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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祭煉

  ‘嗬嗬’一笑,江魚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心裏對楊釗已經有了評價――出身市井,欺軟怕硬,有如中山狼,得意便猖狂。不過,似乎江魚和李林甫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江魚不僅不生氣楊釗的跋扈囂張和前倨後恭的無恥作風,反而是感覺到一陣的親切,他勾肩搭背的拉著楊釗往朱雀大街行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哪裏的話?這也是我的不是。出去了幾天辦理一些公務,結果身上官袍被打碎了,胡亂找了一身衣服穿上,若是官服在身,卻也沒今天的這事情。”他扭頭看了看滿臉不在乎的白猛,搖搖頭,卻也不再提讓白猛意思意思給楊釗賠罪的話。


  白猛自然是滿不在乎,江魚雖然不讓他們胡亂惹事,但是事情臨頭,他們是巴不得把事情鬧大一點的。那個被他一腳踢死的家丁被地痞們收拾了抬走,還引得白猛一陣的可惜:多好的一塊肉啊,就這麽抬走了。他和龍一幾個嘀嘀咕咕的討論著楊釗幾個人誰的肉質可能鮮美一點的問題,龍赤火在一旁翻著白眼用一根小木條撥著牙齒。實在忍不住了,龍赤火才低聲訓斥他們道:“低聲,斯文。咱們現在都不是妖怪啦,咱們可全是仙獸蛟龍,不要老討論吃人的事情好不好?”


  龍一眼珠子一瞪,朝龍赤火低聲喝了一句:“你換了一身皮就不做妖怪哩?咱們兄弟,可是不會忘本的!”這話氣得龍赤火白眼裏迸出了紅血絲來,隻能是繼續撥著牙齒,對於白猛找到了這幾個‘意氣相投’的家夥做朋友,龍赤火也說不出是應該感到高興還是擔心。


  醉龍閣一頓酒宴,楊釗是刻意巴結,江魚也是刻意的籠絡,兩人喝得上了酒勁,很快的就拍著胸脯稱兄道弟起來。江魚大包大攬的許諾說若是楊釗在長安城碰到了任何麻煩,隻管找自己出麵幫他解決;楊釗則是大聲的吹噓自己在四川有多少親朋故舊,說四川的美女的皮膚如何如何皎潔白皙比起揚州的美人兒更勝一籌,日後一定要給江魚送幾個美貌的侍妾雲雲。江魚自幼就在街頭廝混打架鬥毆強行收取那些店鋪的保護費,楊釗卻是自幼一個破落戶賭博放債傷人搶劫無所不為,兩個童年經曆雷同的不良分子湊在了一起,自然是共同語言多多,一頓飯就讓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情。聽得楊釗說他剛來長安才兩天的功夫,還沒有找到住所,江魚立刻大包大攬的許諾給他找一座便宜幹淨的宅邸居住,兩人談得益發的入港。


  最後,酩酊大醉的楊釗被幾個家丁抬著送回了驛館,江魚站在醉龍閣門口隻是一陣冷笑。“這廝若是得皇上寵信,說不得會有大哥的造化,日後封侯拜相也是小事。若是不得皇上心喜,他在長安城活不過兩年!”手無縛雞之力,擅長吃喝嫖賭放債打劫,卻又囂張跋扈得和那些世家子弟有得一比,江魚並不看好楊釗的前程。“若是楊玉環被皇上寵愛,他,也許有一番造化罷?”


  不過現在的楊釗對於江魚來說,可沒有絲毫的威脅,也不見有什麽用處,江魚隻是和他拉上了一點兒交情後,就把這事情拋到了腦後去。接下來的幾日,他忙著和公孫氏、白霞子去欣賞春光,忙著偶爾跑去袁天罡那裏看望一下張冰雲,忙著將那五方五色先天之土運進興慶宮,在那龍池邊選了一塊風水寶地,搭建起祭煉那天官印的祭壇。


