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談話
“前輩回來了。”白非忽然出聲打斷長湘的思量，她連忙驚喜回頭。
??的確是伊若。原先走過的一處沙丘，伊若的身影從丘後走上來。
??長湘的眼神倏地精神起來，臉上浮現笑容，站在原地抓了抓緊繩子定定地望著伊若。
??白非好奇看著長湘。光灑向她的側臉，被散亂的碎發阻擋著，光影錯亂映在她眼眸裏。
??那樣的眼神，他見過。
??“每次我出去兩三天後回來時，我的娘子也是這般看我的。”白非忽然出聲。
??不過長湘依舊定定地看著走過來的伊若，沒聽見留意到白非在說話。
??伊若還沒走近，長湘就先上下打量著伊若一番。之前伊若是穿了一件外衫的，可這會卻沒有穿在身上。長湘的眼神暗下來，待伊若走近才向前一步緊張地看著她。
??“你沒事吧？”
??“沒事。”伊若伸手拍了拍衣服，示意長湘自己沒有事，也知道長湘的擔心，她看著長湘輕輕笑了笑，“那件外衫染上血了，我扔了。我沒有受傷，真的。”
??她眨了眨眼溫和地看著長湘，光將她的眼眸染得如陽光下的琥珀般耀眼，溫柔而醉人。
??在那麽一瞬間，長湘以為伊若也是喜歡自己的，就如同自己喜歡她一樣。
??長湘微微怔了一下，她又心亂了。
??“前輩。”白非抱拳同伊若彎腰鞠躬。伊若輕輕點了點頭，向前接過她自己的駱駝。
??暖風從沙丘一邊徐徐吹過來，帶起沙麵上一層淺淺細沙隨風移行。
??日頭越來越烈，日暈奪目，風似卷著熱浪向幾人撲來。
??白非幾人抬手抹了幾把汗。
??隨著駱駝的緩緩前行，長湘眨了眨眼望著前方伊若的背影。她換了左手抓繩子，右手抬起輕輕撐著額頭。
??幾個耀眼的光圈占著長湘的視野，長湘又眨了眨眼，看著伊若的背影，想張口喚她。
??長湘覺得她應該是出聲喊了伊若了。迷迷糊糊中，她張了張口，看見伊若坐在駱駝上半側身子轉回頭來看她。
??她沒有看清伊若臉上的神情。
??身子直直向右邊一歪準備往下倒時，長湘心想：“伊若應該會抱她的，沒錯。”
??沒錯！
??眼瞧著長湘往一邊就要一邊倒，來不及皺眉，伊若瞬間一躍，伸手穩穩將長湘懷抱在懷裏。
??最先發現情況是白非，他轉身看去，身下的駱駝停下來。商隊老板諸和也好奇停下來向後看。
??“發生什麽？”他好奇湊向白非出聲問他。
??“日頭太烈了，長湘姑娘暈過去了。”
??“嘖。”諸和嫌棄嘖了一聲，“這麽嬌弱怎麽帶她來呢？要是之後動不動又……”
??諸和臉上嫌棄的神情立馬消泯，在遠處伊若冷漠的眼神下瞬間換上一副關心討好的神情。
??“前輩，長湘姑娘沒有事吧？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吧？”伊若低頭看向長湘，諸和立馬下了駱駝屁顛屁顛地小跑過去，討好地詢問伊若。
??伊若抬頭看著頭頂上的烈陽，又低回頭端詳著長湘的麵色。
??“不用了，這周邊都是荒漠，也沒什麽地可以休息。”伊若搖了搖頭，“繼續出發吧，再走一會。我抱著她走也不會吃力，還是可以跟上你們。”
??諸和一聽，剛想表現幾句。
??“好的，前輩。”身後跟上來的白非，抱歉幹脆應下來。
??諸和臉色一僵，待伊若抱著長湘走過他們後，他仰頭瞪了瞪白非。
??“幹嘛這般瞪我？”白非莫名其妙。
??“你幹嘛？不讓我好好表現幾句，要是她記仇怎麽辦？我活回去的機會本來就不大，要是她還……”
??“你放心，前輩不是那種人。”白非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諸和的肩膀讓他放心，“你下次嘴不要這麽快就可以了。況且前輩帶一個人趕路還是綽綽有餘的，要不是為了同商隊一起，這會都快要到雲空城了。”
??白非放下手大步向前走去，將諸和留著在身後。
??“誒！你等等我。”
??太陽落下去比平日早了些。漠上的溫度漸漸消退。
??伊若伸手摸了摸長湘的額頭，冰涼一片。她伸手抓住長湘的下巴將玉瓶的藥粉倒進長湘嘴裏，又換上水囊將水灌進去一些。
??“咳！咳！”出乎伊若意料，長湘瞬間咳了起來，藥是灌進去一些了，但看起來也被咳起來了大半。
??咳了幾下長湘皺了皺眉，眼皮顫了顫又沒有動靜了。
??伊若皺了皺眉，手在衣上擦了擦，又撬開長湘的嘴又將藥粉倒進去一定的量，繼續灌水。
??“咳咳！咳……”長湘忽然伸手將伊若的手打向一邊，眼睛瞬間睜開，長湘低頭半坐起來捂著口拚命地咳著。
??“好苦！誰往我口中灌什麽東西？”長湘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在哪裏，先是被水嗆到，又是一片苦味在喉嚨裏、嘴裏蔓延開來。
??她先下意識抬頭狠狠瞪著前麵的人。
??“伊若？”長湘看著伊若愣住。
