太陽從東邊升起，又從西邊落下。
??長湘院裏那兩株桃樹越來越高了，每年的花香也愈發濃鬱。
??洛月星個子也越長越高了，出落愈發大方。
??長湘，還是如此。
??平日裏她總是窩在這個院裏，深居簡出，也因如此伊洛的族長在世人眼裏愈發神秘。
??洛月星也是世人。
??“姑姑，那月星此次回祁華，期間還望姑姑多保重身體。月星便在祁華等姑姑的到來。”
??洛月星站在樹下，靜靜地看著身前的人。
??七年過去了，姑姑還似畫中的仙子一般。
??“嗯！”專注地看著手上的畫本，長湘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了洛月星的話了。
??“那……時候不早了，六叔公也等久了，我和念雪便先去了。”說著，洛月星彎腰向長湘鞠了一躬，才緩緩轉身離去。
??天青色的裙身隨著她離去的步子輕輕晃動，裙擺溫柔。
??……
??七年了過去了。
??不過七年的時間對長湘來說同過去七天、七月也沒有多大不同。
??“念恒，麻煩將桌上那本我沒看的書拿來。”將手中的書合上，長湘抬頭透過葉隙看了看亮白的天，覺得時辰尚早，便轉頭向房裏喊了一聲。
??“好的，夫人稍等！”念恒急忙走進長湘房裏，拿起桌上的畫本子向院裏走去。
??念恒是五年前六長老送來的侍女。
??還有念裳、念雪，現在都也同樣是長湘身邊的侍女。
??不過念雪剛同洛月星去祁華了，好在祁華那邊為長湘過去做些準備。
??……
??大長老的院子裏。
??“我需要離開兩個月。一個月後你便讓念恒她們啟程去祁華，我會在祁水邊同她們匯合的。”
??長湘坐在椅上，輕輕晃動手裏的茶杯，身後的長發簡單梳起，些許散發垂在眼前，一雙漆黑的眸子靜靜看著眼前的人。
??杯內水汽渺渺升起，茶香充溢四周。
??大長老看過去的時候長湘麵容掩在水汽後，朦朦朧朧。
??大長老沒有反對，垂下頭沉吟不語。
??長湘看著手中的茶杯，茶水沿杯壁旋轉，倒也沒有飛濺出來。
??“能否多問一句族長您這是要去哪裏嗎？”大長老開了口，臉上也窺不出什麽意味，目光略顯平靜地看向長湘。
??“咳咳！”長湘忽然以袖掩唇，輕咳了兩聲。
??她放下手，臉上懷念地笑了笑，不掩幾分滄桑，“許久沒有見一個人了，很是想念，想著若是去到祁華，那離她就更遠了，所以在去祁華前便想去見見她。”
??大長老沉默了一會，隱晦掃了眼她身上的素服，略是幾分通情達理地緩緩開口道。
??“那既然是族長的私事，我也不好過於幹涉。望族長一路保重身體，伊洛之後的事便拜托族長了。”
??“嗯！”長湘麵色平淡地點頭，纖長的手指緩緩將手上的茶杯放在桌邊，起身走了出去。
??待大長老轉頭去看她時她已走遠，大長老隻能模糊辨出一抹月華色。
??長湘出城了的事伊洛隻有大長老和她的兩位侍女念恒、念裳她們知道。
??“大長老，不需要派人跟著她嗎？大長老站在自己的院裏，安靜地看著不遠處的藥田。黑影從屋簷下一角忽然出現，低垂頭啞著聲恭敬請示道。
??好半晌，大長老挪開目光看向黑影，神色沉重輕聲問他。
??“暗一，你一直能跟著她身後嗎？”
??黑影頓住，更向下壓了壓背，冰冷道：“屬下跟不上她。”
??“她是個謎，但總歸對伊洛沒有壞心，我們也不要輕舉妄動。”
??……
??長湘隻是想回雪山見伊若。
??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
??走出雪山再奔到祁水岸邊時，長湘同旅店的人打聽了一下，伊洛的車隊應該還在路上，照著時間算，也差不多該來了。
??兩日後。
??長長的車隊在周邊高調的出現。
??趁所有人不留意時，長湘悄無聲息進了車前掛了金絲藥囊的馬車裏。
??映入眼簾的是素雅而柔軟、無比珍貴絨毯。
??四麵皆是昂貴精美的珍珠白綢所裝裹，雕刻著古老銘紋的窗牖被一簾素雅的淡白色的縐紗遮擋。
??毯中置放著一個紫楠木桌，桌上置著一個玉茶壺，兩個茶杯，和幾碟精致的糕點，淡淡的清香在這裏頭流轉著。
??“族長！”車內兩人一驚，還是暗七最先反應過來，單膝下跪抱拳道。
??“夫人！”念恒反應過來小聲驚喜道，心中的大石頭也總算平穩放下了。
??“嗯！暗七你起來。車隊還有幾天到祁華？”長湘坐在絨毛毯上，手撐著地毯，也算是放鬆一下，偏頭笑望著兩人問道。
??“夫人，後天便能轉船渡河了，算著日子半個月後我們也該到了。”