  江魚自己帶人去北方取了北方葵水精英凝煉的先天黑土,長寬一丈的玉箱內那一箱黑土重不過千斤,以從那長安城北方河底取來的黑土混合後,那土質細膩黝黑好似玉質,距離數十丈遠,那土上釋放出來的寒氣已經讓常人靠近不得。道門修士幫他去其他四個方向取來的四方先天之土,那紅色的丙丁火土根本就沒有土的形狀,而是一團燃燒的烈焰,和城外掘來的幹淨紅土混合後,土質粘稠宛如岩漿,熱氣逼人。東方的乙木青土則是形狀自然凝聚成一根樹幹,和那凡土混合後,那碧綠色好似一塊通透碧玉的土壤中居然生出了細細的無數草芽,讓人哭笑不得。西方的庚金白土雖然名之曰土,卻好似一塊白鐵般閃閃發亮,敲之有金鐵碰擊聲,和凡土一混,那土壤堅硬無比,大錘都無法錘開。


  性質最為怪異,讓布置祭壇的時候耗費了最大心力的,還是那中央戊己黃土。為了取這不過一捧數量的黃土,道門修士付出了三人重傷的代價。這黃土看起來就是一捧飄散不定的黃氣,卻沉重有如山嶽,凡人一旦靠近,身體就好似受萬斤重力所壓,有骨斷筋裂的禍事。為了將這黃土和那凡土混雜起來鑄成祭壇,袁天罡、李淳風兩根一心在道觀中潛修偶爾露麵給朝中顯貴指點迷津的老道也不得不出手幫助,幾乎耗盡了他們體內的真元,這才勉強翻動那黃氣,將它和一堆幹淨細潔的黃土顆粒混雜在一起。那尋常的黃土沾染了那黃氣,頓時油亮發光,有一種浩蕩宏大的氣息撲麵吹來,已經變得無比神異。


  五方五色之土聚集在一起,按照他們本身的屬相方位安置鑄成祭壇後,那各種異相盡皆消散,鑄成的那長寬三十六長高有三層的祭壇通體渾然一體,五行元力集合在一起化為一道朦朧的清氣籠罩整個祭壇,卻和旁邊龍池中滲出來的龍氣相互輝映。


  為了鑄造這一祭壇,江魚在風花雪月幾天後,卻帶著一幹屬下在興慶宮內和那一堆各種各樣的泥巴廝混了大半個月。這些泥土都有極其古怪的特性,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靠近,隻能是江魚他們賣苦力做那泥水匠。更兼記載了天官印鑄造法門的玉冊上一再的強調鑄造祭壇的過程中不能使用任何法術,隻能以人力堆砌那些泥土,這也是袁天罡、李淳風累得差點暈過去的主要原因。

  這大半個月中,身為金吾兵曹參軍的楊釗經常跟隨供奉官進入興慶宮,他也時常跟隨李隆基去龍池邊上的道觀看望楊玉環,也總是看到江魚灰頭灰臉的在那裏拿著鐵鍬和一堆泥巴玩命。楊釗大為愕然,但是看到李隆基一臉視若無睹的模樣,他也乖巧的不去打聽這裏麵到底有何玄虛,隻是他心中對江魚的欽佩卻更上了一層樓――能夠在皇宮內玩泥巴,你江魚有種!


  祭壇鑄造完畢,又是江魚親自動手雕刻了一些古老的符籙在那祭壇上,不需要任何法力注入,這祭壇就自己擁有了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浩浩蕩蕩極其威嚴宛如李隆基發怒時身上釋放出的威壓一般,隻是這祭壇上的威壓更加強大了百倍而已。旁邊龍池中一縷縷紫色的龍氣被抽到了那祭壇上,化為一蓬蓬祥雲隨風蕩漾,卻始終不出那祭壇三丈方圓內,祭壇在那紫色雲霧中若隱若現,就有了幾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


