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學長生
“你是誰？”小童翻身坐起來，驚慌的向周圍張望。
他的身邊隻有正蜷縮著熟睡的師兄弟，和攤開手腳酣然入夢的師父，並沒有看到說話的人。
小童猶豫了一下，從床鋪上爬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草棚外麵。
這天晚上的月亮很圓，也很亮，白色的月光照在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夜風吹過地麵，帶起來一層細細的塵土。
從腳下到遠方，明明一覽無餘，根本沒有人，可是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你想要學長生的話，我可以幫你。”
“你怎麽幫我？”小童雖然害怕，但是這個聲音所說的內容太誘人了，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明天晚上半夜的時候，你來伏羲廟，自然就學會了。不過隻能你自己來。”那聲音神神秘秘的囑咐了一句，就消失了。
小童還想問什麽，可是叫了它幾聲，它再也不肯回應了。
這天晚上，小童翻來覆去的，始終睡不著，他時而眉頭緊皺，時而咧嘴微笑，時而麵露疑惑，時而滿懷期待，足足折騰了一夜，直到東方泛白，才閉上了眼睛。可是剛剛睡了沒多久，又被師父叫了起來，要起床幹活了。
因為一夜沒有睡好，小童屢次走神打盹，傍晚的時候，被師父狠狠地責罰了一番，可是他非但沒有難過，反而看著落山的夕陽，眼睛裏麵跳躍著欣喜的色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師父帶著他們在草棚裏睡著了，小童則輕手輕腳的爬出來，向伏羲廟趕過去。
這裏地廣人稀，要趕到伏羲廟，需要足足走兩個時辰，小童走到的時候，堪堪已經到了子時。
伏羲廟很小，木門上的黑漆已經脫落了不少，看起來斑駁淋漓，像是刮了一半的魚鱗。木門上方掛著一塊木匾，因為年代久遠，這塊匾歪歪扭扭的，掉下來一角。
小童仰起頭認真看了看，借著月光，能勉強辨認出來，上麵正是“伏羲廟”三個字。
這三個字是前天剛剛學過的，不會認錯。於是小童伸手推了推木門。
吱扭一聲，廟門被推開了，塵土撲簌撲簌的落下來，嗆得小童一個勁的咳嗽。他捂住了口鼻，努力壓低了聲音，不想驚動不相幹的人。
過了一會，小童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然後走進了伏羲廟。
小院中有一層厚厚的灰塵，灰塵上麵又有一層一層的落葉，顯然有很多年沒有打掃過了。
小童感覺腳下軟踏踏的，不像是走在地麵上，倒像是走在誰的肚皮上。
大殿很狹窄，裏麵隻有一張供桌，一座神像，供桌上隱隱約約有一盞油燈，隻不過燈火早已熄滅。
小童伸出手指在油燈裏麵摸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聞到了一股明顯的燈油味。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取出打火石，把油燈點燃了。
燈光昏暗，但是照亮大殿也已經足夠了。
供台上的伏羲人首蛇身，在白天看來莊嚴神聖，在晚上看來，就有點嚇人了。小童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盡量鎮定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問：“教我長生的人，你來了嗎？”
“我來了，一直在等你。”那聲音又響起來了。隻不過它飄飄渺渺的，小童雖然側著耳朵使勁聽，卻也無法分辨它的方位。
“那你為什麽不出來？你不是要教我長生嗎？”小童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
“你跪在伏羲像前磕一個頭，再把血滴在神像的額頭上，我就教你。”那聲音很柔和，開始教唆小童。
“為什麽要這麽做？”小童不安的問。
“嘿嘿，你不知道為什麽嗎？”那個聲音不屑的笑了笑：“白天的時候，你的師父已經說過了，領悟長生的聖人，有皇帝，有炎帝，有神農，有伏羲。現在典籍已經在戰火中毀掉了，但是如果能和聖人的魂魄交流，那你不就可以重新得到長生的法門了嗎？”
“我……我能和聖人的魂魄交流？”小童震驚的盯著神像，過了一會又說：“你的意思是，聖人的魂魄藏在神像裏麵？”
“他的魂魄不在這裏。”那聲音耐心的解釋：“隻不過，每一座伏羲廟都是伏羲的行宮。你把血滴在神像額頭上，去召喚他。隻要心誠，他會趕來見你的。”
小童點了點頭，跪在蒲團上，向伏羲像磕了一個頭，然後從身上拿出一把短短的劍來。這是去年生日的時候，師父送給他的。
小童把劍放在手指上，咬了咬牙，輕輕拖了一下，鋒利的劍刃割破了手指，流出來殷紅的鮮血。
