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管顧淮西是什麽圖謀,至少,季東朗並沒有真的回心轉意。裴樂樂閉上眼,反複深深呼吸,心也在刹那間平靜下來。就在此時,季東朗的手機又驀地震動起來,她低眸一看,打電話的正是顧淮西!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
“東子哥。”
沒想到竟是顧淮安。
“怎麽是你?”裴樂樂心裏一驚。
“你不希望是我?”電話那頭似乎也是一愣,接著輕浮地笑起來。
這種笑聲裴樂樂聽起來格外刺耳,她不由得咬了咬唇,悶悶地說:“你找季東朗?”
“沒關係,你接也一樣。”顧淮安倒是隨便。
裴樂樂隻好問:“這麽晚了,你想說什麽?”
那邊馬上接口,語調間頗不情願:“不是我想說什麽,是我姐姐怕你誤會,特意托我打電話給你們,讓你們千萬不要因為今天晚上的事情鬧不愉快。”
裴樂樂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地說:“得了吧,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今天晚上的事,是你們姐弟倆商量好的吧?你們知道我和東朗還沒來得及領證,所以就故意使壞,要拆散我們的對不對?”
顧淮安察覺她句句帶刺,當即不高興起來:“裴樂樂,你得失心瘋了吧?”
裴樂樂本來就在氣頭上,聽他這麽說,反而更加口不擇言:“是啊,我是失心瘋了。原來我以為顧家就出了你這麽一個禽獸,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你姐姐跟你不相上下,你們統統都是。”
“裴樂樂,你夠了啊!”顧淮安也怒了,“你怎麽說我都成,你TM再敢當著我的麵罵我姐姐試試!”
裴樂樂不由得一怔,記憶裏,他還極少為誰這樣吼過她?
怎麽隻要西子一出現,就每個人都站在她那邊了,再也沒人在乎自己了呢?
裴樂樂咬唇,聲音是低低的,甚至有些委屈:“我沒有罵她,隻是她的所作所為,太讓人無法認同。”
這樣的腔調似乎似有人在用拳頭捶著他的胸口,顧淮安不由得皺皺眉,和緩下語氣說:“她今天就是怕你誤會,所以才讓我打這個電話,而不是她自己,她都做到這地步了,你還想讓她怎麽樣?”
看吧,所有人都覺得是西子善良周到,而她卻在無理取鬧!
裴樂樂心裏一陣陣地疼,實在忍不住了,就說:“她如果怕我誤會,就不該在我的新婚之夜把艾迪百分之十的股權都轉給我老公!”
“你說什麽?”電話那頭的聲音猛地沉下來,很顯然,顧淮安並不知道這個事情。
“怎麽?她沒有告訴你嗎?”裴樂樂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了,“那你最好先找她問清楚,再來找我興師問罪!”她說完,連想也不想地,就把電話給扣了。
耳邊又靜下來,裴樂樂倚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望著眼前這如夢似幻的一切,眼淚成串地流下來,卻不知道該流去哪裏。
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啊,她期盼了整整三年的新婚之夜……
坐在房間裏獨自哭了一夜,裴樂樂覺得自己鎮定一些了,就打開門走出來。早晨的陽光很美,靜靜灑進來,似是把昨日的陰霾都驅散了。
沙發上,季東朗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似乎是覺得冷,他把頭埋在靠枕的陰影裏,烏黑的頭發擋住了大半張臉。
上帝真是不公平,她在屋裏哭得肝腸寸斷的,他居然還能心安理得的睡覺。
裴樂樂坐在他身邊,嘟起嘴看著他,眼睛一酸又要落淚,轉眸的時候,卻看到桌上放著一碗炒麵,碗的下麵還壓著一張紙,上麵寫著:“老婆大人,我知道生氣很餓的,餓了,就吃點東西吧。”
裴樂樂抽出紙條看著,忍不住又破涕為笑,不管怎麽說,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忽然間,有一隻粗壯的手還搭到她的腿上,裴樂樂回頭望著季東朗沉沉的睡容,不忍心吵醒他,就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挪開。可是她剛準備站起來,就被一雙手臂給用力拉了回去。
完全沒有防備的,她向後一歪跌入一個溫熱的胸膛,緊接著,就被人扳過臉懶懶地親吻她,耳畔還有人含糊地說:“你去哪兒啊?”
裴樂樂無奈地捧起他的臉,像哄孩子似的小聲說:“給你把飯熱一熱,你餓了一天了吧?”
說罷,她就要站起來,可季東朗卻死拽著她的手,將她抱進懷中:“樂樂,你別走,你相信我。”
這句話像溫柔的火,徹底融化了她心裏的堅冰,裴樂樂低頭,貼著他的臉,顫著聲音說:“我不走,我怎麽會走?我纏著你、賴著你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就這麽走了?”
