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潘若拉
晏寧不明白,晏寧死也不明白,景嵩沒緣由的突然暴躁比變臉戲法還要快。噙著淚水的謎一樣的眼睛望著他,他卻頭也不回得離開。她拉住他,幾乎要跪下了,苦苦哀求。李景嵩慢慢地移開她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得掰開,眼睛漠然得瞥向窗外,卻始終不敢看她的眼睛。店裏的客人滿是同情得望著這位被甩的東方女孩,珠子般大小的淚水一滴滴砸在地上,腮邊幾縷頭發沾在她濕濕的臉頰。
她就這樣坐著,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任淚水打濕衣角。她拚命在想這隻是一場夢,小龍蝦不認識她了,景嵩也不要她了。而店裏那位貌似小龍蝦的女店員卻時不時得瞥她兩眼,然後滿頭做自己的事情。
“喂!小姐,我要的是波爾多紅酒您卻給我拿成了梅鐸”一位法國遊客對女店員抱怨道。
“對不起,這就給您換。”
整個下午她都在出錯。而屋外的一雙眼睛密切得注視著店裏發生的一切。
待到所有客人都走光,隻剩下故事裏的人。
她終於還是忍受不住一下午的煎熬,心裏的那堵牆還是塌了。那位女店員走到角落裏獨自落淚的晏寧身邊,無言得坐下。
“終於,你肯承認了,看我可憐是嗎?”晏寧有些怨氣得,冷冷得說。
“小龍蝦真得已經死了,我隻是棲息在同一個身體裏的靈魂。”她的聲音很淡很冷。
“棲息在同一個身體裏的兩個靈魂?難道你真得把過去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嗎?”
“不要說我了。你—怎樣?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不要我了,突然就不要我了!”她的情緒再次失控,趴在桌子上哇哇大哭。
“親愛的,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李景嵩不知從哪裏出現,突然衝過去一把抱住晏寧。
“混蛋,不是說分手了嗎?你又回來做什麽,走呀!”晏寧推開他的懷,廝打著。
李景嵩不說話,等她一頓打罵痛快了,心疼得摟她入懷,咬著她的耳朵說“剛才隻是我使得苦肉計,逼你這位朋友現身。我一直在門外守著,看你傷心成這樣我也很心痛。不過又有點欣慰,我們一輩子都分不來了。”
“討厭,誰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
小龍蝦隻是淡然得看著這一切,儼然已不是那個嬌憨女子。沉浸在嬉笑怒罵的兩人這才意識到小龍蝦還在一旁,連忙轉移正題。
“你在法國過得好嗎?”注視著她的眼睛,晏寧關切得問。
“一開始我在街頭給遊客畫素描肖像為生,租住在一個狹小的閣樓裏。再後來認識了一些朋友就來這家餐館打工。不過我還是懷念在街頭畫畫的日子,買一杯熱騰騰的拿鐵咖啡捂著手,與不同膚色不同國籍的人用蹩腳的英語聊天。。。”她的眼神始終望著窗外油綠的梧桐樹,眸子裏流動著憧憬。
“也許當初你選擇死是對的,一切重新開始。”晏寧喃喃得說。
“他。。。還好吧。”很猶豫得,她還是問了。
“他。。。還好。知道你‘死後’的一段時間的確消沉過,但現在他。。。已經沒事了。”當然,他不可能對小龍蝦說出哥哥的現狀。
有時候,謊言也是美麗的。
比如現在,年輕的主治醫生方宇值完夜班拖著困倦的身體返回家。夜月很冷很靜,這樣冷的月色裏他會想到一個女孩,他曾經的一個病人。
走過拐彎處一條狹小的過道,陰冷的夜風出來,前麵飄忽不定的黑色影子帶來詭異的氣息。他預感到將有什麽不測發生,果然一把冰冷的利器猛然貼在他的脖子上。
“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問題!”持刀的那人冷冷得說。
“您是。。。”他在腦海裏搜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你曾經治療過的一個叫小龍蝦的病人,是嘛!”冰冷得匕首進一步貼近。
“你說的是那個叫夏龍的病人?”果然如他所料。
“她沒有死,是這樣嘛!”那個聲音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狂躁。
“咳咳。。是的!”那隻手每一次顫抖,鋒利的匕首便在方宇脖子上劃出一抹嫣紅。
他聽到刀猝然落地的聲音,轉過頭去,那個高大的身影被點穴一樣凝固住,呼出的氣體在冰冷得夜空凝成白霧。
“當時那位病人患有重度人格分裂症,國內尚未有有效的治療措施。我把她介紹給我在法國的一位朋友。臨走時她苦苦哀求我,捏造了她的死亡證明。我答應過她,隻說她死了。。。”方宇一口氣將心底的秘密吐露出,長談了一口氣,似乎輕鬆了很多。
“她。。。至死也不肯原諒我嗎?”韓東陽抬頭望著夜空,喃喃自語。
“她。。。是至死也不肯傷害你!”方宇堅信得說。
失神中的韓東陽回望了他一眼,深深的眼窩常年缺少睡眠,那是方宇見過的最空洞最絕望的眼神,映得星辰都冷了。方宇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無奈得歎了口氣,繼續他的路。
。。。。。。
告別了與她 埋葬的過去有關的兩個人,她收拾完衛生從餐館下了班,急匆匆得趕最後一趟去幼稚園的巴士。
總算趕上了,她找了個位置坐下常舒一口氣,法國家庭大多數都有私家車,所以巴士裏人總是寥寥無幾,不想在國內,每次坐車都像打仗。
這是一家法國夫婦開得私人幼稚園,因為價格便宜,很多外籍居民都選擇把孩子送到這裏。
“媽媽!媽媽!”老遠就看到媽媽的身影,小女孩歡快得跳著,奶牙尚未張齊的嘴巴口齒不清的呼喚著媽媽。
“冉冉!”
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嬌弱不堪的身影,眼淚差點落下來,這樣小的孩子按說應該在爸爸媽媽懷裏哄著睡覺吃飯的年紀,卻要把她送到幼稚園。她沒有辦法給她更好的生活,作為一個單身母親,她要出去工作,來應付一堆的賬單。而她本身也隻是個隻有二十出頭的女孩子。
她把孩子緊緊摟在懷裏,“乖,今天有沒有聽話?”
“嗯,冉冉,乖!”寶寶奶聲奶氣得回答,澄澈的眼睛如白水銀裏養著的兩汪黑珍珠。
“依蓮太太,您又遲到了!而且遲到了兩個鍾頭,並且這個月的托兒費要交了。請您明天送孩子的時候順便把錢也帶了,您總是脫欠費用,讓我也很難做。”身材臃腫的法國太太聳聳肩。
“錢不會拖得,隻是我需要下班後才能來接冉冉。”她麵臉懇求得回答。懷裏才三歲的寶寶似乎看懂媽媽眼裏若有若無的水霧,滿臉恓惶得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懇求著法國胖太太。
“噢,我的小可憐!”沒有孩子的胖太太看到冉冉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
“我知道魯尼太太您是心地善良的人,上帝祝福您!”看到胖太太的默許,她滿臉感激得說,眼睛裏晶瑩流動的液體落了下來。
“你也是。我可憐的姑娘。上帝祝福你。不介意的話,來家裏共進晚餐吧,本來我兒子要來,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剛接到他的電話臨時有事,姑娘跟冉冉一起來吃吧,晚餐豐盛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