  以百金精英各一兩,加上那印的主人一滴心血,以及印主人親手斬殺的猛獸靈魂一條,江魚、郭子儀、龍赤火、白猛的大印已經鑄造完成。天官印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法寶,使用凡間的鐵匠都能順利的打造出來,兩枚虎威將軍印以及兩枚豹翔將軍印不過耗費了三天的功夫就打造完成。四方大印造型古樸,印麵長寬各三寸,印高六寸,印鈕分別是飛天虎以及山豹正在仰天長嘯的形狀,印體上陰刻了數十個扭曲的蝌蚪文字,僅此而已。除了那印體中隱隱有印魂發出的細小波動,這四方大印卻沒有絲毫希奇的地方。看到這大印,被江魚十萬火急調來長安的郭子儀,不由得是滿頭的霧水,渾然不解這樣的一塊土疙瘩會有江魚所吹噓的那等神奇的功效。


  這一日是袁天罡精挑細選的一個良辰吉日,正午時分,李隆基帶了李林甫、楊釗等幾個心腹近臣,著高力士將那禦花園看守得嚴嚴實實的,龍池邊就隻有李隆基以下的二十幾個人來試驗這天官印是否真的如此靈效。對於天官印,這種威力強大象征著凡人可以和修士對抗的印璽,李隆基有著極大的興趣。他不指望這種印璽真的就能和勢力龐大的修士界對抗,但是起碼有了這印璽在手,地煞殿、天欲宮這樣的妖人,想要再衝進皇宮興風作浪,就沒有這樣容易了罷?


  李隆基甚至決定了,如果這天官印真的有那玉冊上所說的奇效,他就一定要限製這天官印的數量。這種威力強大的印璽,隻能讓他最信任的人掌握在手中。天官印玉冊上隻有鑄造的辦法,卻沒有克製天官印的法門,想想看若是一名領軍在外的將領手上有了一枚強力的將軍印璽,麾下士兵戰力暴漲十幾倍後突然起兵做亂,李隆基怎能放心?


  吉時已到,看到江魚嚴肅的捧著四方大印站在了那五色土鑄造的祭壇上,李隆基在心裏抱怨了一聲:“怎麽沒有天帝印呢?”隨後他抖擻精神,大步踏上了祭壇,按照玉冊上的記載,站在那祭壇最上方供著四枚大印的供桌前。他現場疾書一封詔書,再一次冊封了江魚、郭子儀、龍赤火、白猛的軍職。詔書上蓋上了大唐朝的印璽,隨後就在那祭壇正中的地方,引火燒掉了那詔書,一道旋風平空而生,卷著那燃燒著的詔書直往天空飛起,飛起了足足有數百丈高,這才緩緩燒盡。


  祭壇四周的那紫色雲霧一陣翻滾,化為四道紫色的祥光筆直的注入了四枚大印中,四方大印閃動著隱隱光芒筆直的飛起,在數丈高空一陣盤旋後,受那印中的一點心血指引,化為四道寒光撲向了江魚等人。江魚抬手接過自己的那枚虎威將軍印,隻覺一股浩蕩波動順著手臂直衝進了身體,他大喝一聲,那大印上一陣流光溢彩,一頭背生雙翅的猛虎虛像突然憑空生出,仰天發出了幾聲咆哮。一股極其慘烈的殺氣以江魚為中心透體發出,一陣陣堅韌的勁風順著地麵往四周擴散,將那地上的塵土卷起一圈圈浪頭般的土浪。


  李隆基、李林甫、楊玉環、楊釗以及剛剛趕來的高力士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袁天罡、李淳風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個個都呆呆的看著江魚。江魚茫然的攤開雙手:“我沒有動用一點兒內力,這是大印上自己附著的力量。”


  郭子儀也將虎威將軍印緊握在手上,他背後出現的那條猛虎虛像和江魚身後的虛像發出相互應和的長嘯,慘烈的殺氣逼得楊釗、楊玉環連連後退,李林甫勉強靠著身邊袁天罡的掩護,這才避開了那殺氣的正麵衝擊。高力士一張臉漲成血紅色,尤其鼻頭都快滴出血,這殺氣給他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隻有李隆基若無其事的直麵那殺氣的衝擊,手拈胡須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卻不知這大印其他的功效,可否和那玉冊上所記載的一樣。”李隆基迫不及待的就叫江魚趕緊招來一隊五十人捕風營的暴徒,讓他們試驗了一下那大印對他們的加持作用。


