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誘吾皇(三)
第二日,皇上要去宗廟祭拜,而作為皇後,先要到壽安宮拜謁太後,隨後才能去鳳宸宮接受拜見。
梳著高高的淩雲髻,皇後頭上有金釵十二樹,其中之一是象征著皇後至高無上的九尾銜翠鳳釵,耳上是三顆粒大晶瑩的海東珍珠,脖頸上一圈又一圈的圍著朝珠和瓔珞。且不管這些,光是頭上那些金釵,就已將皇後的頭壓得有些抬不起來。這加在皇後身上的可不是榮耀,還有重任!
看著鏡中一團珠光寶氣的人,沈婠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除了滿身的貴氣,霞光幻彩,她真的一點也認不出來鏡中的人。似乎,連麵目都被這些光彩遮掩的有些模糊了。
沈婠的唇角微微上揚,看來,這皇後的褘衣,可不是誰都能穿的呀!
一切準備停當之後,在宮人的簇擁下,沈婠乘坐皇後專用正紅步攆徐徐向壽安宮而去,到了離壽安宮百步之遙,沈婠抬手:“停。”
崔成琴看了她一眼,沈婠笑道:“本宮在此下轎,親自步行至壽安宮,以表孝心。”
崔成琴讚許的看著她,默默點了點頭。
行至壽安宮門前,卻有宮人出來回道:“太後貴體違和,恐怕不能接見皇後娘娘了,皇後娘娘還是請回吧!”
沈婠麵上立時露出焦急的神色,道:“太後娘娘鳳體違和嗎?不知可曾請太醫來瞧過?太後娘娘現在怎樣了?”
那傳話的宮女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道:“隻是舊疾犯了,無須勞煩太醫,皇後娘娘的掛念,奴婢會轉給太後的。”
沈婠這才放心似的點了點頭,歎道:“那麽,請太後娘娘好好安養身體,臣妾今日不能侍疾左右,是臣妾不孝,改日再來拜望太後。”說罷,她就跪了下來,無比虔誠而恭敬的行了大禮。
傳話宮女有些錯愣,崔成琴略帶三分責備的看了她一眼,那宮女低下頭,也十分客氣的說:“皇後娘娘如此孝敬,奴婢一定稟明太後。”
春兒和香茗扶著沈婠起身,沈婠衝那宮女淺淺笑了笑。
崔成琴給了沈婠一個眼神,那眼神是說:娘娘做的對!
沈婠回以微笑:皇後的賢惠,是要做個別人看的。
她在這裏跪拜,行禮,也是做給別人看的!不單單是給太後,而是給後宮所有的人!
早晨的陽光照在金瓦紅牆上,閃現著柔和的光芒。
眼前忽然一沉,一座雄偉巍峨的宮殿出現在她麵前——鳳宸宮,皇後寢宮。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座宮殿,這一次看到,卻和她以往看到的感覺不一樣了。雖然,還是那麽莊嚴、肅穆、有氣勢。但是這一次,她不再是個過客,她成了這座宮殿的主人。
坐在正殿裏,沈婠唇邊掛著冷漠的微笑。接受朝拜時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正襟危坐,聽司讚唱禮,在準確的時間賞賜禮物罷了。
宮中至今未設一品妃,因此身為二品妃的裴妃和慶妃必須最先參拜,可是沈婠掃視一眼,卻並未發現裴妃的身影。
司讚尷尬的看著沈婠,不知該如何唱禮。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環佩叮當的聲音,接著便看到一身煙霞色的裴妃款款而來,一邊走一邊道:“真是對不住,我來晚了。”
眾人將目光齊齊看向她,她高傲的揚了揚下巴,徑直走到最前麵來。
沈婠含笑望著她,這樣公然的挑釁,任何人都不會做,慶妃更不會,隻有她——皇長子生母會做得出來。若沈婠沒有猜錯,她來晚的原因,一定又是皇長子。
“皇後娘娘恕罪,隻因陪著皇長子玩鬧,所以忘了時辰。”她臉上笑意盈盈,一絲恕罪的誠懇也沒有。
沈婠微笑道:“既然裴妃心裏隻有皇長子,而忽視本宮,那麽就請裴妃回去,繼續看顧皇長子吧!”她的聲音雖輕,卻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著裴妃,裴妃臉色一變,收起笑容道:“我不過是晚了一會兒,皇後娘娘大人大量何必這麽斤斤計較呢!”
沈婠不看她,隻是微微側頭,問崔成琴:“崔尚宮,朝拜遲到,是何罪?”
崔成琴斂容道:“回娘娘,朝拜若遲到,是為大不敬。”
沈婠又問:“不尊懿旨,又是何罪?”
崔成琴答:“回娘娘,不尊懿旨,是為以下犯上。”
裴妃的臉色變得慘白,剛想頂她兩句,慶妃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跪下說道:“皇後娘娘,裴妃隻是一時疏忽,又是初犯,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沈婠悠悠道:“本宮並沒有怪罪,隻是體恤她記掛皇長子,所以特準其回宮照拂,難道,這也算責罰?”
慶妃一愣,隻得閉口。
裴妃咬了咬下唇,冷聲道:“既然如此,臣妾告退!”說著,果真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站著。
沈婠斜睨司讚,司讚會意,繼續唱禮。
從慶妃到最低等的宮嬪,沒有一個不拿出十二分的敬意來拜賀。當然,那敬意也許並不是給沈婠的,而是給皇後這個位子的。
原來,懂得將賢惠外露的人,不止她一個啊!
這後宮裏的人,每一個都將真實的心意掩藏的很深,讓人覺得她們都沉穩而懂得收斂似的。
見過一個,沈婠便賞下禮物,這些禮物她並不在意,因為沒有一件是她挑選的,全部,都是由內務府擇定,呈上禮單給她過目,她首肯之後,完全按照後宮製度賞賜的。
裴妃的小風波之後,拜賀顯得沉悶而枯燥,沈婠漸漸有些不耐煩了。她隻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司讚就能讀懂她的心意,將唱禮的速度提快了一些。
妃嬪們不多,接著就是王妃誥命等拜見,她總算見到了老十的正妃,看上去 是個溫文可人的女子。她在心裏歎了歎,臉上也顯出一些黯然神傷。
這些都結束了,果然比原先預計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
正如惜塵所說,無論她做什麽,對的還是錯的,抑或什麽都不做,也不會有人拿她怎樣。
沈婠想起惜塵說這句話的神情時,嘴角邊若有若無的笑意,慢慢浮現。
當皇後,也有這樣的好處。