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127：父親⑥拖下水
“是你、異時空的混賬——”
“區區一隻被圈養的野獸，家畜不如的東西！——”萊斯特斯一邊用言語辱罵異時空的成員，一邊嚐試掙脫束縛在身上的各種植物，為此不惜竭盡殘餘的力量。
而對於他的言語羞辱，植物們紛紛或搖擺著莖蔓、或搖曳花朵、釋放更加濃鬱的花香並噴出花粉……本應是自然界中的正常現象，放在眼下的場麵中卻像是植物們在為他的辱罵對象打抱不平。
突然間，一朵純白的大花自植物與植物之間生長出來，於萊斯特斯眼前綻放。
然而在五瓣花瓣之中的不再是散發出幽幽藍光的花蕊，而是異時空的成員，花皇！
“你這、野獸——”麵對沉默的花皇，萊斯特斯喘息著，用帶著濃烈恨意的語氣說道，“伊格納茨都無法殺死我，你以為你能做到嗎？”
說著，他無視了從不遠處襲來的萊茵、神靈輕風和奧羅，直接在重重植物的包圍中化作一頭全身繚繞著黑色霧氣的怪物，張開嘴直撲膽敢在他麵前現身的花皇而去。
漆黑的霧氣變幻為一張長滿鋒利尖齒的大嘴，狠狠地釘在了花皇的肩膀上。
趨近於無色的淺綠汁液從那傷口中流出，黑霧狀的怪物一碰到它們，便立即縮回爪牙，並發出陣陣刺耳的嚎叫聲。
花皇無言地注視著敵人的糗態，他的沉默並不意味著輕視，而是由於他的狀態並未恢複完全——野獸在專注於一件事上時，便不會再浪費精力與獵物互罵。
“你打算怎麽處置他，異時空的？”萊茵趕至二者附近，卻沒有繼續往前，而是駐留原地、抬高聲音發出質問。
同時，他似乎感應到了某種力量，稍微抬起頭來，便見到花皇周身的空氣撕裂開一條縫隙，一道人影罵罵咧咧地從中擠了出來。
盡管萊茵不清楚來者的底細，但他記得自己在之前的戰鬥中見過與其形似的魔法師，因此克製住了將其視作敵人、進行攻擊的想法。
來者正是竺柯，他沒料到自己一跟過來就直接遇上了需要解決的目標，這會兒懸停在半空中，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對於他的出現，萊斯特斯又是一陣狂笑：
“沒用的，沒用的！你們來再多的人也是沒有用的！——”
環繞在他身周的黑霧逐漸散去，旋即展露在人們眼中的，是原本隻能通過魔瓶的力量觀察到的“黑影人”。
這是萊斯特斯的真實麵貌，也即失去身體後、被迫附身於嬰兒遺體的魔法師靈魂的真實形象。
“殺了我的話，你們勢必要付出代價，要麽是自我消失，要麽是星球毀滅……如果你們寧願這樣的事情發生也想著要殺死我，哈哈、哈哈哈！那我倒覺得這很值得！”
“他的精神不正常——他瘋了。”
奧羅瞬移到萊茵身邊，一邊將體內的魔力分散到體表上的黑色火焰中、好讓它們能持續存在，一邊用透著虛弱之感的口吻評論道：
“靈魂在附身到無生命的事物上時，不可避免地會發生劣化，這種現象一旦發生就無法停止，隻能暫緩……何況，紫色靈魂又是如此容易遭受外界思想影響。
“他的精神在很久以前就應該出問題了，劣化的靈魂無法確保一個智慧生命體的正常思考。
“……他還雙修兩種魔法體係，還犯下了累累罪行……”
“惡魔。”萊茵難得用較為溫和的語氣說道，“少說點話吧，你聽起來就像是要昏倒了。”
接著，他有些忌憚地望向不遠處的黑影人：
“他之前分明已經受了重傷，怎麽感覺越打精力就越旺盛了？異時空的家夥也沒回答我的問題，唉……”
“花皇……”奧羅觀察著眼前的戰鬥，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打算封印萊斯特斯。”
“欸？”
一直在說謊的魔法師，在與他們戰鬥期間，一直在強調的卻是一句實話。
他們沒法殺死眼前的敵人，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並不清楚自己的“真心”。
有些人惜命，有些人人格高尚到能夠犧牲自己拯救大家，可是，在需要他們做出覺悟的那件事到來前，沒有人清楚自己是前者還是後者。
也沒有人能確定自己能臨陣不反悔、不產生退縮的念想。
世界上最複雜的事物，莫過於有思想的生物的心靈。
可眼下他們麵對的，是隻要有一絲錯誤的念想，就有可能導致世界毀滅的棘手敵人。
倘若心懷“如果”的想法去與他同歸於盡，最終的結果反而很可能是隻有動手的人活了下來。
就連被異時空派遣來的、本身最不可能有私心的異時空成員，也因為“紫星大陸已脫離異時空掌控，即便是異時空成員也有可能死去”，而必須麵對抉擇、做出覺悟。
(這種時候，也許無腦莽上去會更輕鬆一些。)
花皇通過操縱植物生長困住了萊斯特斯的真身，但他處處留手，比起進攻更偏向於防禦和耗時間。
而在他與黑影人糾纏的過程中，植物們的花莖、藤蔓和根須相互交織在一起，逐漸形成了一個立體的魔法陣圖案。
唯有站在稍遠的地方觀望這一切的奧羅等人，才有機會注意到魔法陣的成形。
(萊斯特斯的那番話——他一直在強調，我們無法殺死他……很可能是在提防花皇的能力吧。)
(假如花皇願意讓自己變得虛弱，甚至瀕死，他就能以欺騙自己的方式讓謊言成為“真實”——就像他扮演了數百年之久的伊格納茨那樣。)
(在那樣的情況下，花皇有能力讓“靈魂顏色學說”變成一紙空談，縱使是紫色靈魂，也會因為他認定的“真實”而變得平凡、無害……然而萊斯特斯一直在強調的那些話，令花皇無法使用這種欺騙自己的伎倆。)
(但花皇也因此有了戰鬥能力……實力比起伊格納茨而言較弱，卻也足以對他造成傷害，甚至是封印他了。)
“你將被封印。”
一直沉默著的花皇，在魔法陣構築完成的那一刻，仿佛在宣告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般開口說道：
