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日常（三）
他話說完，長湘愣住。
??迎著蕭留的目光，好似有冰涼滑溜的長蛇爬上她身子，長湘身子禁不住顫了顫，隻是眼神卻仍定定地盯著蕭留。
??“你是誰？”長湘強作鎮定質問他。
??蕭留照樣不理會她，隻是又走近了她一步，右手緩緩伸向那雙惶惶不安卻又冰冷的眼。
??長湘心下驚恐，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長湘不安地看著眼前的人，但莫名地心頭卻湧起的是伊若的名字。
??她轉了轉眼，正在腦海裏思考著對策。
??“吝嗇留，你在做什麽？”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蕭留伸向長湘的手頓住，他緩緩收回手，向身後一側的路口望過去。
??長湘趁此離蕭留遠了幾步，也警惕地看過去。
??馬三伯一手持著一副長弓，背著箭筒，身後露出的幾根箭尖上還有點點猩紅血跡，看著他倆，滿是褶子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
??“三叔，回來了。去做了什麽，還帶了弓箭？”蕭留麵色緩和起來，側身過去故作好奇地打量馬三伯。
??“打狼。”馬三伯平靜地看著蕭留敷衍地回答一聲。他向前走便要略過兩人。
??但他又忽然停下腳步，偏過頭來沒好氣地看著長湘，吼道：“你還佇著幹什麽？難道還要我親自把鹽拿來給你啊！”
??“鹽？”
??長湘怔了一下，遲疑不定地看著他。
??蕭留笑了笑，眼神幽暗。
??“借個鹽都要那麽久，伊娃子還問我看沒看見你！真沒用！”
??“伊娃子？是伊若嗎？”長湘眼巴巴地看著馬三伯。
??“！”馬三伯啐了一口，“婆婆媽媽的，不是她誰有那個閑心理你？”
??“哦！”長湘看著馬三伯，點了點頭，心裏安定了一些。
??馬三伯撇了一下嘴，轉頭就走。
??長湘頭向蕭留那邊動了動，餘光看了眼他，將他的樣子記在心裏，便連忙跟上馬三伯的步伐。
??“……她自己一個人都養不活，還要養個拖油瓶……她自己要是真能養就算了，還天天來蹭我酒喝……”
??長湘靜靜地坐在院裏的石墩上，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牆邊，馬三伯正翻著自己放在牆角下的酒缸，臉上的褶子一陣顫抖，臉上的悲切是真真實實的，怒火也是真真實實的。他還一邊時不時轉回頭瞪著長湘，顯然把長湘當作伊若來瞪了。
??“我就出去幾天，她竟然把我酒給喝光了！”
??馬三伯一進了院第一件是就是去掂量她的幾個小酒缸，一掂量，瞬間如同晴天霹靂：酒缸空了。
??有點糟糕，隔壁家的小媳婦說馬三嬸和她阿婆去采摘血伽羅來準備染布了。
??長湘沒借到鹽，想回去又怕之前那人還在路上等在她。就隻能尷尬坐在這裏聽馬三伯罵罵咧咧地訓著伊若的話。
??“這個小沒良心的，肯定是仗著老太婆縱容她，把我的酒給喝光了……”
??馬三伯眼裏瞪著長湘，嘴裏說著伊若。
??長湘低頭不去看馬三伯。隻是仔細聽著他的話，這同她以為的伊若不太一樣。長湘斂下眼，靜靜地坐著聽馬三伯說著伊若，視線無目的地盯著那幾個橫在地麵上的酒缸。
??別人口裏的伊若總比她自己接觸的更多幾分真實感。
??這幾天伊若都是帶她來同馬三嬸還有其他幾戶人家一起做飯吃飯的，伊若對待那些人都很親近，很自然。
??或者說跟她待著一起的伊若少了點自然真實。
??“是因為還不太熟悉嗎？”長湘想的出神，下意識皺眉視線向前亂移。
??“你在這裏坐著幹嘛？”聲音輕輕地從長湘身後傳來。
??清冷熟悉的女聲突然將長湘的心神拉回來，長湘連忙向後轉頭。
??伊若雙手交疊放在土矮牆上，稍稍向前傾來，臉上顯著淡淡笑意正挑眉看長湘。
??“伊……”
??“噓！”伊若將食指置在嘴前，另一隻手向向長湘擺了擺手，又指了指正背著她們罵得滔滔不絕的馬三伯，示意她不要聲張。
??“過來。”伊若向長湘勾了勾手，示意長湘悄悄走過來。
??長湘轉頭看了看馬三伯的位置，他正在向裏屋走去，隻見一個背影。見此，長湘小心翼翼地向伊若那邊湊過去。
??“噓！不要聲張，你跟三伯說你要回來。我來接你回去，不過不能讓他知道我在，不然我就走不了了。之前太得意忘形了，就把他的酒都喝了好多，現在他正在氣頭上，看見我可能要糟。”
??長湘剛一湊過去，伊若食指豎在唇前示意長湘不要聲張，聽她說就可以了。她向長湘耳邊湊去，小聲而又謹慎地解釋著，目光一直盯著屋裏，防備馬三伯出來。
??長湘感到耳尖一陣發暖，一想到伊若的唇離她離得如此近，便忍不住心裏、全身滾燙。
??“好。”長湘張嘴做著口勢應承下來，眼睛眨了眨，眼裏顯露著淺淺的笑意。
??“那去跟他說一聲吧，我在拐角哪裏等你。”伊若輕輕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馬三伯的方向，又轉過身子給長湘指著路邊最近的一處拐角。
??長湘點頭，看著伊若轉身向拐角處走去，靠著一旁土牆上看著她。她轉身略是忐忑地向身後走去，趴著門邊，向屋裏看去。
??“看什麽看！”在從櫃下拿出一壇酒的馬三伯一抬頭就看見長湘有些鬼鬼祟祟地行為，看不過眼，沒好氣地斥了一聲。
??“呃？……我回去嘍？”被馬三伯的話堵了一下，長湘一想到外麵的伊若，莫名就有了些心虛，手足無措地指了指身後，猶猶豫豫同馬三伯道。
??“現在？”馬三伯一皺眉，大概似想到之前的蕭留的奇怪行為，但轉念一想被自己警告後，他應該不會再想做什麽了。
??便不耐煩地撇撇手，催趕似地讓長湘走，回過頭去不想跟長湘說話。但長湘剛轉身走兩步，就聽見他繼續罵罵咧咧地說著伊若。
??長湘心一緊，雖然沒有做什麽錯事，但還是心虛地低著頭跑出院子。隔著十幾步遠，她看見伊若抬起一隻腿向後撐在身後的土牆上，靜靜地看著她這邊。
??長湘心裏一鬆，小跑向伊若走去。
??伊若不笑時那雙眼睛溫和、卻也冷淡，這會見了長湘出來倒是將嘴角溫和向上彎去，很快散了眼裏的冷淡疏離感。
??“沒借到鹽。三嬸不在家，我不好意思同他開口借鹽。”長湘先是站在伊若前麵，小聲地解釋了一句。
??“沒事，是我我也不好意思。”伊若抿嘴彎了彎唇，無所謂地道。
??“……”長湘沉默了一下，這兩者性質好像完全不一樣。
??“我們回家吧。”伊若走近長湘一小步，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長湘的頭。
??伊若向前走去，長湘趨步跟在她左手邊後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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