  果然正如玉冊上記載的一模一樣,五十名暴徒剛剛靠近江魚,還在百丈開外,他們身上已經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身上透出了逼人的殺氣。五十名暴徒身上衣衫同時發出細微的碎裂聲,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的身高拔高了三寸,身上肌肉漲大了一大圈。李隆基親自操刀,提起一柄龍泉寶劍狠狠的朝一名暴徒的手臂劈了過去。一聲脆響,那暴徒手臂上的皮膚被劈出了一條數寸長的傷口,流出了一點點鮮血,那傷口竟然在瞬間愈合了。李林甫、高力士同時發出了驚呼聲,這樣的戰士在戰場上誰人能敵?袁天罡、李淳風則是麵露微笑,好,道門手上終於有一支可以正麵對抗高仙芝屬下鐵騎的隊伍了,哪怕那些和尚給那支鐵騎加持再多的佛門金剛禪法,卻也不過和捕風營的暴徒們平時的實力相當,卻是遠遠不如被虎威將軍印加持後的暴徒們的實力。

  那站在旁邊小心照顧楊玉環的楊釗麵色古怪的看著江魚,對於江魚鬼神莫測的手段,他已經有了深深的戒心和畏懼,連帶著對李林甫,原本還有著幾分不屑的楊釗,如今對李林甫也隻有深深的畏懼,他已經下定決心,日後首先要巴結的,就是如今的李相公,卻暫時滅了那顆依仗著楊玉環和李林甫爭雄的心思。


  李隆基興高采烈的在那裏用寶劍連連劈砍了好幾個捕風營的暴徒,最後他作出決定,著李林甫挑選朝廷中的忠臣良將十人,煉製天官印作為對他們的賞賜秘密賜封下去。這是絕對的機密,嚴禁任何人泄漏出去。日後若是有人作出了極大的功績,就有資格獲得一枚天官印作為賞賜。而李隆基更是強調,李林甫挑選出來的十人名單中,一定要有李天德和李天霸的名字。


  時間就此匆匆過去,大唐朝日益富強繁榮,李隆基和楊玉環幾乎是夜夜笙歌。天生精擅歌舞的楊玉環成為李隆基最大的知音,兩人聯手,居然譜出了一曲被稱讚為仙音的‘霓裳羽衣曲’。半年後,楊玉環就已經被冊封為貴妃,連同她的幾個姐妹都一同接來了長安。聽聞李隆基經常私會那楊玉環的幾位姐妹,卻無人能講出實際的證據。滿朝文武如今都被李林甫換成了自己的心腹人,對於楊玉環從壽王妃搖身一變成為貴妃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表示出應有的驚訝之情,事情就這麽平穩的過渡了過去。


  自己老婆成了貴妃,自己自然不可能再坐上太子的寶座。喪氣頹唐的李瑁乖乖的去享清福,李亨憑空得了一個大便宜,經過李林甫的認可,江魚的推薦,滿朝文武的保舉,加上袁天罡、李淳風‘夜觀天相得出吉兆’,李亨順利的成為了大唐朝的太子,住進了東宮。


  高仙芝打過了蔥嶺去,良久不見戰報回來,江魚就當他已經死在了大食,卻也熄了背後捅他幾刀的心思。大善智大威勢卻也閉關清修,不再朝廷中出現,江魚總不好打上門去欺負人,加上他也忌憚華邏和尚的可怕實力,故而雖然還在記恨吐蕃發生的事情,江魚卻也隻能暫時打消那向佛門報複的心思,隻能靜待時機。


  魔門魔修憑空在扶桑富嶽下得到了數百萬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凶魂戾魄,剛剛冒出頭的他們就好像受驚的地老鼠,又不知道躲去了哪裏。花營的密探在吐蕃、突厥各部、高句麗、南詔等地打探消息,原本曾經露出一些痕跡的魔道修士都不見了蹤影,這些鄰國對大唐朝的威脅一時間削弱了不少,花營也放下了心。道門中人卻是頻頻出動大量人手滿天下的山川河嶽中打探形跡,知曉未來肯定有一場紛爭。