“這是你的命運、你的結局……無可置否。”
待他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黑影人還未反應過來，他們周圍的植物組織便已猛地散發出灼目的光芒，複雜的圖案頃刻間浮現在交錯的藤蔓之上，逐漸縮小，然後瞬間映現在了黑影人的體表上。
“什？！”
黑影人揮舞著手臂，試圖抹去身體上的封印符號，可無論他這麽做都是無濟於事，末了，他再次發出一連串可怕的笑聲，緩緩言道：
“這便是你定下的‘真實’嗎，異時空的野獸？
“就算我會被困在你的封印裏，我也不會就此孤獨死去……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也會被帶進這個封印中，就讓他們來陪伴我的餘生，和我一起奔赴煉獄吧！”
紫色靈魂在極易受他人影響的同時，也會影響到周圍人的思維、在其他人的腦海中留下印痕。
在這十二年間，與“萊斯特斯”接觸過的人都有可能被刻入了紫色靈魂的刻印，潛移默化中受到他的侵染。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被紫色的靈魂汙染過？那麽多年過去了，沒有人能統計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若是萊斯特斯有心，他可能在隨著聖血劇團到處公演的過程中，努力去接觸更多的人。
“靈魂顏色學說”在紫星大陸上並非一個正統的理論，學界對它的存在以及正確性有很大的爭議，放在不久前，奧羅也對這個理論持懷疑的態度。
因此，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紫色靈魂擁有者能做的事情究竟有多麽豐富——他可以讓接觸過的人為他陪葬嗎？這未免也太荒謬、太離譜了。
“我應該先封住你的嘴。”稍微恢複了一點力量的花皇皺起眉，語氣中明顯透著不耐。
“別和他廢話，花皇，他已無力回天。”竺柯降落在同伴身邊，隨即被腳下的植物一絆，險些摔倒在地，“哎，它們還真護主。”
“哈哈、哈哈哈！”
即將被封印吞噬的黑影人仿佛爆發出了最後一點力量、發出了極具震撼力以至於會令旁聽者身心不適的笑聲。
“惡魔啊，”他將話語的矛頭轉向了不遠處的奧羅，“你來……”
“為我陪葬吧？”
話音剛落，奧羅的視野中所有的色彩都覆蓋上了一層微弱的紫光。
同時，他也再一次聽見了靈魂破碎的聲音，並能感覺到原先依靠珍稀花種和伊蘭諾的靈魂力量彌補上的缺口、再度出現在了他的靈魂上。
“這、是？——”
他抬手前伸，召喚出魔瓶，爭取在自己被黑影人拖下水之前，迅速打開時空裂縫、前往時空網絡。
但萊斯特斯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紫色靈魂的影響進一步擴大，以至於原本隻潛伏在他的靈魂中、偶爾會跑出來唬一唬人的蒼白霧氣，都從黑色火焰內部傾瀉而出，瘋也似地湧向影響的來源。
“奧羅！”神靈輕風的聲音通過契約傳入他的耳畔，被蒼白霧氣籠罩住的奧羅勉強睜開眼睛，依稀可以看見他的精靈向他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景象便於他的眼前消失，周圍頓時變得極為安靜，唯有時不時響起的狂笑聲，在提醒奧羅：你還活著，你還存在著。
…………
一個生物若是被封印了後仍然保留意識，他睜開眼後看見的，會是怎樣的景象呢？
一直以來，奧羅用黑魔法的封印術解決了不少麻煩，但他從未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因為一旦敵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們便不再值得他去關注，相當於“死了”。
現在，他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是黑暗？還是虛無？我也是第一次進入這樣的地方，就讓我們好好聊聊吧，惡魔。”
一道熟悉的聲音自他耳畔響起，微微回過頭，視野中出現了萊斯特斯的身影。
對方不再是黑影人的形象，而是再次披上了銀發少年的偽裝。
“請原諒我拉你下水的行為。”他這麽說，“你是最後一個直接接觸到我的核心的存在，當時我的力量已經被你們的聯手打擊削弱太多，所以隻能影響到你一個。”
“不要用得意的語氣說這種話啊。”奧羅無奈應道，說話間，他也在努力尋找離開這個地方的方法。
“黑炎的惡魔啊。”萊斯特斯飄浮在“黑暗”或是“虛無”中，周圍的魔力不足以助他恢複傷口，他已奄奄一息，“我一直很疑惑，我們為什麽會成為敵人呢？”
“第一次見麵時，你確實幫助了我，雖然，你還從我這裏取走了空間之鑰。”
“你其實應該算是我的‘幫凶’吧？”他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因為你告訴我的那件事，那些擁有魔瓶的人才會死去。”
“說話要講究邏輯好嗎？”奧羅白了他一眼，不過，這一舉動被黑炎遮蓋，無法被萊斯特斯捕捉到。
“我們為什麽會成為敵人？”
奧羅召喚出魔瓶，確認了他仍可以開啟空間裂縫，隨即坦然一笑：
“你就要死了，不知名的魔法師，待你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我再來告訴你答案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