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折劍斷腸
兩人率領那群最精銳的軍士,如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直直劈向最近的叛軍。
於此同時,城頭上飛箭成陣,撲向遠處的叛軍。
雲舒看得緊張,身體不知不覺向外傾。突然,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從城頭拉回來。是穆風!他白袍輕甲,英姿颯爽。
英姿颯爽的穆風麵帶薄怒:“這是什麽時候?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怎麽答應我的?”
奪命連環問劈頭蓋臉地砸過來,砸得雲舒暈頭轉向。
她想起自己似乎才答應過他,不做冒險的事了。於是底氣不足地囁嚅道:“我就是來看一眼,我想著這裏挺安全的。”
溫潤如玉的君子聞言怒意更盛:“你想著?刀劍無眼知不知道?”
雲舒趕緊雙手合十:“陛下息怒,小的知道錯了!小的馬上消失!”說著提起裙擺飛快地跑了。
這一天她都躲在北辰殿聽消息。穆風不讓她去城頭。不惑再神通,也不能穿透重重宮闕看到城外去。
好在傳進來的都是好消息:天策軍直衝叛軍隊伍,與外圍的神策軍裏應外合,再加上城頭守衛的遠攻,叛軍不斷敗退。
雲舒躲在屋裏,高興得哼起了歌。
一個帶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什麽事這麽開心?就差手舞足蹈了!”
雲舒心中一喜,卻故意收了笑,轉身一禮:“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陛下恕罪!”
穆風觀察著她的表情,不確定地問:“這是,生氣了?”
雲舒依然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雲舒哪敢生陛下的氣?陛下不生我的氣就萬幸了!”
穆風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你要是真生氣了,要打要罵都隨你!要是別這麽不冷不熱的,弄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
雲舒突然伸臂摟住他的脖子:“穆風,我好開心,我們贏了!”
穆風怔了一下,伸臂攬住她的腰:“現在還不算塵埃落定,不過很快了!”
雲舒笑得歡快:“馬上贏了就是贏了!”
穆風寵溺地笑:“好好,女帝金口玉言,說什麽就是什麽?”
說完又歎道:“我以前一直覺得,我的雲舒是清雅出塵的仙女,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可以是難以琢磨的小妖精!”
雲舒笑著回嘴:“我以前覺得你是溫潤端雅的君子,現在才發現,你也可以是油嘴滑舌的壞人!”
穆風挑了挑眉,湊到她耳邊說:“壞人?看起來我要是不做點壞事,都對不起你這麽誇我!”
他的氣息撲進耳朵,癢得不行,雲舒笑著躲閃。
正笑鬧著,和光在外麵小聲喚道:“陛下,陛下!”
雲舒連忙鬆手。
穆風的聲音也變得淡然:“進來吧。”
和光快步走進來,躬身道:“陛下,叛軍已退!”
雲舒欣喜地和穆風對視一眼。
和光又道:“若穀大人已經回來複命,君言棣的首級已經掛在了城頭上!”
穆風聞言並無喜色,神色反而有些蒼涼。他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隨後立刻問道:“為什麽是若穀回來複命,若淵沒回來?”
“大將軍帶領將士們追擊剩餘叛軍去了!”
穆風吩咐:“若淵回來,立刻來稟報!”
和光領命。
可是若淵再也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早,天地間剛剛露出微光,天策軍將士們回來了。領頭的卻不是若淵,而是滿臉淚痕的若湛!
原來,在追擊叛軍時,若淵一隊人遭遇了周英赫大隊人馬的伏擊。隊伍被衝散,像是被卷入亂流的船隊。
若湛身陷重圍。
若淵闖入敵陣,與若湛並肩殺敵。最後,若淵講若湛丟進前來接應的天策軍隊伍,自己全力牽製敵人兵力。
等廝殺終於結束,若湛卻失去了蹤跡,不知是生是死!
穆風麵沉似水:“再派人去找,務必要找到若淵!”
這就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意思。穆風隻是不忍心說出口。對他來說,若淵不隻是屬下,更是兄弟!
可若淵就像一滴水,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不知道,他是上天還是入海。
派去搜尋的人,隻帶回了一枚斷劍。劍身被鮮血洗過一般,通體暗紅,劍柄上赫然一個“淵”字!
很多人都認為,若淵一定已經死了,可若湛不相信!穆風不相信!
搜尋仍在繼續,但派出的人手卻不會太多。因為天策神策二軍,除了駐守宮城和青原城,還要抽調人手去追擊叛軍。
周英赫逼宮不成,就不再戀戰,一路向東,顯然是想與其子周望北的平東軍會合,全力反擊。
風雲變幻,非雲舒能夠左右,她隻能盡力照顧好身邊的人!