  借著楊玉環成為貴妃的東風,楊釗卻又是個精巧靈幹的人物,伺候得李隆基開心的他,不過是短短大半年的功夫,就兼任了度支員外郎等官職,身兼十五六個職位,聲勢一時鼎盛,就連江魚當年最受李隆基寵信的時候,也沒有他這樣風光。若非楊釗在朝廷中的根基太淺,除了楊玉環這座鐵靠山外沒有絲毫的根係依附,他甚至就能和李林甫並成兩派。


  眼看得還有幾天就是新年,大雪又將長安城團團包裹了起來,厚重的雪褥子下,長安城好似冬眠的大熊,悄然無聲,沉默寡言,在靜靜的積蓄著力量。少有的一段和平的日子,江魚每日裏就是去左驍騎衛點卯後,將所有公務丟給屬下人去做,自己要麽去李林甫府上喝一碗茶聊一會兒天,要麽就幹脆去自己府裏靜坐品讀丹書,卻也自得其樂。


  很閑淡的日子裏卻也自有其獨特的風情,公孫氏和江魚的情誼大增,加上白霞子這隻狐狸精在裏麵參合,三人的關係一時間變得好似一團岩漿般滾燙。如今梨園內傳授劍舞之技的事情都交給了公孫氏的幾個徒兒去做,公孫氏整日裏就是修煉望月宗的功法,或者是和江魚一起品讀道術、下下棋,過得無比的逍遙清靜。在巨量的靈石、仙石支撐下,公孫氏的修為一日千裏的暴漲,也是這段時日中的一大收獲。除了江魚是個超級臭棋簍子逢棋必輸外,這等生活卻也是快活得很了。


  這一日,江魚批了一件銀貂皮的大氅站在大堂外的石階上,看著府裏的家丁在刑天倻的指點下清點準備的年貨。身為捕風營長史的刑天倻如今又身兼江魚家的二管家,越是到年關的時候越是忙碌。南方送來的海貨幹貨,北方送來的獐子大鹿,胡商商會討好江魚送來的葡萄酒等珍奇貨物,以及在外鎮守一方的郭子儀送來的土特產,安祿山、史思明兩大貪賊偷偷摸摸派人用大車送來的銀錢等物,都要刑天倻一一的過手計數。至於江魚家的大管家玄八龜,卻每日裏流連於國子監的文士圈子裏,哪裏肯管這些閑事

  看到幾個家丁用繩索套著幾頭大梅花鹿,拉拉拽拽的走了過來,江魚連忙指點道:“唔,洗扒一頭公鹿,鹿血準備下湯鍋,鹿角掛在大門口,鹿肉送去給龍大爺他們拿炭火燒了下酒,鹿鞭嘛,洗洗幹淨了送去廚房,叫燉成羹湯了給刑管家拿去補身體。”正手持賬本對數目的刑天倻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得趴下。看到幾個家丁擠眉弄眼的朝自己做鬼臉,刑天倻氣極敗壞的揮動了一下,威嚇的嗬斥了幾句。


  又有兩個家丁拎著一個鐵籠子跑了進來,鐵籠裏是幾隻皮毛油光水亮通體發紅的狐狸。刑天倻在那裏叫道:“平盧將軍安祿山送來異種火狐七條,誒,侯爺,是給你做褂子穿的。”刑天倻陰陰的笑著,故意把那聲音拔得老高老高。

  江魚猛抽了一口涼氣,衝過去一手抓過了那鐵籠,隨手撕開籠子將那幾條火狐放了出來。他天生的自然之心和這幾條火狐進行了一陣急促的溝通,頃刻間達成了協議。耳朵比什麽都靈敏的白霞子已經搖擺著身軀從大堂裏緩步行了出來,嬌聲嬌氣的叫道:“哎喲,我剛才聽到誰要穿狐狸皮哪?”白霞子聲音說得客氣,那一張俏臉啊,都能刮下一層寒霜。


  公孫氏同樣披了一件貂皮大氅緩步走了出來,朝江魚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那幾隻火狐卻是乖巧的在江魚腿子邊蹭了蹭腦袋,朝白霞子發出一陣小心翼翼帶著明顯討好意味的叫聲。白霞子朝那幾條火狐一瞥,搖頭道:“可惜,都是普通血脈,卻不值得造就。老~~~爺~~~,你就把它們好好的養一個冬天,等到了春天放它們歸山罷?”


