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洛無且
午時。
??也應是初來乍到，該處理的事物堆積如山。
??墨水院，廊邊一個不大地房間裏，念雪、念恒、念裳三人正各自忙活著。
??“念裳、念雪，你們說之前總說京城才子眾多，那夫人會不會遇上心儀的……”
??念恒放下手中的名單，雙手搭在桌麵上，眼望著窗外地花兒，蹙著眉有些憂心忡忡地道，“夫人那麽好，總不能一個人……”
??“夫人現在用來束發地帶子著上還縫著一縷長發絲，頭上唯一木簪子上刻著夫人的字，右手腕上的木珠鏈子看起來有些古老，還有從不讓我們碰的木盒。”
??正翻著記有京城世家關係的書卷的念裳聽見念恒的憂聲，轉頭看向她，頓了頓，沉聲問道：“你猜哪些東西都是誰給夫人的？”
??小小的房間頓時沉默了。
??“夫人還穿著素服呢！”念雪靜靜翻著賬本，眼神看著賬本，嘴裏緩緩說著。
??“都過了差不多八年了，是個人都成灰了。夫人現在看起來尚比洛大小姐還要更美、更年輕呢。”
??念雪扁了扁嘴，繼續道。
??天盛朝女子為夫君守喪兩年後可摒去素衣，可再嫁。
??“夫人是伊洛的族長、家主，也是伊洛醫術最好的醫師，就算夫人要招婿的話，京城的世家才子們依舊多的是想成為的。可是平日夫人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可沒這方麵的意思。”
??“而且洛氏會看著夫人再成親生子嗎？別忘了，隻要夫人無子嗣，百年後這伊氏還是洛氏做主。”念雪繼續接著她上一個話題，緩緩而一針見血道。
??念裳悠悠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那清河郡主的及笄禮夫人要去嗎？”
??“去的，夫人的身份南王妃不會不邀。”念雪回答。
??……
??京城熱鬧起來了，京城的近期的熱鬧包括了很多，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柳垕巷那座置約兩百多年的伊氏的宅子的主人入住了。
??那位神秘的伊洛族長。
??約是午後，在長湘反複地翻看一本醫書時，念恒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
??“夫人，二長老來拜訪了。”
??“好。”長湘淡淡應了一聲，放下書起身，向外走。
??念恒亦趨步地跟在她身後一旁。
??過了長廊，來到正堂。
??“拜見族長！”
??洛無且見到長湘時愣了愣，而後恢複常態。他這入宮多年的人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即使他老了，眼也有些花了。
??洛無且，伊洛二長老，不主事，太醫院禦醫。
??“二長老，不用多禮。聽說您最近在為長公主的病情憂勞，您不在太醫院裏待著。還專門抽時間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長湘坐上主位，跟他客氣了一句，便直接切入重點問他來因。
??“唉！族長您也聽說過長公主的病情，長公主殿下生下便是不足之症，自小體弱，身子骨便有些不恙……”因談話內容涉及皇家，洛無且斟酌著用詞，但很快便被長湘打斷。
??“二長老，您不會要告訴我你連怎麽緩治都不會？”主位上長湘纖長的手指旋轉著一個杯子玩，沒有看洛無且，幽幽地說道。
??“……”洛無且的臉色有些不好，但還是耐住，解釋道，“緩治的方法倒是有，但長公主現在又染上風寒，貴體不恙，短時間便見成效倒是……如果讓我同之前一般慢火熬藥的調理長公主的貴體，還是有很大幾率可令長公主殿下的病情一直穩定下去的。可……”
??“短時間便要見成效？”長湘抬眼微微諷刺的望著他，不客氣打斷他的話。
??“這……”洛無且停下話，複雜、無奈而又嚴肅的看著長湘，道：“醫穀最近有一個醫學天才進京了。這一年來皇上多用藥穀的醫師。”
??長湘專心致誌的轉著杯子，念恒退下。
??“一個同大小姐差不多年歲的女子，莫白華，她是藥穀穀主的首徒。她在幾前天進了長公主府邸，稱三年時間內如無意外就可以控製、調理好長公主的不足之症。藥穀穀主也出現了，並擔保他徒弟所言可信亦可行的。這小兒如此狂傲！這簡直是對伊洛的……”