??“嗯！”長湘點了點頭，又看向暗七，“你要回去哪？”
??“屬下奉命待在大小姐身邊。”
??“那就回去。”
??“屬下告退。”
??……
??“夫人，到宅子了。”念恒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長湘睜開眼，視線環繞了一下車廂內。隨後起身輕抓起衣擺，走出了車廂，搭著念恒的手，踩著馬凳，走下馬車。
??“夫人。”看見長湘下車後，身側不遠處的一個淡白色衣裳的侍女向前走兩步，恭敬彎腰低頭，那是念雪。
??“嗯。”長湘看著她，點了點頭。
??這是一條寬大的青石路，路麵很整潔，路上很是冷清，沒有路人行走過。
??這是柳垕巷，這條巷子橫貫了京城，也稱世家巷，它離皇宮隻有兩條街的距離。
??在這條巷子裏，隨便指著一個宅子，那都可能是百年的世家宅院。
??天盛王朝建國已有二百多年了，而柳垕巷裏最古老的世家謝、蕭氏家族已經有千百年了。
??有幾個仆人恭敬的立在朱紅色的大門兩旁，長湘沒有馬上進去，她抬頭，靜靜地看著門上的那塊匾。
??那是禦賜金匾，上麵寫著“伊氏”。
??長湘看了那塊匾兩眼，才徐徐走進那扇大門。
??一個由洛氏統治了二百多年的家族，忽然來了一個外人，而那個外人卻是族長，他們怎麽做，世人怎麽看，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一位女子來擔任伊洛氏的族長對洛氏也是一件好事。
??宅子很大。
??有些暗的房間裏，窗簾早早被合上，這是她的房間，旁邊是書房，念恒、念裳她們正整理著她這幾天無聊打發的書籍。
??長湘在一旁坐具上靜靜擦拭自己的短劍。
??瞥見了幾個人將物品收拾完後，長湘才抬眸看過去不急不緩的開口吩咐道。
??“念雪你在這將這京城的簡單告訴我，念裳、念恒你們兩個去忙其他事務 。”
??“是！”念恒、念裳向門走去，期間皆不忘傳給了念雪一個小眼神。
??夫人，陛下這幾天時常頭痛突發，招了幾次藥穀的太醫……
??琬盈長公主，前幾天又染了風寒，又是先天不足之症，這月裏已經招了好幾次二長老了……
??皇上太後有意要為二皇子和三皇子選皇子妃了……
??大皇子還在隴西一帶巡查官員舞弊一事……
??南王的嫡長女清河郡主還有十來天就要行及笄禮了……
??將軍府的老太君一個多月後要過八十大壽了……”
??念雪看著長湘，細細道著她知道的消息，緊接著話題一轉道：“夫人，收到您來京的消息，清河郡主的及笄禮多半要在這幾天發帖子邀您的。而京城的世家一定會出席的，其中康王的嫡女雲康郡主與清河郡主多有不和……”
??“藥穀嗎？嗯，念雪，我記下了。你先喝口茶。”望著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重點、而臉色有些紅的念雪，長湘彎彎嘴角，淡淡笑了笑。
??“夫人，我……”本想說自己不口渴的念雪稍微一抬頭就看見了長湘的笑，她頓時愣住，繼而臉紅。
??“夫人。”她聲音不重而又有些裝作惱怒的喊：“您在笑我呢！”
??“哪裏。”長湘溫和笑著，“關於那清河郡主的帖子肯定要收下的，你幫我備好禮。”
??長湘靠著床柱，伸手將眼前的碎發溫柔捋向耳後，繼而緩緩道：“如果是洛家裏的那幾個長老、太醫拜訪，你看著情況再通知我。太後宣見的話，應該不會那麽快的。你先下去忙，我這裏不用人守著了。”
??長湘低著頭看著她的長發，最後望著念雪，緩緩道。
??念雪沒有強留，隻是換了個話題又接著細說了桌上的糕點是京城有名的白玉樓的好吃的點心，便告辭出去了。
??從屏風那望著念雪走不見的身影，長湘神色淡下來，起了身子走到桌前，看著桌上那隻有一碟而擺了九個的雪白點心。
??她沒有拿起旁邊的筷子，而是就這樣用手拿起一個雪白雪白的點心小心而期待的咬了一口。糕點是軟糯軟糯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和羊奶味，也不幹，很好吃。
??長湘就這樣站著，用手撚起一個一個的糕點吃完，她拍了拍手，緩緩走向床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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