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誘吾皇(二)
大婚的前一晚,崔成琴在幫沈婠整理要帶進宮的東西,沈婠斜斜的看過去,竟然發現了兩本《女則》和《女戒》,她想起小時候將教導自己讀這兩本書的嬤嬤打腫了屁股,不僅啞然失笑,問道:“老師難道也要教我讀這個?用這兩樣東西讓我巋然不動嗎?”
崔成琴淡淡一笑,道:“的確,從沒有皇後靠這個來穩坐後位,但自古賢後都用這個來裝點門麵。”
沈婠“嗤”的笑出聲來,懶懶道:“老師覺得我會成為一個賢後嗎?自古以來皇後的賢惠,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能活下去,能捍衛自己的位子,不被人奪了去,那才是最重要的。”
崔成琴點頭:“小姐說的對,皇後的賢惠,是做給別人看的,因為一旦別人看不到你的賢惠,來之不易的後位,隻怕會失去的很快。”
沈婠不語,崔成琴繼續道:“小姐的氣勢磅礴,的確能震懾後宮中人,但是有時候,小姐還是需要示弱。”
沈婠蹙眉道:“老師還想說那句話麽?可是既然貴為皇後,那便是後宮之主,何必示弱?”
崔成琴道:“在比自己強勢的人麵前,小姐必須示弱。”
沈婠點頭認同:“老師,我明白了,我會對太後報以足夠的尊重,也不會再激怒皇上。”表麵上的尊重和信賴,不代表內心真實的想法,我無法忘記我的孩子是怎麽失去的!
崔成琴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眼神卻黯然下來:“很多人後悔生在帝王家,明日小姐就要成為北國的皇後,希望小姐將來不至於後悔。”
沈婠站起身,看窗外夜幕下的暗黑天空,信心滿滿的說:“我不會後悔,因為已沒有後悔的餘地!”
大婚儀式一直從上午持續到黃昏,在這場盛大的婚禮中除了貞茵公主,沒有一個是她的親人,她隻能聽到周圍的喧鬧聲。像個木偶一樣按部就班的履行學來的禮儀,不時有命婦在耳邊提醒——她是皇後,行差就錯都會引來背地的恥笑。
將至宮門,喧鬧聲漸漸平息,她下了車,走在紅色的絹上,她看不到前麵的路,隻有一片汪洋大海般的紅。
當她跨入宮門,她終於覺得,自己不再是茫然無措的宮女,不再是淡然冷漠的尚儀,也不再是卑賤肮髒的床奴。她是皇後,後宮之主,北國的女主人!
她的芳名已載入史冊,不會再有人直呼她的名諱,不能再有人對她不敬!
而她過去所受的屈辱,所承擔的苦難,所失去的美好,她會一一討回!
夜幕初降,盛典進入尾聲,沈婠在尚宮的帶領下進入上陽宮寢殿,這裏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還未坐定,就聽到周圍宮人跪拜的聲音。她知道是惜塵來了,果然,一雙熟悉的溫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將她拉到桌前坐下。
她的蓋頭還是不能打開,她的目光隻能觸及地麵,耳邊寂靜的連遠處的燭花爆開的聲音都能聽到。
惜塵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秤,挑起她的蓋頭,她側過臉,等到眼前明亮起來,看到他熟悉的臉龐時,露出淺淺的微笑。
她的微笑仿佛具有魔力,讓他的心底漸漸柔軟起來,惜塵知道,這輩子,他不會再忘了新婚之夜的這個微笑。
接著,便是帝後二人再行禮節,他們接過五穀和酒。一起祭奠神明,祈禱婚姻。然後,所有呈上的食物,不管是什麽,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們都要一同吃上三口。飲過酒之後漱口,這才算禮畢。
一位尚宮過來引皇上去東殿寬衣,另一位則拖著沈婠讓她入闈,三下五除二幫她褪去鳳冠禮服,將她按坐在龍床上。
不多時,她看到穿著白色綾緞睡袍的楚惜塵走了過來,坐到她身邊,將她攬到懷裏。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聽他強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起身放下床幃,和她一起裹進了被子。
沈婠閉上眼,終於歎道:“真累啊!”
惜塵揚了揚唇角,讓她把頭擱在自己手臂上,靠近自己懷中,柔聲道:“整個婚禮一共有一百多道禮節,你覺得累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沈婠輕輕的說:“隻有帝後的婚禮才會是這樣的嗎?別人的不會。”
惜塵笑道:“是,不過,老十大婚之後向朕抱怨,親王的婚禮也很繁瑣冗雜,害了他的新婚妻子當夜累的沒能和他洞房。”
沈婠笑出聲來,低低的歎道:“的確如此,我現在,也實在沒力氣了。”
惜塵側身摟著她的背,淺淺吻了吻她的額,輕輕說道:“來日防長,今夜好好休息吧。”
沈婠雖覺得累,但卻無法很快進入夢鄉,眨著眼睛看著他。
他笑著問:“在想什麽呢?”
沈婠說:“明天要先去壽安宮參拜太後,然後還要回鳳宸宮接受妃嬪以及王妃誥命的朝賀。那些禮節又繁瑣的要命,我今日折騰的夠嗆,好幾次險些出錯,萬一明天忘了怎麽辦?”
惜塵笑道:“不用怕,你是皇後,他們會看你的臉色行事的。就算錯了,也沒人敢笑話你。”
她嘀咕了一聲:“怎麽能錯呢?”隨即她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說:“我讓崔老師把這些禮節寫在絹上,藏在袖子裏,到時不記得了就拿出來偷偷看一眼。”
惜塵笑了起來,他一向冷然,此時笑起來雙眸晶瑩如蘊春水,沈婠看了有一絲恍惚。他安慰似的撫了撫她的臉頰,眼角,眉梢,寵溺的說:“真的不用害怕,你就算什麽也不做,也沒人敢拿你怎樣。”
沈婠抿唇笑了笑,惜塵又道:“睡吧,明天不會比今日輕鬆到哪裏去,若是沒有好好睡,隻怕你撐不住。”
沈婠乖順的點點頭,惜塵又提醒說:“明日記得和朕一起起身,這樣才能白頭偕老。”
沈婠怔了怔,白頭偕老嗎?她到沒有那個奢望。
疲憊終是壓倒了一切,她很快沉沉睡去,再醒來時,窗紗已染上了些許胭脂色——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