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試探
林璿離開後，屋內還一度保持著無聲的靜寂。
??林途最先回神，見老父親還在失神中，貼心的將老父親的下巴推了回去。
??林右相瞪他一眼，挪了挪下巴，不可置信的望著林夫人道：“夫人，我方才沒有聽錯吧，璿兒她要去訪友？”
??林夫人眉眼彎彎，輕柔含笑，“你沒聽錯，璿兒交到新朋友了。”
??在這一瞬之間，林右相隻覺內心之中蕩起一抹無法言喻的歡喜，那種歡喜從他的胸腔升至眼眶，讓他一度有種幾乎要淚奔的感覺。
??林途嘖嘖出聲，“至於嗎，若讓外人瞧見父親這般模樣，怕是還以為是我考中了狀元呢！”
??林右相移眸望向林途，很溫柔的送給了他一個“滾”字。
??林途也不敢廢話，乖乖滾身走人。
??林右相很久沒有這般激動歡喜了，自從幽國國破，他這個女兒便如同變了一個人般，不喜言笑，也鮮少出門。
??似乎八年之前，破了的不僅僅是幽國國門，許多美好也隨之煙消雲散。
??“璿兒能結交新的好友，是不是就說明她能從八年前走出來了？”林右相問向林夫人，急需得到別人的肯定。
??林夫人彎唇而笑，握著林右相的手道：“過去不必忘，隻要能向前看便是好的。”
??她了解自己的女兒，過去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如何也不能舍棄。
??“前些日子璿兒偶遇了衛將軍的義女葉小姐，葉小姐聽聞我食欲不振，特給我開了張藥膳方子，吃了兩日我的胃口果然好多了。”
??林右相聞後感慨道：“這個葉小姐年歲不大，卻如此精通藥理，先後救了魏梓然與蒼老夫人，如今更在為常寧公主診病，可見定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
??林夫人笑道：“聰明美貌與否這些都是其次，我隻知這個女孩子定然心地良善。”
??林右相笑了笑，不置可否，隻道：“不管怎麽說，璿兒能結交新友便是好事，待你身子好些兩府也可多走動走動。
??衛將軍……是個正直之人。”
??林夫人頷首應是，林右相笑著攬林夫人入懷，眸色卻略有深沉。
??次日，林璿乘車前往建威將軍府，一路上心情有種難言的緊張。
??葉清染與衛錦悠在花園設宴，三人寒暄一番後，林璿輕輕淡淡的開口道：“貴府花園景致甚麗，但花園人多眼雜，總不好說體己話。”
??衛錦悠有些詫然，她們平時無甚來往，她未想過林璿與她們會有何體己話，但既是客人提出的，她自要滿足。
??林璿望了葉清染一眼，在衛錦悠開口之前，啟唇道：“不知可否方便去葉小姐的院子一坐？
??葉小姐醫術高明，我對葉小姐的院子不免有些好奇。”
??葉清染那輕挑了下眉，抿唇笑道：“那怕是要讓林小姐失望了，我的院子沒有何特別之處。”
??林璿目不轉睛的望著葉清染，淺淺一笑，“葉小姐太謙虛了，葉小姐蕙質蘭心，庭院也定然別具匠心。”
??林璿似對此事格外的堅持，衛錦悠拉了拉葉清染的衣袖，小聲道：“人家是客人，不如便去你院中坐坐吧。”
??葉清染顫了顫眼簾，望著林璿探查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芷蘭院布局清雅別致，如一般閨秀的院中一樣皆鮮花環繞，樹影交錯。
??“我並非謙虛，隻是我不大擅長修繕院落，讓林小姐失望了。”
??林璿環顧四周，院中花卉開得繁盛，有嬌豔的薔薇、明媚的芍藥亦有絢麗的牡丹，的確無甚特別之處。
??葉清染命婢女在樹蔭下擺了桌子，準備了茶水點心，三人圍坐在樹蔭下吃茶閑聊。
??林璿清冷，葉清染雖總溫婉含笑，但亦不是話多之人，衛錦悠便找著各種話題努力不冷場。
??一個話題終止後，林璿抿了口茶，望著葉清染道：“葉小姐以前一直在鄴城嗎？”