  白霞子嬌聲嬌氣的故意拖長了聲音大叫了江魚一聲,院子裏幾個家丁身體突然一哆嗦,猛的夾緊了大腿,提著手上的東西就跑。刑天倻也是身體一抖,臉上急速的閃過了幾道白氣,強行提起體內的水性罡氣護住了心神,這才勉強沒有出醜。幾頭火狐更是不堪,被白霞子這嬌滴滴的幾聲交換弄得趴在了地上,已經是癱軟有如一灘爛泥。


  “嗬嗬嗬!”公孫氏一陣輕笑,拉著白霞子往外行去:“三尾,你不要故意戲弄人,陪我去外麵走走罷。”她眼角餘光掃了一下江魚,輕輕點頭,問道:“你來不來?”


  江魚剛要應允,外麵突然跑來了張老三,他將頭頂上的青皮小帽摘下,狠狠的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油汗,大聲叫道:“魚爺好,公孫姑娘好,白姑奶奶好,刑大爺好。誒,魚爺,您叫我們盯著的人,最近可是作出好事來了。”看了看公孫氏和白霞子,張老三歉然一笑,湊到了江魚麵前,壓低了聲音說道:“楊釗最近在大江東去閣賭輸了老大一筆銀錢,如今正在府裏發怒哩。”


  “中啊,他輸了多少?”江魚興致一下就來了。公孫氏和白霞子相互看了一眼,無奈的搖搖頭,攜手自行出門。


  “嘿,前幾個月還好,他輸贏也就是幾十貫上百貫錢的水準。可是最近三天,大概是想要過一個好年,他進了大江東去閣的金山銀海兩個賭房的金山房去賭了幾手,結果輸了五千七百多貫,如今他在府裏,已經有兩個家人被他打傷啦。”張老三嘻嘻一笑,得意的說道:“魚爺您說得就是一點兒都沒錯,這小子當了度支員外郎,哪裏有不虧空挪用的?”


  冷笑幾聲,江魚丟下身上的貂皮大氅,招呼張老三一聲就叫人備馬。他冷笑道:“虧空怕是不敢,他如今根基不穩,但是挪用麽,很顯然的了,他今年才有多少俸祿?楊貴妃能偷偷給他多少錢?嗯,這樣正好,大哥說,趁早和他勾搭上交情,省得日後大家傷了和氣,正當其時。”


  走到大門口,江魚突然轉身,對刑天倻微笑道:“天倻啊,這幾隻火狐,你就看著辦罷,有公狐狸,你就下手閹割了,有母狐狸,你就一隻喂一顆靈石,看看能否讓她們的氣脈改良一點。嗬嗬嗬嗬,如今我們本錢大,多增加幾隻狐狸精,卻也不怕。”刑天倻陰險的點點頭,目光微妙的看向了地上的幾隻火狐。張老三一臉欽羨的站在旁邊,江魚微微一笑,拍了拍張老三的肩膀,淡然說道:“好好辦事,過幾天我去找一本入門的道書給你。能不能參悟出什麽,就看你自己的了。不過,就算不能修成正果,多活幾百歲,我還能幫到你的。”


  張老三聽得這話,簡直是喜從天降,他拚命的拍打著胸膛,大聲的叫嚷著隻要江魚一聲令下,他上刀山下火海趟油鍋,若是哼了一聲,就不是好漢,他這一百多斤的肉,就全交給江魚啦。聽他拍打自己胸膛,就和打鼓一樣‘砰砰’作響,江魚聽得是心頭一陣顫栗,這家夥鐵砂掌已經練到了極其高深的境界,不會一掌把自己打死了罷?上哪裏找這麽能幹好使喚的屬下去?

