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自討苦吃
進得門來,看到緊閉雙目、臉無血色的老人時,謝寶權這才意識到問題大了,他閉了閉眼,雙手慢慢地搓揉著太陽穴,試圖用這個動作讓自已鎮定下來。
看樣子,這躺著的老頭也是半死不活,不死也會去了半條命,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經得起農藥的燒心灼肺?
謝寶權將事件在腦子過了一遍,大致分析了下當前的情況,最後不得不承認,這事確實是他喜大好功,要不然,也不會弄成今天這樣的局麵。
心裏雖然承認,可他不會在嘴上承認,這不是他謝寶權做事的風格。
剛剛進屋時還一臉勝利者的謝寶權感到事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瞬間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直接衝過去,大手一揮,“陳市長這是在唱哪出戲?既然進來一會了,為什麽還不行動?是要等到老人斷氣才送醫院搶救嗎?還是你故意要拖延時間?”
李曼妮深知謝寶權是在公報私仇,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她李曼妮更了解謝寶權,當了他二十多年船伴,他心裏怎麽想的,她還是略知一二。
很明顯,謝寶權想在這麽多人麵前羞辱天樂一番,她哪裏舍得天樂丟麵子?趕緊伸手扯了扯謝寶權的衣擺,極力用眼神阻止他的衝動行為。
屋子裏又悶又熱,李曼妮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衣服緊緊地貼著身體,凹凸有致的曲線展現在眼前,想到她一直就這副模樣在陳天樂身邊晃來晃去,謝寶權的臉色就跟菜幹一樣難看,他惡狠狠地打掉李曼妮的手,陰陽怪氣地說。“李總這是要做什麽?要替你姐夫求情嗎?告訴你,這不是你們的家務事,這是我們黨政機關的事,我勸你還是少管為好,費力不討好不說,免得傷了我們彼此的友情。”
“怎麽就不關我的事了?”李曼妮胸一挺,針鋒相對地據理力爭。“別忘了,我可是你謝副書記請來的貴賓,沒有我的資助,你謝副書記有能力擺平太平縣的事?怎麽?過河就拆橋啊?不過,依我看來,這河不隻一條啊,想趕走我,這接下來的大河小河謝副書記可有把握過得去?”
李曼妮也是被謝寶權激的,也不管不顧地將這種話說了出來,雖然是在提醒謝寶權,卻更讓陳天樂生氣。
陳天樂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他為什麽會有李曼妮這樣腦殘的小姨子?仗著有錢就任性妄為,要是他自已的親妹子,他早就一個巴掌揮過去了,畢竟隻是小姨子,而且還是個心懷不軌的小姨子,他隻好能忍則忍。
耳朵燒得通紅的陳天樂恨恨地喝斥道。“你們夠了沒有?”
見天樂生氣,李曼妮突然放低聲音說。“姐夫,謝副書記他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自已不明所以,還要喝斥你,這是他的不對,我也是就事論事,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不是我姐夫,遇到這樣的事,我也會這樣做。”
“請叫我陳市長!”陳天樂比了個打住的手勢。“李總,這確實是我們黨政機關的事,謝副書記說得對,你一個局外人就沒必要攪和進來,再說,今天這事,要不是你瞎攪和,也許事情就不會到這種地步,有時候,錢並不是個好東西,錢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你在太平縣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個很好的例子了,如果你不想看到更多的壞事發生,還是請李總高抬貴腳回東海去。”
眾目睽睽之下,陳天樂毫不留情麵地說李曼妮,她輕喘著氣……
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謝寶權心裏爽極了,他陰陽怪氣地看著李曼妮的委屈模樣,見她死咬著嘴唇,就知道她快要哭了,要是平時,看到她這我見猶憐的樣子,他早就伸手將她摟到懷中嗬護。
死女人!真是自討苦吃!謝寶權在心裏暗自罵李曼妮,此時的他似乎還有些興災樂禍,罵罵咧咧的同時,還鼓嘴凸眼地瞪著李曼妮,那意思就是在看她的笑話般爽。
陳天樂心中有氣,見李曼妮不吭聲了,他雙眉緊皺,一雙眼中透出更多的怒氣對著謝寶權。“謝副書記,以後像這樣的場合,麻煩你多長個腦子想一想,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不是拉個有錢的商人過來就能萬事大吉,根本問題得不到妥善處理,再多的錢也是白搭,反而會好事變成壞事,你看看這躺著一動不動的老人,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算是明白了!”謝寶權見陳天樂指著床上一動不動的老人,怨恨地吼道。“別他媽隻耍嘴皮子,你要真是胸懷寬廣,還在這裏廢話個球啊,進來這麽久了,還不送老人去醫院搶救,難道你是故意想讓事態大到無法收拾,然後讓我來當替罪羊?”
在場的所有人都無語了,這就是人民公仆?