小童爬上供台，踮起腳尖，把血液抹在伏羲像的額頭上，然後期待的說：“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哈哈哈，現在你隻要等死就可以了。”那聲音忽然變得粗魯詭異，說話的時候透著濃濃的得意。
小童嚇了一跳，連忙從供台上跳下來，跌跌撞撞的向外麵跑。這時候，神像忽然破碎，從裏麵鑽出來一道影子，它匍匐在地上，像是一陣風一樣，向小童身上纏過去。這是一條蛇。
“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一個完美的肉身。今天你走不了了。”蛇妖三繞兩繞，把小童的身體完全纏住，它的頭昂起來，一個勁的吐著芯子，在小童的臉上舔來舔去。
小童嚇得麵色蒼白，但是咬著嘴唇沒有哭，而是努力地握著短劍，一下下紮在蛇妖的身上。
“你砍吧，把我的身體砍壞也沒關係。”蛇妖一臉得意：“嘿嘿，我馬上就要奪走你的肉身了，這毒蛇的身子，破成什麽樣我也不在乎。”
隨後，它猛地向小童脖子裏麵咬了一口，小童慘叫了一聲，使勁打了個哆嗦，手裏的斷劍就掉在了地上。
他的臉變得通紅通紅的，像是爐子裏的炭火，而那條蛇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沒有了生機。
小童從蛇妖的屍體上掙脫開，跌得撞撞的向廟門口逃去。而他的喉嚨裏忽然發出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要逃嗎？你能逃到哪裏去？現在我就在你的身體裏麵，你無論到哪，都得帶著我。”
哇……小童終於受不了驚嚇，大聲的哭起來了。
“你何必要哭呢？你不是想要長生嗎？我可以幫你。”蛇妖的聲音又從他的身體裏響起來了：“實不相瞞，我活了很多年，曾經見識過真正的仙術。讓我接管了你的肉身，你會長生不死的”
“隻不過，隻是肉身不死，魂魄就沒有了，嘎嘎嘎，你是人，我是蛇，我們兩個合在一塊，不就是伏羲嗎？小朋友，你要當聖人了。”
蛇妖得意的笑起來了，聲音詭異又滑稽。小童沒有答話，隻是跌得撞撞的向草棚跑去。趁著現在還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他想趕快找到師父。在小童的眼中，師父博學多才，剛正不阿，能夠解決任何事。
小童跑到一半，看到遠處有很多人正在打著燈籠叫他的名字。原來有師兄起夜，發現小童不見了，大家都慌了神，連忙出來尋找。
“師父，我在這裏，我被蛇妖咬到了。”小童著急的叫了出來。
那披著短衫的長者聞言大驚，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小童脖子上的傷口，連忙取出一包銀針，幫他封住經脈。
“嘿嘿，你這麽做有什麽用？我已經在他的身體裏麵了。你可以封住我，但是不能驅趕我，我還是會慢慢地蠶食他的魂魄，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取代他。”蛇妖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長者的臉色很難看，沉默不語。很顯然，蛇妖的話是對的，長者現在還沒有辦法把蛇妖的魂魄逼出來。
“師父，我是不是活不成了？”小童趴在長者背上，擔憂的問了一句。
“不會的，你至少還能再活三個月，這三個月我會幫你想辦法。”長者背著小童，一步步向草棚走去，腳步越來越沉重。
小童趴在師父背上，把這幾天的經過講了一遍。他心裏明白，講出來之後，師父會生氣，但是他又明白，如果不講的話，師父也沒辦法救自己。
老者聽完之後，出奇的沒有責罰他，隻是略微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你想要求長生，倒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如果真的能悟出長生，也算是一件功德。”
從這天晚上開始，老者經常深夜出去，在天亮之前回來。有時候回來的時候，他傷痕累累，有時候則滿身泥土，帶著臭味。大多數時候，他兩手空空，疲憊不堪的倒頭就睡，但是有時候，手裏會抓著幾片竹簡。
竹簡上麵刻著的，往往是關於修行的文字。那是老者從古墓中盜出來的，或者從山妖鬼怪手裏奪來的。
“我沒有辦法逼出蛇妖的魂魄，但是有辦法讓你的魂魄更強大。如果你能吞掉他的魂魄，而不是為他所吞，那你的病也就不治而愈了。”老者摸了摸小童的腦袋，吩咐小童用功領悟這些修煉法門。
小童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了，有時候他會不由自主的趴在地上，想要爬行，他知道，自己的魂魄正在被蛇妖替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