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完勝

  兩支箭矢在空中相遇,箭尖碰撞,發出刺耳的一聲鳴響。


  ??就在溫文的箭矢即將要貫穿鳥兒的身體時,程昱射出的羽箭生生改變了它的軌跡。


  ??箭矢雖然有所偏移,但還是擦破了鳥兒翅膀,原本撲棱著翅膀的鳥兒直直墜落。


  ??“呀!”暖兒驚叫出聲,捂上眼睛不敢再看。


  ??程昱扔下弓箭,腳步輕點,一躍而起。


  ??藍色衣袂在空中劃出一道如水般清淺的弧度,藍天為襯,陽光為綴,徐徐落下的身影宛若下凡的謫仙,矜貴難言。


  ??程昱腳尖輕輕落地,薄唇微揚,露出一抹輕柔笑意。


  ??他將雙手呈至葉清染眼前,修長的手指緩緩展開,一隻瑟瑟發抖的鳥兒正縮在他的掌心中。


  ??“它無事。”


  ??他的聲音那般溫柔繾綣,如清酒般帶了點點讓人癡迷的醉意。


  ??真正的仙人不僅要有清俊的姿容,亦要有悲天憫人的心腸。


  ??而恰巧,這兩樣東西,程昱身上都有。


  ??程昱手中的鳥兒受了傷,她從他掌心接過鳥兒,兩人的手指不經意間輕輕觸碰在一起。


  ??他的手是意料之中的溫暖,他的眼睛似乎因這一絲觸碰而被點亮,如同黑暗的夜幕陡然亮起璀璨繁星,波光瀲灩。


  ??葉清染恍惚了一下,溫柔而純淨的光,難免令人放鬆心弦。


  ??她忙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情緒,垂下睫羽細致的為鳥兒包紮起來。


  ??程昱唇角漾起一抹笑意,落在葉清染身上眸光與鳥兒的羽毛一般輕柔。


  ??溫文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眸光冰冷。


  ??葉清染將鳥兒的翅膀包紮妥當,眼眸微抬,便道:“你射箭便射箭,拿這鳥兒撒什麽氣?”


  ??聞此,溫文眸光更冷,出口的語氣也變得不善起來,“我倒不是你竟何時生出了菩薩心腸。”


  ??葉清染蹙了蹙眉,抬頭間便見溫文沉冷著一雙眸子看著他。


  ??葉清染深知溫文喜怒無常,懶得與他一般見識,隻垂眸道:“我的確沒有那般菩薩心腸,隻這鳥兒還有幾隻嗷嗷待哺的幼鳥,你若殺了它,那些幼鳥也無法存活。”


  ??血脈分離,總是讓人不忍。


  ??溫文怔了下,衣袖下的手交握起來,眸中冷戾退散,還絲微不可察的慌亂。


  ??他好像做錯事了。


  ??程昱眼中飛快的掠過一抹笑意,語氣卻是更加溫和耐心,“它的傷不嚴重,你別擔心。”


  ??葉清染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毫無曖昧,隻之間流動的氛圍有種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與般配。


  ??南風隻覺今日種種堪稱“歎為觀止”,主子這一手以退為進玩的著實高明。


  ??溫文以為兩人比的箭術,殊不知從一開始主子便是奔著葉小姐的芳心去的。


  ??溫文隻想到了第一層,他家主子卻已經到了第九層,甚至就連溫文會射向那隻鳥兒也許都在主子的預判之中。


  ??這一場比試他們主子贏得徹底,有這樣的對手真是可怕。


  ??踏上馬車,南風原以為會見到一個笑容滿麵的主子,卻鮮少的在蘇禦眼中看到了絲絲寒意。


  ??“查清此人的底細。”


  ??不必蘇禦言明,南風便知要查之人定是這個溫文,忙頷首領命。


  ??蘇禦墨眸之中鋒芒湧動,輕蹙了下眉,又道:“若是鄴城查不出此人,便去江南查。”


  ??“啊?江南?”南風一時怔然,不知蘇禦為何單單提到江南,據他所知葉小姐未曾去過江南才是。


  ??南風心中雖有疑惑,但卻不敢發問,畢竟能讓向來溫潤如玉的人倏然變得冰冷淩厲,可想其此時心情該有多麽糟糕。


  ??不過南風想不清楚,這場比試明明是主子贏了,為何還會悶悶不樂?


  ??嘖嘖嘖,陷入情愛的人真是難懂。


  ??溫文一人回了落腳的客棧,暖兒歎聲為溫文說情,“小姐,你就別怪溫公子了,他今日也不是有意的。”


  ??葉清染先是一怔,隨即不禁失笑,“我何時責怪他了?

  ??他就那般性情,我又不是不知,再者說他也的確不知那鳥兒的情況。”


  ??“可小姐看著就像不高興了呀,難道說……”暖兒眨了眨眼睛,瞳孔倏然一縮,“難道是因為溫公子對程公子不敬,所以小姐才生氣了?”