??臉上無措的神情一閃而過，伊若抿了抿嘴，故作平靜地看著長湘。
??“是我灌的，但我隻是在喂你藥。”抓著水囊的手鬆了又緊，伊若的眼神向左右瞟了瞟，“我問過白非，他們沒有碗。”
??“我以前看那些病人的親人給他們喂藥都是很多都是拿著碗給他們灌進去的。”唯恐長湘不滿意她的解釋，伊若又認真地看著長湘認認真真解釋一句。
??在不遠處全程聽著的白非：“除了我，以前前輩你熬好了藥交給我，我可是一點一勺地小心翼翼地喂給我娘子的。”
??當然，這樣的話白非也不會沒有眼色的說出來。
??“咳咳！”長湘又捂著口咳了兩聲，看著故作平靜的伊若，語氣也立馬溫和下來：“那，伊若你以後可以把我扶坐起來在喂藥可以嗎？”
??“這個可以。”伊若認真嚴肅地點點頭。
??“藥好苦，沒有不苦的嗎？”看著伊若，長湘又皺了皺，隻覺得嘴巴裏還是一片苦味。
??“沒有，我隻帶了一種，它就是這麽苦。”伊若搖了搖頭，錯開長湘的視線。
??“你休息一會吧。”伊若拿著水囊站起來，走向駱駝，準備將水囊放去駱駝哪裏掛好。
??身後，長湘不由晃了晃頭，溫柔看著伊若的身影。
??伊若有時淡漠深沉而遼遠，讓她難以接近半分；有時又是這般，讓她覺得自己伸手就能觸到她。
??長湘抬手抹了抹之前灑在胸口的水，又低頭掃了掃灑在毯上的水。
??火焰在長湘眼前跳動，長湘躺在毛毯上她隔著火焰看著伊若。
??伊若抬頭喝了一口酒，她低下眼眸看長湘。
??“伊若，我想知道為什麽你要回去？”伊若跟她說過想知道什麽就問，所以長湘問了，好奇地看著伊若。
??“商隊身後有人跟著，我需要去警告他們，必要時會動手。”伊若忍不住要喝了幾口酒，平靜地回答長湘。
??伊若拿著酒囊站起來，繞過火堆，坐在毛毯上。身旁長湘溫和而淡靜，默默地看著她，在伊若準備坐下來時她裹著另一張毛毯向後挪了挪，空出多位置給伊若。
??“他們跟著幹什麽？”長湘輕聲地問。
??伊若盯著火焰默默抬手給自己灌酒。
??“殺了商隊的人，搶他們手上的地圖。”
??“他們也想要長生藥嗎？”長湘眨了眨眼睛。
??“不全是。洛哀公在位發動了很多戰爭，現在洛國強盛，周邊小國也沒有了。其他諸侯怕真要讓洛哀公拿到長生藥，勢必會覬覦他們的領土。”
??“那些人是其他諸侯國的人？”長湘縮了縮身子，默默向前近著伊若。
??“大多都是。他們收了那麽劍客遊俠當門客，現在也是起了作用。”伊若喝著酒，也不知心裏在想著什麽，若有所思地看著火焰。
??長湘忽然撐坐起來，她坐在伊若身邊，坐的很近。
??“伊若，可是白非說他是要找長生藥給她的娘子。可是，你說過沒有長生藥。”長湘的聲調低沉，又蘊含著哀傷，大約是對白非和他娘子的可惜。
??她自是相信伊若。
??“是的，沒有長生藥。”伊若的另一邊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向上輕輕拋了拋。她翻過手，沙子就沿著指間的縫隙落下地麵，隻有少少的沙子落在她指上。
??“我說過，他不聽。”火橘紅的火光映在伊若絕美的臉上，她看著指上的沙粒，輕輕勾唇一笑。
??“他會浪費他的時間，更可能會十年如一日的在大漠上找著，還要時不時掩飾身份躲著追殺，偷偷地找著。”伊若還在平靜說著。
??長湘轉回頭看著商隊那些人，視線掃了他們一圈，才在最角落處發現白非一個人守著一個火堆，默默地看著火，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伊若的話。
??長湘轉回去看伊若，她還是那個淡漠平靜的神情。
??此時伊若也轉回頭來看她：“天道有常，生死有命。”
??長湘定定地看著伊若，心忽然一顫，眼神起了波瀾：“那伊若，會有例外嗎？”
??伊若靜了下來，她深深地看著長湘一眼，轉回頭去繼續默默看著火堆。
??長湘勉強蒼白笑了笑。
??繁星流轉，火光漸漸弱下來。
??伊若將酒囊塞好，放在一旁。她轉頭後看，長湘沒有睡著，正睜著黑白分明的眼靜靜看她。
??見伊若看過來，長湘亮著她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她前麵的空位，身子又向後挪啊挪。
??伊若沉默了一下。
??“我滿襟酒氣，還是再坐一會吧。”
??長湘拍手的動作一頓，眼神複雜地看著伊若。幾秒後，她默不作聲地將毯子蓋過她的頭，閉上眼，毛毯下她扁了扁嘴。
??“額……”伊若抬手抓了抓頭發，轉頭莫名看了看周圍。
??周圍靜寂一片。
??過了一會，她躺在長湘身邊。剛輕輕躺下，身後的毛毯就被抬起蓋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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