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髒似被人猛然插了一刀,裴樂樂昂起頭,滾燙的淚水在眼眶裏轉著,就是不肯落下:“我是賤,賤到以為你正直你溫柔你是所有美好,賤到十九歲就爬上你的床,賤到明知道你不愛我、根本都不在乎我,也要跪在我爸媽麵前,求他們讓我生下你的女兒!”


  “夠了!”季東朗偏過頭,恨恨地將拳頭握緊,耳畔,是女兒聒噪的哭聲,如暮鼓晨鍾般,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自己的耳膜。


  “既然我這麽賤,你為什麽還跑回來找一個賤人?”裴樂樂覺得根本就沒夠,一聲輕笑,犀利如鉤。


  季東朗側目,一瞬不瞬地盯視著她,隻覺得心口裏熔漿四濺,就快要到了噴發的檔口:“你想說什麽。”


  裴樂樂依舊含著那抹奇特而淡薄的微笑,望住他,卻又似根本不曾看他:“我隻是想說,你說了要走還跑回來糾纏我,你難道不覺得你更賤?”


  心裏的火山在驀然間噴發,季東朗再也忍無可忍,回手就是重重地一個耳光。


  這一聲極為響亮,裴樂樂猝不及防被打得腦袋歪向一邊,捂著臉伏在床前,眼淚也“唰”地湧了出來。


  他打了她,他竟然出手打了她!

  季東朗也是一怔,他低眸凝視著自己不住發顫的手掌,心口驀然酸脹起來。一聲模糊的啜泣隨即響在耳畔,他惶然地抬起頭,剛好看到裴樂樂捂著臉趴在床上,脊背不斷地起伏著,而小小則嚇得呆了,哇地一聲跟著媽媽痛哭起來,幾乎連嗓子都喊破。


  心被狠狠地揪起來,季東朗懊惱地俯下身,抓住她顫抖的肩胛,好像自責更像是反詰:“樂樂,你為什麽總是逼我?”


  “我逼你?”裴樂樂哽咽著笑起來,水汪汪的眼睛裏寫滿了傷心,“你連女兒都能狠下心來不要了,還說我逼你?”


  “你甩給我那張銀行卡的時候,怎麽不說我逼你呢!你以為我忍了兩年、熬了兩年,再次見到你就是為了你那些錢嗎?”裴樂樂昂起頭看著他,隱忍不落的淚霎時間模糊了眼眸,“我告訴你季東朗,我不稀罕你的臭錢,我女兒也不稀罕你這個爸爸!明天我就會帶著孩子搬走,從此以後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她是真的傷心透頂,他看得出來。


  那一瞬間,季東朗忽然覺得什麽過去、什麽顧淮安都不重要了,他怎麽忍心讓眼前這個受盡苦楚的女人再傷心、再流淚。


  他差點就忘記了,他的妞兒曾是一個多麽驕傲倔強的丫頭,她不肯告訴自己她和顧淮安的事情,一定有她無法啟齒的原因。他為什麽還要逼她、還要怨恨她,當年……是他根本就沒把放在心上,才會讓她傷心離開的啊!

  這麽一想他就更覺得五味陳雜,他蹙起眉,強行將她孱弱的雙肩攬入懷中,深深呼吸後才軟軟地說:“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裴樂樂眼圈紅得更厲害,她虛弱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一麵哭一麵嘶聲道:“是我不長記性,被甩了一次還要第二次……都是我傻,是我賤……”


  季東朗心裏像被纏了一層層的蠶絲般,擁堵得難受,他隻得緊緊地抱著她,任她哭、任她打。漸漸地,裴樂樂哭得聲堵氣咽,她推開他想要走掉,站起來時卻血氣上湧,身體一陣暈眩,差點栽下去。還好她反應得快,順手握住了旁邊陳列架上的裝飾刀。


  “你瘋了!”以為她想自殺,季東朗心頭一驚,豹子般地撲過去奪她手中的刀。以為他還要打自己,裴樂樂慌忙拿著刀去擋,希望能借此唬住他不讓他過來。


  誰知他卻像發了瘋似的,直接用手抓著刀刃,硬生生地把刀奪了去。刀柄落地後,他還攥著她的肩膀一個勁地說:“你怎麽這麽傻,自己的生命也能隨便開玩笑嗎!”


  裴樂樂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是他誤解了自己。她有點苦笑不得,可下一秒,當她看到他手掌上被刀劃破的口子,就無法控製地低下頭查看:“你有沒有怎樣?疼不疼?”


  “天,怎麽會流這麽多血!”握著他被鮮血染紅的手掌,裴樂樂倒抽一口冷氣,眼淚落得更凶,“一定很疼的是不是?”


  她說著,忽地向後退一步,轉身,手足無措地說:“不,不行,你告訴我你家的醫藥箱在哪,我給你簡單包紮一下,不行咱們去醫院。弄不好是要感染的!”


  她的話讓季東朗瞬間熱血翻湧,心裏就又沉又軟,也顧不得手上的傷,他驀地拽住裴樂樂的手。


  “對不起,我不會再扔下你第三次了,”他說著,把她纖細的手交握在自己的掌心裏,聲音隨著她的淚水一同滾落,“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再惹你哭,樂樂,我們在一起吧。我們在一起重新開始好不哈?”


  腦子裏轟地一聲響,裴樂樂吃力地想將他話中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字眼在腦中拚出意思,黑洞洞的眼睛卻始終茫然地仰著。


  忽然間,窗外響起一陣悶雷,像是霹靂般劃開了她的心。她咬牙,掙紮著想要脫離他的懷抱:“誰要和你在一起,誰要和一個扔下我兩次的混蛋在一起!我自己過的好好的,我多稀罕你!”


  “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和我再來往了,”季東朗卻緊箍著她的手,讓她寸步都無法逃離,“可你看看你自己,我隻是試試你,你就哭成這個樣子、鬧成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麽放心離開你?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被他一語中的,裴樂樂發出小獸般嗚咽的聲音,愛又如何,她的愛從來都隻是單相思、空歡喜,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季東朗被她哭得心都酥了,他捧起她濕涼的臉頰,認認真真地說:“你不是一直問我,是不是真的愛你嗎?”


  裴樂樂終於抬起頭,心跳刹那間如擂鼓般,他突然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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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道的話:今天還有一更。小虐結束,開始小溫馨,當然還有預謀中的小船,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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