她心裏忽然很內疚,因為一個顧淮西,她居然在新婚之夜,把她的丈夫關在新房外,吹了一夜的冷風。她怎麽能這麽傻呢?
她的溫度和聲音都近在咫尺,讓季東朗從混沌的意識中慢慢蘇醒。終於意識到這是真的,他歎口氣,握住她的肩頭,輕聲道:“那你聽我說,昨天晚上,她之所以給我這份文件,全是因為……”
裴樂樂卻鬆開他,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間,定定地說:“哥哥,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相信你。”
季東朗明顯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人,而後撥開陰霾般地笑起來:“你相信我就好。”
裴樂樂也跟著笑,笑容卻多少酸澀:“但我不相信她。”
季東朗的笑終於僵在唇角:“樂樂?”
裴樂樂轉過身,深吸一口氣,慢慢坐定了才說:“哥哥,你實話告訴我,這套房子,你到底是為誰買的?”
季東朗一下子坐起來,緊皺著眉頭問:“這重要嗎?”
“這怎麽不重要?”聽他這種語氣,裴樂樂差點就又急了,但她有了昨晚的經驗,決定說服自己心平氣和地跟他談,“哥哥,你隻要回答我就好,你放心,隻要你實話實說,無論是什麽結果我都不會再追究了。”
她必須問清楚這件事情,以前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她既然發現了,再這麽不明不白地住在這裏,那就等於在她心裏纏起一個疙瘩,除非有誰解開了,否則永遠都得絆在那兒。
可是,當她滿懷期盼地看著他,期待著他能給自己一個真誠的答複時,他居然沉默了。每個男人都有自己不願被碰觸的隱私,那可能是一段回憶、一段美好,更可能是一塊傷疤,哪怕是身邊親密的人,也一樣輕易不能碰觸。
季東朗也一樣,他不是不想告訴裴樂樂這一切,他還需要時間。更何況,女人都愛算總賬,告訴裴樂樂,對他們的婚姻究竟是福是禍,他還難以權衡。
可裴樂樂卻不這樣想,她寧願跟他大吵一架,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相對無言的坐著、隱瞞著!
“你不回答,就是心裏有鬼,對不對?”她扭過頭,眼眶裏又有大滴大滴的淚在晃動。現在很明顯了,她昨晚的猜測全都是真的。明明已經做了最好的心理準備,怎麽真的麵對這個事實,她還是覺得心像被刀子割著一般,皸裂似的痛著。
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季東朗瞧了也心疼,沒辦法,他隻好拉住她的手,柔聲勸她說:“乖,咱不鬧了行嗎?一會兒還要去我媽那兒呢,你想讓長輩們看著你頂著兩個核桃眼過去嗎?”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你說想要搬出去,原來是因為她……”可裴樂樂卻聽不進去了,她隻是哽咽一聲,推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季東朗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在她身後急急地說:“裴樂樂,你再這樣胡思亂想,反而侮辱了自己!你轉過頭來看看,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現在這一切難道不好嗎?你非要追究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咳咳……”
他說著,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大約是夜裏著了涼,他咳得彎下腰,還不肯放開她的手。
本來也隻是跟他賭氣,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裴樂樂的心瞬間軟了,她匆忙轉過身,扶住他,緊張地問:“哥哥,你有沒有事?”
季東朗忽然長臂一伸,將她緊緊地攬在胸膛上,說:“你別再折磨我,我就什麽事兒都好了。”
裴樂樂心裏一酸,就勢趴在他的肩頭,低低地哽噎起來:“哥哥,對不起,我知道昨天晚上的我可能特不近人情,也特無理取鬧。但是我既然已經嫁給了你,就算不為我自己,為了小小,有些東西我也必須去爭取。”
見她又哭了,季東朗歎了口氣,低下頭,一點一點給她擦眼淚,那麽耐心,連語氣都小心翼翼的:“你想爭取什麽?你到底怎樣才肯相信我?”
握住他溫熱的手掌,裴樂樂緩慢地搖了搖頭:“我說過了,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她。”
季東朗輕拍著她纖弱的背,語氣寵溺,像是在哄一個撒嬌的孩子:“那你想怎麽樣呢?你告訴我。”
裴樂樂在心裏歎了口氣,他就是這樣,總是喜歡把她當孩子看待,以為隻要哄哄她就好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她必須保護他們的婚姻,還有她自己。
所以,她輕咬住殷紅的下唇,片刻後,鼓起勇氣對他說:“別的我也不求什麽,我隻要求兩點,第一,當著我的麵把那份股權協議書還給她,第二,跟她斷絕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