??講到最後，洛無且語氣隱隱顯現出幾分不屑。
??“二長老。”長湘突然出聲，嘴角帶了點笑意，看著他：“你是醫者。”
??洛無且頓時一愕。
??醫者父母心。
??神情一轉，在洛無且尚未反應過來時，忽然輕笑，問道。
??“那您呢？我記得您是從長公主十六歲時開始任職太醫院，在長公主十七歲就負責長公主的病情了。十九歲長公主遇刺心悸，您便開始負責控製她的病情，而現在大約十年過去了，對於長公主體內諸多病狀，您就打算這樣讓她一直保持這樣的身體狀況至壽終？不打算治愈？”
??恰逢念恒端著一碟子的糕點進來，長湘用帕子小心的拿起一個糕點。
??“這……老朽醫術技拙，實在無能為力啊！”洛無且聽完長湘的話，做思考態，稍會，遲疑，進而麵色悲苦長歎一聲，無奈痛苦道。
??“哦！那你有預想過長公主會有這些意外加重病情嗎？”
??“長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萬一有什麽好歹……”
??“那就是未曾想嚐試過？”
??“那你還想請我去欺負一個小女孩！況且現在關於怎麽治愈長公主的病情她人心裏約已有數了，藥已用過，我再去插一手，不亞於添亂罷了。”長湘笑著，咬了一口糕點。
??“族長，這不是欺負啊！醫者之間相互治病救人那能叫欺負呢？而且族長您的年歲看起來同那藥穀首徒也不差多少。而藥穀穀主擅長外傷方麵，於此也不能施手。”
??“……是嗎？”長湘沉默。“我的歲數嗎？”她都已經忘了她多少歲了。
??“月星呢？”長湘突然問一個不相幹的問題，洛無且有些遲疑。“大小姐她這幾天一直跟在那個藥穀首徒身邊學習呢。”
??“那好，二長老您抽空叫她來見我，我最近有空可以考察一下她的醫術。”
??“好的，族長。那長公主的事……”
??“等她什麽時候病情嚴重到連那醫穀的人也不敢輕易下手時，再喚我去。過分插手可是會令人不喜的！”長湘將最後一口糕點吃完，站起身了來，眼神嚴厲地望著一眼洛無且。
??長湘走出了廳堂，念恒隨後。
??廳堂裏，洛無且無比為難。
??“這……我總不能在心裏祈禱著長公主病情變嚴重吧？”
??……
??“祁華是很好的，比伊城繁華耀眼多了。”長湘將手中的魚食一顆一顆地拋入湖裏。
??“人總是容易被迷了眼，過於貪心了。”
??“夫人，你還是披上披風的好。”後院的亭子裏，長湘坐在亭子間的石凳子上，低頭緩緩看著亭下的湖子的遊魚。
??身後念恒拿著一件白絨大氅，緊站在她身旁，麵色有些無奈地勸道。
??“念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狀況。這三月的天我不需要披長氅的。我不冷。”
??長湘抬起頭看了看身後的念恒一眼，低頭又繼續看她的魚，緩緩地說著。
??她將手中的魚食全部灑入湖麵，靈敏的魚兒蜂擁向魚食聚過來。
??念恒有些無奈的撫了撫頭，無奈道：“我知道夫人您身體很好，但這京城的三月風還是挺寒的，那您能不能裝個樣子披個披風，不讓待會念雪姐又要說我們了……”
??長湘沒有回她話，她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她腳下的湖水。
??“這湖倒是養了不少魚兒。”長湘又轉頭看向念恒同她說道。
??她的眼神很清冷、淡漠，聲音也很空靈而清冷。
??長湘轉過頭去，彎下身子，手從木欄間隔中伸出，半邊手的手指柔柔的從水中劃過，冰冰涼的。
??“夫人？”念恒想上前去，但忽然間又怕她的動作會打攪到她的興趣。
??“沒事，這水真涼。”她緩緩的站起了身子，斂了笑意，臉色蒼白卻也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毫不在意道，“對了，這幾日來拜訪的洛氏族人除了星月都一並拒了。”
??說罷，長湘便轉身離開了小亭。
??“是，夫人。”
??愣了愣，念雪站在亭邊，穿了一件碎花襖子，平靜地看著湖麵。
??三月的風涼絲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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