  不過,既然起了讓張老三修煉的念頭,江魚就開始動了其他的一些歪門邪道的想法。他手上還有一瓶近千斤大蛇的高品質的金丹靈液,也許,淨街虎,這支江魚撒布於長安城大街小巷的耳目,應該有點別的作用了。


  半路上,江魚跑進一家胡商的商店,選了一盒用紫檀木匣子仔細裝起來的水膏樣經過精煉的龍涎香。他將裏麵裝龍涎香的琉璃器皿取出,隻拿了那裝飾華麗的檀木匣子,丟下一塊金餅,轉身就走。後麵那胡商老板目瞪口呆的看著江魚的背影,嘴裏嘰咕著念叨著:“買櫝還珠?中原還真有這樣的人?天神保佑,這塊金子是真的麽?”


  紫檀木的匣子長有一尺,寬三寸,高二寸。江魚在裏麵隨手一撒,手鐲中大把的珍珠翠玉撒了一匣子,盤算著這一匣子珠寶怎麽也比楊釗輸出去的錢多了不少,江魚這才合上匣子,領著張老三到了如今的楊釗府上。


  原本是江魚給楊釗找了一座安靜潔淨又便宜的宅院居住,可是等得楊玉環封了貴妃,楊釗立刻搬出了那座小院子,換了如今左右各有一個偏院,前後三進的大宅院居住,並且還買了數十名丫鬟侍女,讓他從四川帶來的近百名軍漢做了他的家丁護院。江魚在揚府大門著張老三送進了拜帖,楊釗是立刻親身出迎,領著江魚進了大堂。


  大堂下石階上還有幾塊依稀可見的血跡混在積雪中,江魚卻也不點破其中的玄虛,和楊釗分賓主坐定後,立刻將那紫檀木匣子遞給了楊釗:“哈哈哈,楊兄,數月不見,你臉上的氣色大好啊?些微小意思,不成敬意,誒,楊兄你這院子,收拾得不錯啊?丫鬟一個個也挺水靈的。”江魚從侍女的手上接過茶盞,瞥了一眼大堂內的幾個丫鬟,都有水準以上的姿色,看來楊釗是個喜歡享受的人物。

  楊釗接過匣子,隻覺匣子不甚沉重,裏麵不會有太多物事。臉上笑容微微收斂了點,楊釗將那匣子隨手丟在了身邊茶幾上,剛要說話,那匣子的蓋子突然滑落一旁,露出裏麵珠光寶氣價值起碼在萬貫以上的珠寶玉翠,頓時楊釗臉上的笑容猛的綻開,他很熱情的順勢一把抓住了江魚的手,連連搖動道:“江兄弟說得哪裏話?咱們自家兄弟,還這麽客氣做什麽?以後千萬不要送這麽貴重的禮物,稍微意思意思就是啦。這些丫鬟若是江兄弟你喜歡,盡管帶回去就是。”


  楊釗笑得無比的開心,連連叫家人去置辦酒席,一定要請江魚一頓。江魚微微一笑,突然看到有個額頭上一塊青腫的侍女站在旁邊,故意裝作愕然的問道:“楊兄,這位姑娘卻是怎麽回事?”


  呆了一下,楊釗急忙掩飾道:“這賤人走路不當心,在路上摔倒了,摔倒了。”他幹笑幾聲,指著那侍女怒罵道:“賤人,還不快點滾出去?在這裏礙眼怎地?”那侍女麵色驚惶的跑了出去,楊釗又嗬嗬的朝江魚笑起來。


  ‘嗬嗬’一笑,江魚直接揭開了楊釗的瘡疤:“原來是摔倒了?兄弟我卻聽說,楊兄最近幾日在大江東去閣賭得不亦樂乎啊?不知道收獲如何?”臉上不露絲毫的嘲笑之色,江魚很平淡的說道:“兄弟也喜歡去偶爾賭上幾手,小有斬獲呀!不知楊兄?”


  還沒有習慣長安城官場那爾虞我詐的楊釗,本性還是四川的那名賭徒兵痞,聽得江魚說他偶爾也喜歡去賭幾手,尤其是聽到江魚所說的地方是大江東去閣,他不由得激動的豎起了耳朵:“哦?不知道江兄弟在那裏,輸贏如何呢?”