??葉清染輕輕頷首，“正是。”
??“葉小姐醫術如此高超，想來是承襲家業？”
??林璿語氣雖輕，目光卻一轉不轉緊盯著葉清染的臉。
??葉清染麵色如常，搖了搖頭道：“我不知自己父母是誰，自我出生起便未曾見過他們，是師父收留了我，教我學習醫術。”
??林璿意外的挑了挑眉，垂眸低低道了句：“抱歉，我不知道。”
??葉清染揚唇笑起，雲淡風輕的道：“不知者不怪，更何況自幼從未見過，便也談不上傷感和想念。”
??林璿垂首，輕輕皺起柳眉，衛錦悠則眼淚汪汪的看著葉清染，泫然欲泣。
??阿染真是太可憐了，她以後要待她更好才是。
??氛圍一時冷清下來，林璿似也覺的頗為歉意，便主動開口岔開了話題，“葉小姐平時定會看許多醫書吧？”
??衛錦悠接話道：“何止是多，她從鄴城來臨安，一大半的行李都是醫書。
??我翻過兩本，那簡直猶如天文，看都不看不懂。”
??聞此林璿卻來了興趣，望著葉清染問道：“不知葉小姐可否借我翻閱一番，我從未接觸過醫書。”
??“自然可以。”葉清染正要開口喚婢女拿醫書來，林璿又開口道：“書卷拿到外麵若是髒了便不好了，我亦是惜書之人，平日唯恐弄髒了書冊。”
??葉清染如何聽不出林璿話中之意，她深知林璿的性情，她但凡表露出些許猶疑，一定會有更多的試探在等著她。
??這般想著，葉清染緩緩起身，笑著與林璿道：“林小姐若不嫌，便請移步屋內一閱，如何？”
??林璿自欣然應允。
??閨房是一個女子最隱秘之所，無論在外如何表露，閨房總是會展露出女子最真實的模樣。
??邁進房間，林璿便在顧不得禮數，抬眸環顧四周，試圖在這見屋子裏找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可屋內的布局擺設以及顏色陌生的讓她心中泛起絲絲涼意，難道又是她多思了嗎？
??葉清染淡笑望之，將林璿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既決心更換身份，自要換得徹底。
??她的喜好，她的性情，她的堅守都不再重要，她可以變成很多人，唯獨不會再是九瑤公主。
??“這裏便是我的醫書，林小姐可隨便翻看。”
??“嗯，多謝。”林璿低低應了一聲，隨手拿起了一本書冊，翻得不甚走心。
??她想不明白，如果她們是兩個人，為何會有那般相似的眼睛，她又為何那般知曉母親的喜好，難道隻是因為巧合？
??可若不是，為何一個人的變化又會如此之大，仿若勾畫在沙灘上的痕跡，被海浪一卷，徹底消失無蹤。
??之後的時間裏，林璿始終心不在焉。
??一盞茶吃盡，林璿不準備再留，便起身與兩人請辭。
??葉清染為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林璿抬腳邁步，忽的將腳尖頓下，對兩人道：“過幾日葉小姐與衛小姐也會去參加宮宴吧？”
??衛錦悠點點頭，笑著道：“林小姐也會去吧，屆時我們便又可相見了。”
??林璿笑笑，頷首道：“那便改日再見了。
??對了，此番宮宴是為了選出在花朝節扮觀音娘娘的人，由此人去皇覺寺替大梁一眾少女向觀音娘娘祈福。”
??葉清染手指微不可察的顫了下，右手大拇指輕輕撚動了一下左手的小拇指。
??林璿瞳孔一縮，袖下的手驟然交握，麵上卻未露分毫，甚至移開了視線，全然不再去看葉清染。
??“那今日我便先行告辭了，多謝二位款待。”林璿有禮而又疏離，對待葉清染也全然沒有了最初的熱情，似乎對她已經全然失去了興趣。
??可當林璿踏上馬車之際，兩行清淚卻潸然落下，久久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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