正如穆風所說,她隻要守護好他的心,力挽狂瀾這樣的事,就交給他吧。
雲舒抬頭看看冬季陰沉欲雪的天空,拿著藥膏走進了若湛的屋子。
若湛安靜地坐在桌前,撫摸著劍柄上那個“淵”字,輕柔得像在撫摸若淵的臉。
若湛隻在大戰那天哭過一次,以後就再沒有掉過一滴淚。
但她雖然不哭,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不說不笑。每日裏除了守在宮門口等消息,就是窩在屋子裏看著那柄斷劍。
沒有若淵的消息,她也並不絕望,仿佛會這樣日複一日地等下去!
雲舒吃不準,她這樣的反應,是堅強,還是逃避。
雲舒把藥膏放在桌上:“看看我新製的祛疤藥!這個直接塗就好,一點兒也不麻煩,你試試?”
若湛左腮處有一塊擦傷,是當日若淵把她丟進天策軍隊伍時,跌在地上擦破的。本來隻是淺淺的擦傷,抹點藥早就該好了。
可若湛卻不管不問,弄得留了一片粉色的印記,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像是雪地裏一捧血。
若湛聞言抬手府上那塊印記:“不要,我要留著它,這是若淵留給我的唯一紀念!”
雲舒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她抬手捂住嘴。
她突然想起若淵對若湛告白的那一幕:
若淵說:“我的感情一旦產生,就不會變。我會永遠護你愛你,除非我死!”
“什麽死不死的,不嫌忌諱!”若湛嗔怪地橫他一眼,笑得有些羞澀:“原來你也會說好聽話,以後要經常說給我聽!”
若淵說:“我隻說這一次。但我會用一生來證明!”
若淵,一生,應該是長長的一生啊!應該是跟若湛攜手白頭的一生啊!
不應該是壯烈卻短暫的一生!不應該是在若湛生命裏留下深徹入骨的印記,再消失不見的一生!
若湛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隻是用做夢一般的語氣自顧說下去:“這塊死木頭,連送個禮物哄我開心都不會!”
雲舒拿開手,用此時能拿出的最平穩的聲音說:“若淵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等他回來,我們押著他去市集,讓他買好多好多的禮物給你!”
若湛認真地想了想:“買的有什麽好?我要他親手給我做!”
雲舒順著她的話:“對,要他親手做!什麽手藝他都得學會了,連繡花都得學會了!”
若湛的思維又跳開了,她的聲音有幾分委屈幾分惱怒:“等他回來了,我要問問他,這樣一次次地把我推開算怎麽回事?我不需要他舍命護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從若湛屋裏出來,院中又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這樣淒冷肅殺的嚴冬,何時才能過去?溫暖和平的暖春,何時才會到來?
不要再有災難!不要再有悲傷!
宮中歲月淡如水,皓天大地卻已是天翻地覆。
周英赫率叛軍向東逃竄。
天策軍守衛宮城,神策軍守衛京城,都不可擅離。神策軍在青原城東郊與叛軍大戰一場,就沒有再追擊。
叛軍一路向東,與鎮守東部的明英軍狹路相逢。周望北率平東軍在東部邊境起兵,與周英赫兩麵夾擊,打得明英軍苦不堪言。
一時間,皓天東部戰火綿延、不知多少家園被毀、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穆風決定從其它軍隊抽調部分兵力增援明英軍。
距離最近的是鎮守北部的振勇軍和鎮守南部的揚威軍。
北部山高地狹,所以駐軍不多。再加上現在是冬季,鳥獸蟄伏,振勇大將軍風旭的禦獸之能,也發揮不了太大作用。
所以從南部的揚威軍中抽調兵力,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但這也有一定風險,因為皓天南部的大域,一向與皓天不睦,難保不會趁此機會揮師北上。
所以調兵可以,但不能太多。南部揚威軍駐軍十萬,穆風權衡之後,打算抽調三萬精兵,留七萬鎮守南部。
兵力已定,糧草已備,帶兵將領人選卻遲遲定不下來。
京城之亂,天策大將軍若淵下落不明,天策軍由若衝代領。神策大將軍魏思齊和北衙軍顧勇將軍先後被周家所害,如今隻剩一個南衙將軍成英,北衙軍由江天遠代領。
京城將才凋零,地方軍和邊軍將領也是各負重任,無法抽調。
而此戰,隻能勝不能敗,不能交給沒有實戰經驗的新將領。
朝堂上,官員們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最後穆風一語定群臣。一語既出,群臣像被施了定身術,定在當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