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其實這個問題,我突然也很想知道。我琢磨了好久,最後發現隻有離開你一次才知道我到底舍不舍得,現在我知道了,我不舍得,”季東朗把她的腦袋摁進自己的胸膛裏,在她耳邊歎息著,那樣溫柔而又無奈的聲調,“說起來可能連我自己也不信,我好像真的已經愛上你了。”


  “你……說什麽?”裴樂樂張了張嘴巴,幾乎無法相信他剛才說的話。


  “我愛你!”季東朗低眸,細碎的吻落在她的柔發、耳緣、額頭、眼睛,以及微微紅腫的麵頰,用薄唇描繪著她臉頰上的傷痛時,他心裏的情愫就更加難以克製,“樂樂,我不能讓你走,你也不許走,留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好不好?”


  隨後,他沒有讓她來得及說話,便傾身上前,用鐵掌箍住她的腰,嘴唇則封住了她柔軟的櫻瓣。


  裴樂樂整個人都懵了,感官上的刺激遠遠不及心中的震撼,他剛才說什麽?我愛你!對。就是那句話,她等了整整兩年,或者更久些,甚至,她一度以為此生此世再也聽不到這句話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就在這樣一個傷心的時刻,他竟說出來了!

  像隻提線木偶般,她被他深深地抱著、吻著,沒有絲毫反應,隻是傻傻地望著眼前這張英俊的麵龐。這張臉她魂牽夢繞了這麽久,現在卻離她那麽近,連同他胸膛裏那顆跳動的心。


  血液裏仿佛簇地一聲,綻開了朵朵火花,並隨著循環快速地蜿蜒至四肢百骸,裴樂樂下意識地抓住他胸前的襯衫,心想,難道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嗎?

  夢想成真的這一刻,一切都是那麽得不真實。


  腦子裏著了魔般地回想起出事前楊晚婷跟她的電話,裴樂樂忽然又覺得害怕,害怕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奢侈的幻夢。像隻受驚的小鹿般,她氣喘籲籲地推開身上的男人,眼淚依舊在飄飛:“那楊晚婷怎麽辦,你心裏的那個人又該怎麽辦?”


  身和心都被她的甜美氣息層層包裹著,卻猝不及防被她推了開,季東朗擰眉,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裴樂樂不自然地側了側臉頰,小聲抽噎著說:“我是想知道……當年,你和楊晚婷為什麽會突然離婚?是因為豔照的事?還是因為……因為你不忠?


  她終是不敢直接問出來,她好怕,一旦她問得太多,眼前這個美夢就像一個泡沫般,瞬間被捅破。


  不期然,季東朗的臉色黯了黯:“我可以不說嗎?”


  裴樂樂垂眸,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個不停:“我是你女兒的媽媽,我難道沒有權利知道麽?”


  “沒有。”季東朗就低頭,幫她擦著眼淚。


  他回答的可真幹脆利落,裴樂樂心裏猛然一疼,氣急敗壞地推開他的手:“那你也沒有權利抱我!”


  “是沒權利,但是我有力氣,”季東朗的懷抱卻像天羅地網,將她緊緊地圈在懷中,根本無處逃離,“要不你掙紮一下試試看?或者,你給我一個權利吧。”


  耳畔奏響的是他強健有力的心跳,鼻間環繞的是他鏗鏘的男子氣息,裴樂樂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當然明白他所說的權利指什麽,可是她又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是天上星鬥,而她是地麵塵埃。遇見了他,她就低到了泥土裏去,卻又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不去仰望星空。她們的世界是不同的,她們又各有各的過去和秘密,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擔憂,又想讓他知道她的在乎,為什麽會這麽累?還沒開始她就很累,如果走下去不知道會怎樣。


  但是,這不是她一直盼望著的麽?裴樂樂深深呼吸,下意識地把自己的腦袋埋的更深,她決定放手了,放手去愛,窮盡她這一生。


  本來就病著,醒來又折騰了這麽久,裴樂樂很快就困了,季東朗把她扶上床,哄她睡覺。可她的心裏滿滿全是他,哪裏又睡得著?季東朗隻好抱著她,陪她說話。


  “為什麽那麽愛喝酒?”他的聲音啞啞的、夾著絲嗔怪,估計照顧了她一天,也一定是累極了,“你知道嗎?你這次胃病犯了,就是因為昨天晚上喝酒喝的太厲害。我記得你以前根本沒這毛病啊。”


  “失眠啊,離開你以後,我就天天失眠,”裴樂樂靠著他溫熱的胸膛,一顆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眼淚卻依舊在掉,“懷孕的時候為了小小不敢喝,生了孩子喂奶什麽的也不能喝。小小一停奶,我就開始喝了。天天喝,不喝點酒的話,根本睡不著覺。”


  心像刀刮一樣的酸痛著,季東朗伸出手,撫摩著她的臉頰,忽然間難過至極:“以後不許再喝酒了,知道嗎?”


  裴樂樂點點頭,看著他內疚的樣子,忍不住抬手摟上他的脖頸,坐在床邊玩耍的小小看到了,嘟起小嘴,也嚷嚷著要她抱。


  “小小也要抱啊。”裴樂樂一笑,彎腰把她抱到腿上,淚卻大滴大滴的湧出。


  季東朗這才看到她在哭,一邊替她拭淚,一邊柔聲說:“以後也不許再哭了。”她又點點頭,小小歪著腦袋瞧著,忽然眼珠子一轉,也依葫蘆畫瓢地給媽媽擦起眼淚,還口齒不清地說了句:“媽媽媽媽——不哭。”


  裴樂樂看著可愛的女兒,終於破涕為笑,真好,這輩子最愛的兩個人,全都在她身邊了,她還有什麽不知足?


  這一覺裴樂樂睡得出奇的安心,再次醒來時,夕陽已西垂,日暮的餘暉在被褥上落下金黃色的斑駁,隻是看著,就溫暖到令人舒心。


  側過頭,她看到小小正四腳朝天地躺在她的右邊。而左邊,季東朗正背靠在床頭板上,手臂還保持著擁抱著她的弧度,眼卻微微闔上。這樣的他,和兩年前幾乎一模一樣,卻到底有什麽東西悄悄地不一樣了。


  忍不住微微一笑,裴樂樂抬起手指,描摹著他眉毛的形狀,忽然想起高中時常聽的那首歌——“我想起你描述夢想天堂的樣子,手指著遠方劃出一棟一棟房子,你傻笑的表情又那麽誠實,所有的信任是從那一刻開始……”


  大概是被她鬧醒了,季東朗睜開眼睛,一把捉住她的手,笑說:“一睡醒就哼歌,看來是我們家樂樂的病好了,有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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