  ??“莫要胡說!”未等暖兒說完,葉清染便輕斥出口,“越說越荒謬了。”


  ??溫文對誰都是那般,她又與溫文相識多年,怎麽會因溫文針對程昱便不高興呢。


  ??葉清染閉目小憩,靜而不語,暖兒吐了吐舌頭也不敢再打擾葉清染,自顧自掀開車簾一角眺望車外風景。


  ??葉清染顫了顫眼簾,粉唇輕抿。


  ??她方才真的有不高興嗎?


  ??回到將軍府,葉清染剛行到芷蘭院,便有一道海棠紅色的倩影衝了出來,對著她便是好一番數落,“阿染!你又扔下我自己跑出去了,你知不知外麵的世界很危險的!”


  ??葉清染拿出一精致的小食盒在衛錦悠眼前晃了晃,彎唇輕笑,“乳酪酥,涼了就不好吃了。”


  ??衛錦悠翻她一眼,努了努嘴,沒好氣的接過乳酪酥,冷冷道:“看在乳酪酥的份上,今日便先不訓你了,日後你若再獨自行動,可就別怪我不高興給你看。”


  ??“好好,以後再也不了。”葉清染笑意融融,隨口應下。


  ??衛錦悠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一看就不走心,敷衍。”


  ??葉清染勾唇一笑,挽著衛錦悠進了屋子,兩人未等說上兩句話,小婢女便呈來了一張拜帖。


  ??月色的拜帖之上描繪著灼灼盛開的紅梅,清香之氣撲鼻而來,如同曠穀幽蘭。


  ??“小姐,這是林相府給您送的拜帖。”


  ??葉清染手指一顫,杯中的水溢了出來,灑了她滿袖。


  ??“哎呀,有沒有燙到!”衛錦悠忙拉過她的手細細查看,“好在這茶已經溫了,不然定要燙傷了。”


  ??衛錦悠用帕子幫她擦拭著手上的水漬,埋怨道:“往日裏看著挺細心的人,怎麽突然就毛手毛腳的了。”


  ??葉清染牽了牽唇,嘴角的笑意略有些勉強。


  ??她接過請柬,細細掃視了一番。


  ??“可是林夫人病情有所好轉,她要來府中謝你?”


  ??葉清染挑動了一下眉梢,輕輕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林小姐雖看著冷清,但絕非無禮之人。”衛錦悠輕輕歎了一聲,低聲與葉清染道:“其實林小姐是因為好友九瑤公主故去才會如此,說起來也是個至真至純之人呢。”


  ??葉清染頷首,心中苦笑。


  ??何止至真至純,她看著清冷,實則心裏一旦認定了一個人一件事,除非將她的心剖出來,否則她絕不會放下。


  ??葉清染垂下雙眸,素來堅決的眸中第一次籠了濃濃的無奈。


  ??整個臨安城,林璿是她最不敢見也不想見之人……


  ??右相府。


  ??晚食時分,除了林修,其餘一家人皆圍坐一處用膳。


  ??林府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飯桌間隻能聽到碗筷輕碰的聲響。


  ??林右相仔細的剃了三塊魚肉,分別給林夫人和林璿夾了一塊,林途非常有眼力的將自己的小碟子伸了過去。


  ??林右相挑了挑眉,聲音沉冷,“做什麽?”


  ??林途咧嘴嘻嘻一笑,“這樣省的父親還要伸筷過來。”


  ??林右相瞄他一眼,徑自將挑好的魚肉放入口中。


  ??林途:“……”


  ??見林途一臉的不高興,林右相眉頭蹙起眉心,“怎麽?還想我為你挑刺不成?”


  ??林途撇撇嘴,望著林璿碗中的魚肉,很是委屈,“你都給姐姐了……”


  ??“怎麽,你也是女子嗎?男子漢大丈夫還要人幫你挑刺?”


  ??林途小聲喃喃道:“我不是女子,也是你的兒子嘛,父親就不怕我被魚刺卡住了?”


  ??似怕林右相嘲諷他,林途忙拉出魏梓然,“前些日子梓然便在酒樓被魚刺卡住了,幸而得葉小姐相救,不然小命都不保了。”


  ??林右相聞後冷笑,“真是物以類聚,你們兩個便是那一丘之貉。”


  ??林修拒不從政,從林途的名字便可看出林右相對他這個兒子的期許。


  ??隻可惜,仕途之途,硬生生被林途走成了歧途。


  ??萬事通唯獨不通學問,林右相每每想起便恨不得一磚頭將他拍傻,還不如在家養個傻兒子,免得到處氣他。


  ??他沒挑林途的刺就不錯了,竟還敢讓他挑魚刺,“那魏梓然一身紈絝作風,活魔頭一個,你還想和他並駕齊驅不成……”


  ??林右相的不滿如決堤的江水滔滔不絕,林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輕輕淡淡的道:“父親,母親,明日女兒要出去訪友,便先回去備禮了。”


  ??語落,屋內針落可聞,向來最重禮儀規矩的林右相嘴巴張著,生生忘了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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