人民公仆嘴裏說出的話怎麽跟我們這些山野村民一樣沒素質?許多人眼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有人悄悄說了句。“謝副書記,我們是在等救護車!”
謝寶權訕訕地牽動著嘴角。“也不能這樣等啊,為什麽不想想急救措施?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找人給他做個人工呼吸嘛。”
姓洪的都在心裏替謝寶權著急,暗道,這謝副書記定是被眼前性感的美女弄得神經錯亂,這樣的方法也虧他想得出來,說出去能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有人輕笑。“這副書記學問真大啊,這喝農藥的也能做人工呼吸,那不是讓急救的人也一起死翹翹嗎?誰他媽那麽不怕死,敢去把老人胃裏的農藥吸出來,老子活了幾十年,今天還真是開了眼界,喝農藥也能做人工呼吸。”
聽完這個,現場起了哄笑聲。
“笑什麽笑?”謝寶權被嗆得臉通紅,“你們、你們真是沒人性,沒看人都要死了,你們居然還笑得出聲?”
經他這樣一提示,老人的親屬仿佛又入了道,幾個圍在床邊的男男女女全都放開嗓門幹嚎起來,有哭爹喊娘的,有喊爺爺的,有稱兄道弟的,那個場麵真是壯觀。
要不是親眼見到,你是根本無法理解那些那些親屬的動機,明明是在幹嚎,卻嚎得那麽氣壯山河,好像他們的親人真的死得其所。
陳天樂不時地抬腕看時間,他是在估算著救護車來的時間,還幾次催張秘書打電話問救護車到哪裏了。
那些個幹嚎的人,似乎沒那麽急,他們反而希望救護車來得晚點,這樣的話,老爺子的犧牲就能換來全家人脫貧致富。
這就是窮人的悲哀,不是每個窮人都有誌氣,也不是每個有誌氣的人都是窮人,世界之大,什麽人都有。
李曼妮也發現那些人是在幹嚎,眼裏根本沒有眼淚流下來,完全是在虛張聲勢叫嚷,看來,真是她的錢惹了禍,要不是效仿太平縣的老人,也不會引來這些老人以死相逼,她真的是好心辦壞事了。
剛剛還對陳天樂充滿了怨恨,這一刻,她似乎意識到自已的錯誤了,難怪天樂會發那麽大火!
李曼妮邁著緩慢的腳步走上前,勸道。“你們也別太傷心!等救護車一到就送老人去醫院洗胃,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一定能將老人搶救回來!”
那個嚎叫得最厲害的中年婦女回頭看了李曼妮一眼,她伸出髒手推了下李曼妮,要不是陳天樂眼快,伸手扶住了她,還真要被那婦人推個四仰八叉。
李曼妮心頭亂跳,她沒想到天樂會再一次伸手扶她,雖然他說話比較嚴厲,卻還是體貼入微,她心裏的愛之火又熊熊燃燒起來。“謝謝!”
陳天樂見她站穩後,趕緊將自已的手抽了出來,手上的傷口因剛才的用力而疼痛難耐,表情有些痛苦之極。
謝寶權氣得咬緊了下巴骨,甚至在心裏怪自已離曼妮太遠,又讓陳天樂撿了回便宜。
李曼妮心頭歡喜起來,她完全不計較那婦人的無理舉動,而是再次走過去,緊緊地握著婦人的髒手說。“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會將你們的親人救回來,錢我來出,你們不用擔心!”
“有錢了不起啊?”那婦人恨恨地盯著她。“就算你暫時救回了這條老命,你能照顧他到死嗎?別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你是大老板,你是有錢人,哪裏知道我們窮苦百姓的無奈,就算救回來了,我們也養不起這麽個吃閑飯的人,我們可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我公公又是響應號召之人,隻生養了我老公一個兒子,政府為什麽這會就不管了?別說他老人家想不通,我們這些晚輩都替他老人家叫屈,養老院這麽多人,憑什麽要我公公騰出床位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們沒後台嗎?”
“大姐,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你放心,老人要是能挺過來,我一定會為你們解決這個問題,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公公要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用自已的生命開玩笑?”
婦人又開始捶足頓胸哭叫起來,伴隨著她的呼吸,各種難聞的味道直襲李曼妮鼻腔,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室內本來就散發著濃重的農藥味,還有這養老院的老人味,加上天氣熱,滿屋子都散發出不同的體臭味,更有那些抽煙葉的黃牙味,要不是陳天樂在這裏,她甚至連一秒鍾都待不下去。
陳天樂一直焦慮地看腕表,他是在等救護車的到來。
謝寶權的醋意終於散發完了,因為李曼妮說她會解決這些事情,那就是說,她應承他的事還是全部算數,那麽,這離他的升遷之路又近了一步,他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已的話聽起來柔和些,雖然不能做到平易近人,至少讓人感受到他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