  嘴角微微勾起,江魚笑道:“小有斬獲,小有斬獲啊。唔,上幾個月和幾個朋友,在裏麵贏了幾萬貫而已。唉,誰叫大江東去閣以前是太子做後台的大賭坊?如今前太子雖然倒下啦,可是他出錢的東家卻是大唐最大的幾個世家之一的柴家,嘻嘻,贏他們幾萬貫,卻也傷不了他們的筋骨。他們每天抽頭都抽去了多少?”


  眼珠瞬間變得一片赤紅的楊釗顫抖著說道:“幾萬貫?柴家?”一時間,楊釗心中已經對大江東去閣有了極深的印象,那是一個可以讓他迅速發財的地方。同時,他也對那柴家有了極大的怨憤――若非江魚及時的送來這上萬貫的珠寶玉翠,他挪用的那筆錢要如何才能填上?這不是要他的老命麽?他的錢,可就是在大江東去閣輸去的。


  楊釗在心裏暗自嘀咕,難怪江魚出手就是這麽一匣子價值極高的珠寶玉翠,想來他是在大江東去閣經常贏錢的。一萬貫啊,這是一筆天大的財富,一柄上好的陌刀才一貫多點,這筆錢都可以武裝一支千人的精銳軍隊了。這樣隨隨便便的就送給了自己,自己卻是承江魚的情大了啊。


  看到楊釗坐在那裏‘呼哧呼哧’的扯著粗氣,懶散的靠在了椅子扶手上,不經意的說道:“不過,大江東去閣卻不是什麽好所在,不是我江魚自吹自大,我去了大江東去閣,他們不敢弄什麽玄虛,但是若是普通客人或者是新客人進去,總是要被他們坑一筆錢財走的。楊兄,你不會在裏麵也被人算計了罷?”


  楊釗的眼珠一瞪,他喃喃自語道:“中啊,我楊釗在成都也算是大殺四方的一代賭棍高手,怎會來了長安,就如此輕鬆的輸掉這麽多錢?肯定是賭場的人出千!該死的東西,他們居然敢欺負到我楊釗的頭上!柴家,你們不要落在我楊釗的手上,否則。。。唔,不會是江魚在誑我罷?他怎麽就能從賭場中贏錢?偏偏就我輸錢?唔,難不成他是賭場的眼線?”


  好,楊釗已經開始懷疑江魚是賭場的托兒了,他眼裏就不由得露出了幾絲狐疑之色。


  江魚卻是沒看到楊釗的猶豫,他隻是大聲說道:“楊兄,反正年前朝中也無甚事,大家都閑得無聊,不如你我同去大江東去閣好好的贏上一筆?嘿嘿,不是我江魚吹噓,隻要我出手,那是手到擒來,隻贏不輸啊。”


  楊釗心思一動,尋思道:“好麽,這話兒來了。莫非那賭場的人,真當我楊釗是肉頭任憑他們宰割麽?哼哼,若是你江魚真的是賭場派來的人,我隻是不下注,你能奈我何?倒是承你送了我這一匣子珠寶,唔,似乎有得多出了幾千貫,我要不要拿個兩三千貫去試試手氣呢?”


  一邊猶豫,楊釗卻已經一邊站了起來,他咬著牙齒,毅然說道:“既然如此,不如,那就,去吧?唔,且等我去拿點銀錢。”


  江魚拉著楊釗就往外走,他大聲說道:“開什麽玩笑,我拉楊兄你去賭場,莫非還要你出本錢?三五千貫的,還沒放在我的心上。手下的孩兒們每個月交上來的,也差不多夠數啦。”


  備了馬,江魚拉著楊釗帶著張老三等一幹人就往大江東去閣直奔而去。


  風雪中,隻聽得楊釗在那裏大叫:“哎呀呀,這如何使得?這樣不好,不好。。。”


  隻是,他的反對聲越來越小,漸漸的,就變得益發的微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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